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28岁。我妈52岁。一切都发生在那个再寻常不过的周五傍晚。
我妈骑着她的老式电车,像往常一样,准备去街口那家超市买菜。她正在直行,绿灯亮着。
那辆长达六米八的红色大货车,几乎是突然,从侧面撞了上来。它闯了红灯。“砰!
”我当时正在公司开会,手机调成了静音,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后来,
交警和急救人员说,撞击的力度极其猛烈。我妈连人带车,被卷入车底。有人报警,
有人拍照,现场一片混乱。救护车很快到了,但又不够快。我接到电话时,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你是伤者陈××的家属吗?一个急促的女声问。我是她儿子,
怎么了?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出了严重的交通事故,正在送往市中心医院的路上,
请您立刻赶来!**“啪!”**手机掉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我连会议都顾不上,
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整个世界好像被按了快进键,又像被按了慢放键,
只有我一个人在急速奔跑。赶到医院时,急诊室外的灯光刺眼而苍白。父亲和妹妹已经到了,
他们俩都浑身颤抖,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妈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我冲到他们面前,
声音沙哑。抢救……还在抢救……父亲声音哽咽,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妹妹苏苏哭着抓住我的胳膊:哥,妈她流了很多血,
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别怕,妈会没事的,她身体一直很好。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可我知道这是谎言。我透过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隐约能看到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漫长的三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疲惫不堪的医生走出来,摘下了口罩。家属,你们跟我来一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沉重。我感觉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在剧烈摇晃。
病人多处内脏破裂,颅内出血严重,我们已经尽力了,但她伤势太重,生命体征极不稳定。
医生低声说。**尽力是什么意思?**您告诉我,还有多少希望?!
我几乎是用吼的。现在的情况是,极其危急,我们给她使用了最好的药,但可能……
医生叹了口气,没有把话说完。可能什么?说清楚!苏苏大哭着扑了上去。
父亲紧紧拉住苏苏,他盯着医生,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我们只有这一个妈啊!我们不会放弃,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这可能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医生说完,转身又回到了急诊室。那一晚,我们守在外面,谁都没有合眼。
走廊里的空调冷得彻骨,却比不上我们心里的寒冷。
我开始不停地回想和母亲的最后一次对话。儿子,周末回家吃饭吗?
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妈,这周可能不行,公司有个急活儿,下周吧。
那好吧,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对不起,妈,我不该说下周……我低声自语,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次日清晨。天空泛起了铅灰色。
滴——急诊室里突然传出刺耳的、拉长了的电子声。那个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
瞬间刺穿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医生们匆忙跑了出来,又匆忙跑了进去。**怎么了?
**那是怎么回事?!父亲冲到门口,疯狂地拍打着玻璃。我死死盯着那扇门,
呼吸都快停止了。大约十分钟后,那位昨晚的医生和一位护士走了出来。他们的脸上,
写满了无能为力。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再次重复了那句话,但这次,
语气彻底变了。抢救不及时……于次日7点40……死亡。这三个字,
像三颗致命的子弹,击穿了我的耳膜,我的大脑,我的灵魂。你在说什么?!
苏苏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相信和极度的痛苦。父亲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不!妈!你骗我!我冲向医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怎么可能!
**你们不是说还有希望吗?!你们怎么抢救的!我的眼眶充血,理智彻底崩塌。
请您冷静,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无奈地看着我,眼中带着一丝怜悯。**尽力?
**我妈就这么没了?你们告诉我,谁来负责?!现在首要的是处理善后,
关于事故的责任认定,警方会介入调查。医生挣脱了我的手。**调查?
**那辆大货车,那个司机,他们毁了我的一切!我感觉胸腔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无法熄灭。苏苏已经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声音几乎撕裂了她的喉咙。哥,
妈……妈走了……她泣不成声。我看着她,看着无声流泪的父亲,
看着那扇仿佛吞噬了生命的急诊室大门。不,这不算完。我低声说,
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决心。我要让所有相关的人,都付出代价。我转过身,
走向医院的走廊尽头,那里,阳光已经升起,但照亮的世界,一片黑暗。
2处理完后续的各种手续,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空气中,哀伤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
反而凝结得更重了。父亲和妹妹都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哥,我昨晚梦到妈了,
她还在问我冷不冷。苏苏红着眼圈说。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故的责任认定很清晰,大货车司机全责,闯红灯,超速。律师告诉我,
刑事部分和民事赔偿会走流程,但那需要时间。钱能买回我妈吗?我对着电话里的律师,
语气冰冷。陈先生,我知道您很痛苦,但这是法律能提供的全部。律师叹了口气。
我挂了电话,感觉这世界的正义,不过是一张冰冷的账单。不够,这远远不够。
我低声自语。我不能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彻底消失。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唠叨,
她的存在过的痕迹,难道只能靠我们脆弱的记忆来维系吗?我走向母亲的房间,
里面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衣柜里,她最爱的那件蓝色碎花衬衫还挂着。梳妆台上,
那盒只用了三分之一的老式雪花膏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拿起她的旧手机,
屏幕上是她抱着我们家小狗的照片。妈,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我的手指颤抖着点开了录音文件。里面是几年前她给我录的,生日祝福。儿子,
又长大一岁啦,要注意身体,妈永远爱你。那声音温暖、熟悉,却又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我突然想到,我有很多她的照片,很多的语音留言,还有大量的家庭录像。这些,
就是妈留下的所有印记。我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我是做软件开发的,
我清楚数据能做到什么。第二天,我回到了我的工作室。
我把所有关于母亲的数字资料都整理了出来。近万张照片,数百条语音,
十几个小时的视频录像。我要把它们全部‘喂’进去。我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说。
我要用我最擅长的方式,重塑她的存在。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疯狂地敲击键盘。
苏苏给我送来了饭,看到我通红的眼睛。哥,你在干什么?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睡觉了。
她担忧地问。我在做一个项目,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我没有抬头。
什么项目比你身体还重要?你快去休息。我停下手,转过身,看着她:我在想办法,
让妈继续‘活着’。苏苏愣住了,眼泪再次涌出来:哥,我知道你难受,但……不,
苏苏,你没明白,不是在我们心里‘活着’。我语气坚定。我要让她能‘说话’,
能‘笑’,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她慢慢走到我的电脑前,
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母亲的脸部特写照片。这……能做到吗?
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微弱的渴望。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试。
我要把她所有的神态,所有的语调,所有的口头禅,都**‘还原’出来**。
你记得妈最爱说的那句口头禅吗?‘哎呦喂,瞧你这孩子!’我笑了笑,带着泪的笑。
苏苏也跟着轻轻笑了一声:当然记得,每次我偷偷吃零食被她发现,她就说这个。
我要让这个声音再次出现,清晰、真实、充满她特有的温暖。我握紧了拳头。
可如果……如果不像怎么办?苏苏小心翼翼地问。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相似,
那也是她留给我们的礼物,是数据世界里的奇迹。我说。那我帮你,哥,
把妈的照片和录音都找出来,我来做整理。苏苏立刻加入了我的工作。
父亲看到我们俩忙碌的样子,虽然不理解我们在做什么,但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你们,这是在干啥?他好奇地走进来。爸,我们在做一个回忆储存器,
把妈最好的样子,都放进去。我模糊地解释。回忆……储存器……
父亲重复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我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这是我们一家人,
对抗失去的方式。这是我对那个横冲直撞的大货车,最无声、最深刻的反击。
我要让世人看到,生命的力量,远比金属的撞击要坚韧得多。我启动了我的第一个核心算法。
屏幕上,一个灰色的模型开始缓慢地加载着。妈,等我。3数字化的尝试进行了一个月,
效果并不理想。那个虚拟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少了一丝温度,多了一分机械。
这不是我的妈。我对着屏幕上那个半成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苏苏也在旁边,
她轻轻地说:哥,虽然很像,但妈的语气词,总是抓不住那种味道。我意识到,
记忆和声音的重构,只是对过去的挽留。我想要的是未来,是真实的、能触摸到的生命。
我将目光投向了更深层次的技术领域。
我开始在国内外顶尖的生物科技论坛和秘密学术圈中寻找线索。我的搜索关键词,
从“AI语音复原”变成了**“细胞样本存储”和“生命延续实验”**。
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加密的科研社区里,我发出了一个试探性的请求。有没有办法,
从留下的“素材”中,重新启动一个“新的进程”?两天后,
一个匿名账号给我发来了一条私信。你说的“素材”,是指什么?组织样本。
我回复,心跳开始加速。有留存的途径吗?对方的提问简洁而专业。
医院在病理分析时,留下了一部分可用的东西。
我没有提具体的**“DNA”或“细胞”**。我可以帮你联系。你想要什么?
我直接问道,我知道这种级别的帮助,代价一定巨大。我想看一个“奇迹”的诞生,
这比任何金钱都更有价值。对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是谁?
一个被科学界遗忘的观察者。我决定冒险。我通过各种关系,
找到了那份病理分析报告和留存的组织切片。苏苏看到我拿着一个装着小瓶子的密封箱回家,
非常疑惑。哥,这是什么?妈的遗物吗?这是妈给我们留下的,最后的“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在桌上。我向苏苏解释了我的新计划,我没有使用任何专业术语。
我要让她,用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苏苏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
眼神复杂:是从头开始吗?是的,从头开始。我点头。她会记得我们吗?
会记得她是我们妈妈吗?苏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
砸在了我的心上。我不知道。我坦诚地说。但就算她不记得,我们记得就够了。
我们能重新,把我们所有的爱,再给她一遍。苏苏的眼泪落了下来,但这次,
不是绝望的眼泪。好,哥,我支持你。我们再给她一次。几天后,
那个匿名账号提供了一个地址。郊区,废弃的生物制药厂,代号‘黎明’。我带着样本,
在深夜驱车前往。那地方荒凉破败,但在一个地下入口,我看到了微弱的指示灯。
我输入了对方给我的一组复杂的密码。沉重的铁门缓慢而沉重地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完全隔离的、超净化的实验室。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人站在里面,看不清年龄和性别。样本带来了吗?
那个声音低沉且不带感情。我递上密封箱:都在这里。他接过箱子,
放在一个复杂的仪器上。你想让这枚‘种子’,重新‘发芽’。他转过身,直视着我。
是的。你清楚,这不是让她回来,而是创造一个全新的个体,一个全新的生命。
我清楚。我回答,声音坚定。你准备好了,重新当一次‘父母’吗?
他抛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我的心猛地一颤。我准备好了。我们一家,都准备好了,
去迎接她的‘新生’。我说。很好,代价是你必须参与整个‘培育’过程,不得中断,
不得对外泄露。我发誓。他走到一个巨大的、充满液体的玻璃培养仓前,
指着里面微不可见的一点。这就是起点。我看着那个透明的培养仓,
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也看到了沉重的责任。为了她,我愿意付出一切。4在代号黎明
的地下实验室里,漫长而谨慎的培育开始了。我几乎是住在了那里,
和那位神秘的观察者一起,日夜不休地监测着数据。数月之后,一个健康的、沉睡中的婴孩,
被转移到了一个特殊的新生儿护理箱。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呼吸都停止了。你看到了。
观察者低沉的声音响起。她……和妈一模一样。我的声音沙哑,充满了颤抖。
那眉宇间的轮廓,那小巧的鼻子,甚至连脸颊上的一个小小的酒窝痕迹,都完全吻合。
从生理层面来说,她是她。观察者说。那,她会是她吗?我问,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法衡量。记忆和经历,是由环境塑造的。你的责任,现在开始了。
观察者没有正面回答。我抱着这个小小的生命,感受着她微弱而坚定的心跳。
欢迎你回来。我轻声说。我将她带回了家,一个完全改造过,极其隐秘的婴儿房。
父亲和苏苏早已在等待,他们看到我的怀中之物,都怔住了。苏苏捂住了嘴巴,
眼泪瞬间涌出:妈……妈真的回来了?她回来了,苏苏。我说,语气无比复杂。
父亲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孩子,孩子……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睁开了眼睛,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完全不认识我们。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苏苏提议。就叫陈安安。我说,安稳,平安。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我不再是那个忙碌的软件工程师,我成了“全职奶爸”。我学习如何冲奶粉,如何换尿布,
如何哄她睡觉。苏苏从一个大大咧咧的妹妹,变成了一个细心体贴的“小阿姨”。安安,
这个玩具是妈妈以前最喜欢给你买的,你小时候可喜欢了。苏苏拿着一个小老虎布偶,
对她说。父亲每天最爱做的事,就是抱着安安,坐在阳光下。他会对着她低声地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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