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从山里采回一筐野山菌,里面混了几朵有毒的“死亡帽”。我发现后,
连锅带汤一起倒了。姐姐红着眼骂我见不得她好,故意浪费。姐夫为了给她出气,
将我反锁在屋里,让我错过了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招工考试。后来家里失火,
他们一家三口只顾着存折,任由我被大火吞噬。再睁眼,我回到了姐姐炖好那锅汤的下午。
她盛了一碗给我:“妹妹,快尝尝,可鲜了!”我笑着接过:“好啊,你先喝,我怕烫。
”1“妹妹,快尝尝,可鲜了!”姐姐林芳端着一碗奶白的菌汤,热情地递到我面前。
汤里浮着几片鸡肉,几颗红枣,还有那些从山里采回来的,灰扑扑的野山菌。其中几朵,
我认得,它的学名叫“致命鹅膏”,俗称“死亡帽”。上一世,就是这锅汤,要了我的命。
我发现后,趁他们不注意,连锅带汤倒进了屋后的臭水沟。为此,姐姐哭得惊天动地,
骂我嫉妒她,故意不让她和孩子吃口好的。姐夫赵军为了给她出气,一脚踹在我心口,
把我锁进柴房,让我错过了镇上服装厂唯一一次招工考试。
那是我前半生唯一一次能走出这个家的机会。后来家里失火,
他们一家三口抱着电视机和存折往外跑,任由我在浓烟中窒息,被房梁砸断双腿。现在,
我又闻到了这股熟悉的、带着泥土和死亡气息的“鲜味”。我笑着接过碗:“好啊。
”汤很烫,白气氤氲,模糊了林芳脸上的得意。“你先喝,我怕烫。
”我把碗轻轻推到她面前。林芳的笑容僵了一下。她狐疑地看着我,又看看那碗汤。
“怎么了?你采的菌子,你炖的汤,你自己还信不过?”我歪着头,笑得天真无邪。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她嗔怪一句,但眼里的怀疑没有散去。“妈,我要喝汤!
我要喝汤!”五岁的小外甥宝儿闹起来,抱着林芳的大腿又踢又叫。“你这孩子,急什么!
”赵军一把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妈妈炖的汤,都是宝儿的。
”他看向林芳:“你尝尝咸淡,咸淡合适了就给宝儿盛一碗。
”赵军是镇上有名的“妻管严”,对林芳言听计从。林芳听了,脸上又有了笑容。
她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嗯,味道正好!”她满意地点点头,
给宝儿盛了满满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妹妹,你怎么不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一边催我,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自己的汤。我端起碗,放在嘴边,
用嘴唇碰了碰温热的碗沿。“好喝。”我说。然后,我看着她和赵军、宝儿,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把那锅汤喝了个底朝天。他们甚至为最后一块鸡肉,互相谦让了一番。
最后,那块肉落到了宝贝儿子宝儿的碗里。吃完饭,我主动收拾碗筷。
在我转身走进厨房的瞬间,听见林芳在身后小声对赵军说:“你说,她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赵军压低声音:“可能是想通了吧,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我洗着碗,水声哗哗作响。
是啊,我想通了。你们是我脚下的烂泥。2半夜,我被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吵醒。
是林芳的房间。紧接着,是赵军慌乱的叫喊:“芳,你怎么了?肚子疼?
”“疼……疼死我了……”林芳的声音变了调,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宝儿,宝儿也哭了!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叫骂声,东西摔碎的声音。我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来了。“死亡帽”的毒素发作,通常会有6到12小时的潜伏期。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砰砰砰!”我的房门被擂得山响。是赵军。“林晚!你给我出来!
你是不是在汤里下毒了!”我慢悠悠地坐起来,趿上鞋,打开门。赵军双眼赤红,
一把揪住我的衣领:“说!你安的什么心!”他身后,林芳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
头发凌乱,额头上全是冷汗。小外甥宝儿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裤子都尿湿了。
“姐夫,你说什么呢?那汤不是姐姐亲手炖的吗?我也喝了啊。”我捂住肚子,
恰到好处地皱起眉,“哎呦,你别说,我的肚子也有点不舒服。”赵军一愣,松开了我。
林芳撑着墙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装什么!我们三个都疼得要死,就你没事?
肯定是你!你这个黑心烂肝的丫头,你见不得我们好!”“姐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菌子是你采的,汤是你炖的,碗是我洗的。我从头到尾,除了喝汤,什么都没碰过。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觉得我下毒,你现在就去报公安,让他们来查。
”“看看是我下毒,还是你采了有毒的野蘑菇,想毒死我们一家人!”最后几个字,
我加重了语气。林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自己心里有鬼。山里那些菌子,
长得都差不多,她哪里分得清哪个有毒哪个没毒。往年都是运气好,没采到剧毒的。
“你……你胡说!”她嘴硬,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我冷冷地看着她。赵军看看我,又看看林芳,急得团团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赶紧去医院啊!宝儿还小,可不能有事!”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抱宝儿,自己却腿一软,
差点跪在地上。“不行,我也疼……”“那怎么办啊!”林芳带着哭腔喊。
“我去叫村里的王医生!”赵军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我站在原地,
看着这一片狼藉,心里平静无波。王医生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治个头疼脑热还行。
这种蘑菇中毒,他根本束手无策。他们只会浪费最宝贵的救治时间。林芳疼得在地上打滚,
看到我好端端地站着,怨恨让她面目扭曲。“林晚!你个丧门星!都是你!
都是你把霉运带到我们家的!”“你为什么不去死!”我蹲下身,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姐,别急。”“黄泉路上,我怕你一个人孤单,
所以,我没喝那碗汤。”“我会好好活着,帮你照顾姐夫,照顾宝儿的。
”林芳的眼睛猛地瞪大。她想说什么,却因为腹部的剧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才只是个开始。
3赵军请来的王医生,果然没什么用。他给林芳和宝儿打了一针止痛针,又开了几包草药,
嘱咐他们多喝水,就匆匆离开了。止痛针的效果很短暂,没过多久,林芳又开始哀嚎。
赵军自己也疼得直不起腰,一家三口在床上哼哼唧唧,像三条离水的鱼。天快亮的时候,
赵军终于撑不住了。“不行,得去镇上医院,得去镇上!”他挣扎着爬起来,
去邻居家借了辆板车。他先把宝儿抱上车,又想去扶林芳。“你……你先别管我,
把这个带上!”林芳哆哆嗦嗦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布包,塞给赵军。那是家里的存折,
上面有他们这些年攒下的所有积蓄,大部分是我在外面打零工赚的,交给家里的钱。
赵军把存折揣进怀里,这才费力地把林芳扶上板车。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拉起板车就走。
“姐夫!”我追了出去。赵军回头,不耐烦地吼:“干什么!没看我们都快死了吗!
”“我也肚子疼,带我一起去吧。”我捂着肚子,装出痛苦的样子。林芳在板车上抬起头,
怨毒地盯着我。“你还想跟我们去医院?你害我们还害得不够吗?你就在家等死吧!
”赵军也说:“车上没地方了,你自己想办法!”说完,他拉着板车,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晨雾里。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痛苦表情慢慢消失。
我当然知道车上没地方。我只是想亲耳听见他们拒绝我的话。这样,我才能更心安理得。
我转身回家,关上门。整个世界都清静了。剧烈的腹痛?不存在的。那碗汤,我确实没喝。
在他们狼吞虎咽的时候,我趁着转身去厨房拿东西的间隙,把汤倒进了窗外的猪食槽里。
家里的那头老母猪,现在大概也正享受着和他们一样的待遇。我走进林芳和赵军的房间。
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我径直走到那个掉漆的木床前,掀开枕头。枕头下,
空空如也。存折果然被他们带走了。上一世,家里失火时,他们就是这样,
第一时间抢救的不是我,而是存折和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我蹲下身,摸索着床板的边缘。
很快,我摸到了一块活动的木板。我用力一撬,木板被掀开,露出了下面一个暗格。暗格里,
放着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我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是镇上服装厂的招工考试准考证。我的准考证。上一世,我就是因为被锁在柴房,
错过了这场考试。这一世,它完好无损地躺在我的手心。我把准考证贴身收好。
在暗格的角落里,我还看到了另外一样东西。一个信封。信封没有封口,我抽出里面的信纸。
展开一看,我的呼吸停滞了。那不是信。那是一份医院的诊断证明。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芳,先天性输卵管堵塞,无法生育。4我捏着那张诊断证明,
手心里沁出了汗。林芳,无法生育。那宝儿是谁?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成型。
我丢下诊断证明,开始疯狂地翻箱倒柜。我要找证据,证明我的猜想。在衣柜最底层,
一个上锁的木箱子里,我找到了。一沓照片,还有几封信。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赵军,
他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一脸幸福。背景不是我们村,是一个我没去过的城市。
而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林芳。是一个眉眼温柔的陌生女人。信是那个女人写给赵军的。信里,
她叫他“军哥”,字里行间充满了爱意和不舍。她说她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逼她嫁给一个干部子弟。她说她对不起他,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日期,
是六年前。而宝儿,今年五岁。时间对不上。但我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我继续翻找,
在箱子底部,我摸到了一张更旧的纸。是一张出生证明。婴儿姓名:赵宝。父亲:赵军。
母亲那一栏,却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李慧。出生日期,和我记忆中宝儿的生日,
一模一样。所以,宝儿根本不是林芳亲生的。他是赵军和外面那个叫李慧的女人的孩子。
而林芳,她不能生育,为了在赵家站稳脚跟,为了有一个“儿子”来拴住赵军,
她默许了这一切。她把别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她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偏袒,
都给了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而我,她的亲妹妹,在她眼里,却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我拿着那些信和出生证明,突然笑出了声。我一直在想,
林芳对我的恨,究竟从何而来。仅仅是因为父母从小偏爱她,养成了她自私自利的性格吗?
现在我明白了。她不是恨我,她是嫉妒我。她嫉妒我年轻,嫉妒我健康,
嫉妒我拥有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生育能力。她把我当成了她失败人生的对照组。
所以她要毁了我。她要抢走我的一切,我的钱,我的机会,甚至我的生命。
只有看到我比她更惨,她才能获得心理上的平衡。上一世,我真是太傻了。
我竟然还妄想用亲情去感化她。我慢慢地,把那些信和证明,一张一张,重新折好,
放回了木箱。然后,我走到柴房,拿起那把生了锈的斧头。“哐当”一声。
我劈开了林芳房间那个上了锁的木箱。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林晚。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5我拿着准考证,
换上唯一一件没打补丁的衬衫,离开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家。去镇上的路,要走一个多小时。
我走得很快,脚下像是生了风。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由。服装厂的招工考试,人山人海。
大部分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脸上带着紧张和期盼。考试分两部分,笔试和面试。
笔试考一些简单的算术和语文。上一世,我为了这场考试,偷偷准备了很久,
把初中的课本都翻烂了。虽然最后没能参加,但那些知识都刻在了我的脑子里。
我很快就答完了卷子。面试是实际操作,用缝纫机按照图纸缝一个最简单的布袋。
我从小跟着外婆学做针线活,这对我来说,更是小菜一碟。踩着缝纫机,
听着那熟悉的“哒哒”声,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考完试,我没有立刻回家。
我在镇上逛了一圈。路过镇医院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不是关心他们,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情况。我在走廊尽头,看到了赵军。他正蹲在地上,抱着头,
肩膀一耸一耸的。一个护士走过来,不耐烦地对他说。“让你交钱,你蹲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再不交钱,你老婆孩子就只能停药了!”“我……我没钱了。”赵军的声音带着哭腔,
“带来的钱都花光了。”“没钱就赶紧想办法!我们医院不是慈善堂!”护士说完,
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我躲在墙角,冷眼看着。上一世,我被房梁砸断腿,躺在医院里,
他们也因为没钱,给我停了药。任由我伤口感染,高烧不退。现在,轮到他们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我转身离开医院,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
家里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厨房里,那口煮汤的大铁锅,
被打翻在地。灶台边的柴火,烧了一半,周围的墙壁被熏得漆黑。我走到猪圈。
那头老母猪躺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看来,它也没能扛过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一夜无梦。第二天,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是赵军回来了。साथ में, 还有我的父母。是我那“好姐姐”林芳,
让他们从几十里外的镇上赶回来的。“林晚!你这个小畜生!你给我滚出来!
”我妈张翠花还没进门,她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响彻了整个院子。我慢悠悠地打开门。
张翠花冲上来,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我侧身躲过。“你还敢躲!”她气得跳脚。
“你姐姐姐夫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倒好,一个人在家睡大觉!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爸林建国也板着脸:“小晚,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你姐姐对你那么好,
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对我好?我差点笑出声。“我怎么见死不救了?”我问。
“你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医院?为什么不拿钱出来给他们治病?”张翠花质问。“第一,
是他们自己不带我去的。第二,家里的钱,不是都在姐夫身上吗?他没钱了?”我看向赵军。
赵军的脸色很难看,他躲开我的目光,低下头。“你!”张翠花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小晚,
你少说两句。”林建国打圆场。“你姐姐现在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再凑不够医药费,
就要停药了。你手里要是有钱,就先拿出来救急。”“我没钱。”我说得干脆利落。
我这些年打工的钱,一分不剩都给了林芳。“你胡说!你前几天不是刚发了工钱吗?
”张翠花尖叫起来。“工钱?我交给姐姐了。不信,你们可以去搜。”我摊开手,一脸坦然。
张翠花真的冲进了我的房间,把我的床铺、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
她只找到了几件破衣服,和几毛钱的钢镚。她不甘心,又想来搜我的身。我后退一步,
冷冷地看着她。“够了!”6出声制止的,是我爸林建国。
他脸色铁青地看着张翠花:“像什么样子!”张翠花悻悻地停了手,
嘴里还在小声嘀咕:“我就不信她一分钱都没有。”“小晚,你姐姐和宝儿真的快不行了。
”林建国转向我,语气软了下来。“就算爸求你了,你去跟亲戚朋友借一点,先救命要紧。
”上一世,也是这样。我为了给他们凑医药费,跪遍了所有亲戚家。最后借来的钱,
却被林芳拿去买了新衣服。“我不去。”我拒绝得很干脆。“你!”林建国气得指着我,
手都在发抖。“爸,不是我不借。是因为我,也中毒了。”我捂住胸口,咳了两声,
装出虚弱的样子。“医生说我这是慢性中毒,虽然不致命,但是不能劳累,需要静养。
我要是再去东奔西跑,万一死在半路上怎么办?”“什么?”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你也中毒了?”赵军怀疑地看着我。“是啊。”我点点头,“那天晚上,我也喝了汤。
只是喝得少,所以发作得慢。”我把早就编好的说辞,慢悠悠地讲给他们听。
我说我那天晚上其实也肚子疼,只是怕他们担心,一直忍着。我说我去镇上,不是去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