我是业内金牌道歉师，经我手的道歉，就没有不成功的。直到我老婆甩给我一张分手账单
，然后挽着我新客户的手，让我策划一场惊天动地的求复合仪式——为他俩准备。
1我叫江澈，一个靠对不起三个字吃饭的男人。更准确地说，
我开了一家名为诚意至上的公司，主营业务是为各路付不起责任但付得起钱的甲方，
量身定制一场场惊天地泣鬼神的道歉仪式。
从帮出轨老总在时代广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忏悔视频，
到为惹怒女友的富二代租下整个迪士尼放你是我的公主烟花，我，江澈，
就是道歉界的米其林三星主厨，经我烹饪的对不起，就没有喂不进对方嘴里的。今天，
我刚完成一笔大单。客户是个小有名气的男网红，背着金主干爹在外面养了七八个好弟弟
，东窗事发。我为他策划了一场负荆请罪直播，让他剃了头，穿着麻衣，
背着一捆从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塑料荆棘，一步一叩首地从 CBD 东头爬到西头，
全程无人机跟拍，配上《二泉映月》的 BGM，直播间两千万人在线观看，
弹幕刷满了他都这样了你还想怎样。金主干爹当场心软，在直播间刷了十个嘉年华，
这事儿就算翻篇了。我揣着七位数的尾款，开着我的保时捷 911，心情愉悦地回了家。
我老婆林晚，应该已经做好了饭菜等我。她是个安静的女人，像一株长在角落里的白兰，
不争不抢，永远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职业也和她的人一样，是个文物修复师，
每天对着一堆破铜烂铁敲敲打打，把碎裂的东西重新拼凑起来。我们结婚三年，她总是这样，
无论我多晚回来，客厅总有一盏灯为我亮着，桌上总有温热的饭菜。我觉得这挺好，
男人在外打拼，家里总得有个安稳的后方。可今天，有点不对劲。客厅的灯是亮的，
但桌上空空如也，没有熟悉的饭菜香，只有一张 A4 纸，
被一只她最喜欢的青瓷茶杯压着。我走过去，拿起那张纸。
标题是：婚姻三年情感损耗及资产清算表。我愣住了，随即失笑。
林晚这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行为艺术？我饶有兴致地读下去。
一、情感损耗部分：因单方面等待造成的无效时间累计：21,460 小时。
参考本市平均时薪 35 元/小时，共计 751,100 元。
因承诺未兑现如纪念日旅行、生日晚餐等造成的精神期望落空：共计 37 次。
参考心理咨询单次费用 800 元/次，共计 29,600 元。
因本人林晚单方面付出情绪价值，提供安慰、鼓励、倾听等服务，
而未收到对等回馈：3 年。参考高级情感陪护市场价，友情折后价：300,000 元。
因男方江澈的冷漠、忽视、谎言等行为，
致的本人心碎、流泪、失眠等生理及心理创伤：流泪：经不完全统计约 3,452 毫升。
按医用生理盐水 500ml/20 元规格计算，折合人民币 138.08 元。
心碎：无法量化，暂按行业惯例，象征性收取心碎建设费1 元。
二、实物资产部分：本人婚前财产将全部带走，婚后共同财产部分，本人自愿放弃分割，
以抵扣上述情感损耗费用中无法量化的部分。三、总结：江先生，我们离婚吧。
另：本清算表最终解释权归林晚所有。我捏着这张纸，从最开始的觉得好笑，到中间的荒谬，
再到最后的……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这算什么？她一个修复文物的，还搞上精算了？
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一堆破烂，算计得这么清楚？我嗤笑一声，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她，
告诉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让她赶紧回来。拨号，
却只传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将您拉黑。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又打开微信，对话框里，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刺得我眼睛生疼。她玩真的？
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起。我江澈，帮全天下男人摆平过他们后院的火，今天我自己的后院，
居然被人一锅端了？行，林晚，你够可以的。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我把那张荒唐的分手账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然后一头扎进沙发里。我倒要看看，
她能撑多久。三天？一个星期？她那么安静胆小的性子，离了我，她能去哪？然而，
我没想到，这张账单，仅仅是个开始。它像一份宣战书，
拉开了一场我此生输得最惨烈、也最荒唐的战争。
2我以为林晚的离家出走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式的赌气。她那种温吞的性格，
就像一杯永远不会沸腾的温水，怎么可能掀起什么大浪？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第一天，我没联系她。我觉得我得拿出点态度，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我在家叫了一天外卖，打了一天游戏，晚上睡在空荡荡的大床上，
闻着枕头上残留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心里竟然有点空落落的。第二天，我还是没联系她。
我告诉自己，这是战略性冷静。但上班的时候，我第十七次点开她的朋友圈，
发现她更新了一条动态。是一张照片，几只破碎的青花瓷碗，配文是：万物皆有裂痕，
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底下有几个共同好友的评论。晚晚又出新作品啦？真美！
这意境，绝了！我烦躁地关掉手机。装什么文艺？不就是一堆破碗吗？有裂痕就该扔了，
补起来的伤疤，难道还能开出花来？第三天，我坐不住了。公司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
说：江总，您今天已经叹了三十八次气了，是不是最近的案子有什么困难？
我挥挥手让她出去，拿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我要去找林晚，不是妥协，是去跟她讲道理。
我要让她明白，婚姻不是这么算的，生活不是一张 A4 纸就能清算的。
我直接开到了她的工作室。那是个开在老城区胡同里的安静小院，
她平时就在那儿修补那些瓶瓶罐罐。院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看到她正坐在工作台前，
穿着一身靛蓝色的棉麻长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正低头专注地用一把小刷子，
给一只碎成几片的汝窑笔洗的断口处涂抹着什么。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隙，
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那一瞬间，她安静得像一幅画。我的怒气，
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一半。林晚。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像是没听见，
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提高了音量：林晚，别闹了，跟我回家。
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总是像小鹿一样温顺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不起一丝波澜。她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江先生，有事吗？她淡淡地问。
江先生？我被这个称呼刺痛了，你叫我什么？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不是吗？
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一块湿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那张清算表，你看过了吧？
从法律上讲，分居超过两年即可判离。从情感上讲，在你心里，我们或许早就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湿布扔在地上，就因为我忙，没时间陪你，
你就要离婚？林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她看着地上那块湿布，
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悲哀。江澈，她连名带姓地叫我，
你永远都这样。你觉得所有问题都是别人的问题，所有情绪都是小题大做。
你帮那么多人道过歉，但你从来没觉得，你欠我一句『对不起』。我欠你什么了？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给你富足的生活，让你不用为生计发愁，可以安心做你喜欢的事。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富足的生活？她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凄凉，江澈，
你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三年了，我一分钱都没动过。我修复文物，开这个工作室，
足够养活我自己。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钱。我愣住了。那张卡里有七位数，
我以为她会像所有女人一样，逛街、买包、做美容。可她居然一分没动？
就在我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晚晚，
我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一个穿着白衬衫，气质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当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然后自然地走到林晚身边，将食盒放在桌上。这位是？
他看向林晚，眼神里带着询问。我胸口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我还没死呢！这就找好下家了？
没等林晚开口，我一把将她拽到我身后，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死死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我是她老公！你又是谁？男人似乎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
但依旧保持着风度，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你好，我叫顾言，
是晚晚的……朋友。朋友？我冷笑，朋友会叫得这么亲密？朋友会大中午地送点心？
林晚用力挣开我的手，挡在了那个叫顾言的男人面前。她直视着我，
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怒火：江澈，你闹够了没有！这是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没关系？
我气得浑身发抖，林晚，你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你现在就公然给我戴绿帽子？
我的话音刚落，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是林晚打的。那一巴掌不重，
但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她，那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林晚，
那个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内疚半天的林晚，居然打了我。江澈，她看着我，眼睛红了，
声音却异常坚定，我们之间，早就完了。是你亲手把它摔碎的。现在，请你离开我的世界，
不要再来打扰我。说完，她拉着顾言，转身走进了里屋，留下我一个人，
站在满院狼藉的阳光里，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江澈，道歉专家，
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有些裂痕，一旦产生，
就再也无法弥合。而那个叫顾言的男人，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在我自以为平静的心湖里，
砸出了万丈狂澜。3我像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从林晚的工作室滚了出来。那一巴掌，
比我策划过的任何一场负荆请罪里的荆棘，都抽得我疼。回到公司，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第一次对自己引以为傲的职业产生了怀疑。
我能让死不悔改的渣男声泪俱下，能让冷酷无情的资本家低头认错，为什么到了林晚这里，
我所有的技巧、所有的话术，都变得像个笑话？助理敲门进来，递给我一份文件：江总，
有个新客户，指名要您亲自接洽。定金已经打过来了，非常丰厚。
我现在哪有心情接什么客户，烦躁地挥挥手：推了。可是江总，助理面露难色，
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他说他的情况非常特殊，只有您能帮他。特殊？
我冷笑一声，还有比我自己的情况更特殊的吗？老婆跟人跑了，还挨了一巴掌。我拿起文件，
想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能比我还惨。客户资料的第一页，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的人，穿着白衬衫，戴着金丝眼镜，笑得温文尔雅。是那个叫顾言的男人。
而那句话是：我想追回我的前女友，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感觉我的脑子嗡
的一声，像是被人用大锤狠狠地敲了一下。顾言？追回前女友？
他的前女友……难道是……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抓起电话，
几乎是吼着对助理说：让他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半小时后，
顾言坐在了我办公室的沙发上。他还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样子，
和我昨天在胡同里看到的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形成了鲜明对比。江总，久仰大名。
他微笑着开口，您的『诚意至上』，在圈内可是有口皆碑。我死死地盯着他，
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的前女友，是谁？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直接，愣了一下，
随即苦笑道：看来江总已经知道了。是，就是林晚。轰！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当他亲口承认时，我还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我耳边炸开了。我，道歉界的王者，
居然要接一单帮情敌追回自己老婆的生意？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这是什么狗血情节？
我几乎要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蛋。但看着他那张写满真诚和势在必得
的脸，我心里的某个角落，一个阴暗而疯狂的念头，像藤蔓一样滋生出来。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得到林晚的原谅和维护，而我只能得到一巴掌和一个滚字？我想知道，
林晚到底喜欢他什么。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
用我最擅长的方式，到底能不能把林晚给赢回来。哪怕，
是以帮别人做嫁衣这种屈辱的方式。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这单，我接了。顾言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太好了！江总，
我就知道您是专业的！别急着高兴。我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
摆出我最专业的谈判姿态，我的规矩，你知道。第一步，客户背景及目标人物深度分析。
所以，顾先生，请你把你和林晚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我要把他和林晚的过去，像做尸检一样，一刀一刀地剖开来看。顾言点了点头，陷入了回忆。
我和晚晚，是大学同学。我们……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像在看一部慢节奏的文艺电影。
顾言口中的林晚，和我认识的那个她，既相似又陌生。他们一起在图书馆里占座，
一起在学校的湖边喂天鹅，一起在下雪的夜晚分享一个烤红薯。顾言说，林晚那时候爱笑，
眼睛亮晶晶的，像装了星星。他说她有才华，画的画能让整个美术系的老师都为之惊叹。
他说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是所有人都看好的金童玉女。那后来为什么分手？我打断他，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我喉咙里。顾言的眼神黯淡下来：毕业时，
我收到了国外一所顶尖大学的全奖 offer。我想带她一起走，但她家里出了些事，
她必须留下来。我们……异地了一年，最后还是分开了。所以，你是为了前途，
抛弃了她。我一针见血地指出。顾言的脸白了白，辩解道：不是的！我当时以为，
只是暂时的分开。我以为我学成归来，我们还能在一起。我没想到……
没想到她嫁给了我，是吗？我冷笑着替他说完。他沉默了，算是默认。
那你现在回来找她，又算什么？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是国外混不下去了，还是良心发现了？我爱她。顾言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
江澈，我知道你可能不信。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她。我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有资格重新站在她面前。这次回来，我不会再放手了。我看着他，
心里五味杂陈。嫉妒、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这个男人，
他拥有我从未参与过的、林晚最美好的青春。他像一把钥匙，
能打开林晚心中那扇我从未能进入的门。而我，现在要亲手把这把钥匙，递到他手上。好，
我知道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恢复了职业的冷漠，从现在开始，
你要完全听我的指挥。我会为你制定一套为期三个月的『前女友挽回计划』。
我们会分析她的所有喜好、习惯、软肋，然后对症下药。第一步，我站起身，
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我要你，
带我去见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去她所有喜欢去的地方。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巨细无遗。
我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挖掘我和林晚的婚姻坟墓，然后看着这个男人，在废墟之上，
为她建起一座新的城堡。江澈啊江澈，你真是疯了。4接下来的一个月，
我过上了精神分裂般的生活。白天，我是运筹帷幄的道歉大师江澈，为我的客户顾言，
精心策划着如何攻陷林晚这座城堡。晚上，我变回被妻子抛弃的失婚男人江澈，
在空无一人的大房子里，咀嚼着白天收集到的、关于我妻子的情报，
一遍遍地凌迟着自己。我让顾言带我去了林晚最喜欢去的那家旧书店。
老板是个戴着老花镜的爷爷，他一看到顾言，就笑呵呵地说：小顾回来啦？
晚丫头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以前最爱喝她泡的菊花茶。我站在一旁，像个透明的幽灵，
听着他们聊起顾言和林晚的大学时光，
听着老板说林晚有多喜欢顾言送她的那本泛黄的《小王子》。我让顾言约了林晚的闺蜜，
一个性格火爆的时尚编辑。那闺蜜一见到顾言，先是给了他一拳，骂他当年不是个东西，
然后又红着眼眶说：你能回来就好。晚晚这几年过得太苦了。那个姓江的，就是个混蛋！
他根本不懂得珍惜晚晚！我坐在他们对面的咖啡馆，隔着一条马路，
用望远镜看着闺蜜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那个姓江的的种种罪行：纪念日永远在加班，
生日礼物是让助理买的奢侈品，甚至连林晚生病住院，他都因为一个重要的客户，
第二天早上才出现。每一条控诉，都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这些事，
我甚至都快忘了。在我看来，那都是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的正常操作。可在她们口中，
我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最让我崩溃的，是我让顾言去拜访林晚的父母。
我从未去过林晚的老家。她提过几次，想带我回去看看，我都以工作忙为由推脱了。
我总觉得，那种乡下地方，又远又破，有什么好看的。顾言去了，并且按照我的指示，
全程开了视频通话。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江南小镇，青石板路，白墙黑瓦。
林晚的父母是很朴实的知识分子，见到顾言，就像见到久别的亲人。林妈妈拉着他的手，
不住地抹眼泪：小顾啊，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家晚晚……她……
林爸爸则递给他一本相册，叹着气说：你看看吧。这是晚晚这些年的画。
我通过手机屏幕，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本相册。第一页，是大学时期的素描，
画的是一个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阳光帅气。不用问，是顾言。往后翻，
画风渐渐变得灰暗。有深夜里空无一人的客厅，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有餐桌上两副碗筷，
其中一副的主人，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还有一幅，画的是一只被关在金色笼子里的鸟，
笼子很华丽，但鸟的眼睛里没有光。我认得出来，那个客厅，是我家的客厅。那张餐桌，
是我家的餐桌。那个背影，是我。最后一幅画，画的是一片破碎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
画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我的世界，碎了。日期，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
我记得。我接了一个大单，在澳门陪一个输红了眼的富豪演戏，假装是他的债主，
逼他还钱。我成功了，赚了八位数。我打电话给林晚，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她只是在电话那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江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当时觉得她真扫兴，
不解风情。现在我才知道，那天，她准备了一整桌的菜，等了我一夜。而我，在电话里，
不耐烦地对她说：别催了，正忙着呢！不就是个纪念日吗，回头给你补个大的。原来，
从那天起，她的世界，就已经碎了。而我，这个亲手打碎它的人，却一无所知，
还在为自己的事业有成沾沾自喜。我关掉视频通话，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
办公室里价值百万的红木办公桌，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在这一刻，
都显得无比讽刺。我一直以为我给了林晚一个金色的笼子，却不知道，她想要的，
只是一片可以自由飞翔的天空。我拿起手机，颤抖着手，给顾言发了一条信息。
计划第二步：攻心为上。明天，去城西的『拾光琉璃』工坊，
订制一个独一无二的琉璃花瓶。告诉老板，你要在花瓶上刻一句话。
顾言很快回复：刻什么？我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在用针扎我的指尖。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这是林晚发在朋友圈的那句话。也是顾言当年在毕业纪念册上，写给她的那句话。而我，
这个所谓的老公，却是在帮情敌调查她的过程中，才知道这句话对她的意义。
我是不是很可笑？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5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顾言就像我手下最听话的提线木偶，我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他捧着那个刻着万物皆有裂痕的琉璃花瓶出现在林晚的工作室时，据他后来的描述，
林晚的眼睛，在那一瞬间，亮了。那是久违的，像我第一次见她时，那种惊喜而羞涩的光芒。
他陪她去逛她喜欢的画展，
地说出每一幅画背后的故事和画家的风格——因为我提前一晚把所有资料都整理好发给了他。
他带她去吃一家新开的私房菜，
点的每一道菜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口味上——因为我黑进了她的外卖 APP，
分析了她过去三年的所有订单。他甚至在她感冒的时候，
送去了对症的药和亲手熬的姜撞奶——因为我记得她对青霉素过敏，
而且生理期前后不能吃太寒凉的东西。我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导演，
掌控着这场名为追回林晚的大戏的每一个细节。
我看着顾言在我的剧本下一步步走进林晚的心，看着他们在朋友圈里发的合照越来越多，
笑容越来越甜。每一次，顾言都会兴奋地向我汇报战果：江总，您真是神了！
晚晚今天主动牵我的手了！江总，晚晚说，感觉大学时候的那个我又回来了！而我，
只能在电话这头，用最专业的语气，冷静地分析：很好，情绪铺垫已经到位。下一步，
可以进行肢体接触的升级。记住，要循序渐进，不要操之过急。挂掉电话，
我就会冲进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脸上，
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面目狰狞的男人，问自己，江澈，你到底在干什么？
你是在报复她，还是在折磨你自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停不下来了。我像一个赌徒，
已经输光了所有筹码，却还死死地扒着赌桌，想要看最后一张底牌。这天，
我正在公司研究下一个道歉方案——如何让顾言的求复合显得既浪漫又真诚，
还不落俗套。我的助理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江总，不好了！出事了！什么事？
我头也没抬。天塌下来，还有比我正在经历的更糟心的事吗？是……是您太太！
助理的声音都在发抖，林晚小姐的工作室……着火了！我手里的笔啪
的一声掉在地上。你说什么？我猛地站起来，巨大的力量让椅子向后翻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