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裹着南方特有的黏腻湿气,把青藤高中的红砖墙泡得发胀。
墙缝里滋生的青苔顺着砖面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墨绿色的水洼,倒映着西配楼歪斜的影子。
苏棠拖着行李箱踩过水洼时,帆布鞋陷进操场边缘的烂泥里,
溅起的泥点在军训服裤脚晕成深褐色,像块洗不掉的血渍。
“307 宿舍在西配楼三楼尽头,” 宿管阿姨把铜钥匙推过来时,老花镜滑到鼻尖,
露出浑浊的眼球,“晚上十点后别在楼道里晃,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门。
去年有个新生不听话,被拖到楼梯间……” 她突然停住话头,喉结上下滚动着,
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钥匙串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苏棠抬头望见西配楼墙皮剥落的墙面上,爬山虎的枯叶间嵌着块褪色木牌,
“建于 1954” 的字样被雨水洇成淡青色。楼门口的台阶缺了角,
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凑近了看,砖缝里还嵌着几缕乌黑的长发。
三楼走廊的声控灯接触不良,每走三步就暗下去。黑暗漫上来的瞬间,
总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再被苏棠的脚步声震亮时,
尽头的 307 门缝里渗出的微光就会缩回去一点,像只眨动的眼睛。
苏棠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摩擦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 门是虚掩着的,
锁舌上还挂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组织。“有人吗?
”宿舍里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灯管上爬满霉斑,在墙壁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靠窗的下铺躺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发丝间露出截苍白的手腕,
静脉像蚯蚓般凸起。苏棠刚把行李箱拖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锁舌弹回的轻响,
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门外转动了锁孔。“你就是苏棠?” 女生翻过身来,
眼睛在昏暗里亮得惊人,瞳孔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我叫林小满,你的上铺。
”苏棠注意到她床头柜上摆着个青瓷碗,碗沿缺了个小口,碗里盛着半碗清水,
水面浮着三炷没点燃的香。香灰在水面结成层薄膜,隐约能看见里面沉着些米粒大小的东西。
“这是……”“安神用的。” 林小满掀开被子下床,脚踝上系着根红绳,
绳结处坠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铜钱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结痂,“西配楼以前是校医院,
我们这间正好是药房。1987 年那阵,这里的药柜摆到天花板,
最顶层的格子里总锁着些泡在琥珀色液体里的东西。”窗外的雨突然变急,
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无数手指在抓挠。苏棠把被褥往床板上铺时,
发现床垫下卡着张泛黄的处方单,钢笔字在潮湿里晕成模糊的蓝团,
只能辨认出 “安定 30mg” 和 “1987.09.07” 的字样。
处方单背面粘着几根长发,黑得发亮,用手一捻就碎成了粉末。“别碰那个。
” 林小满的声音陡然发紧,她从枕头下摸出个用红线缠紧的桃木小剑,
剑身上刻着模糊的符咒,塞进苏棠手里,“今晚无论谁敲门,都要数到七才能回应。
我奶奶说,人有三魂七魄,数到七才能聚齐阳气。”十一点整,走廊里传来拖曳声。
起初是缓慢的摩擦声,像有人拖着湿透的棉絮在走,渐渐变成指甲刮擦木门的锐响,
从 306 一路挪到 307 门口。那声音越来越近,门板上的木纹仿佛都在随之蠕动。
“同学,能借包纸巾吗?” 女声带着哭腔,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的眼睛流血了,擦不干净……”苏棠攥着桃木剑的手心沁出冷汗,
数着秒针在表盘上跳动:一,二,三…… 七。秒针指向十二的瞬间,
门外传来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啸。“我们没有多余的。” 她刚说完,
门外的哭声就变成了咯咯的笑,有黏腻的液体顺着门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散发出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苏棠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去,那液体里浮着半片带血的视网膜。
凌晨两点,苏棠被冻醒了。林小满的床铺空着,青瓷碗里的清水变成了浑浊的红,
三炷香不知何时已经点燃,青烟笔直地钻进通风口,在天花板上绕成个诡异的圈。
她摸到手机想打手电,屏幕突然亮起时,
映出天花板上趴着个黑影 —— 四肢像蜘蛛般蜷曲,长发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
发梢带着冰冷的湿气。“你看见她的白大褂了吗?” 黑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带着消毒水的味道,“左胸口袋绣着红十字的那件……”苏棠猛地弹坐起来,
黑影瞬间消失在通风口,只留下道蛛网般的裂痕。她冲到窗边,
看见林小满正站在楼下的香樟树下,对着空气鞠躬,白裙子在雨里飘成不祥的颜色。
香樟树的枝桠间,挂着件被雨水浸透的白大褂,下摆随风摆动,像只展开翅膀的蝙蝠。
第二章 解剖室军训第三天的午后,雨总算小了些。苏棠在食堂排队打饭时,
听见两个穿迷彩服的男生在议论西配楼。高个男生压低声音说,
1987 年有个女医生在药房自缢,白大褂的下摆拖到地上,沾满了药房里的草药碎屑,
死后三天才被发现,尸体都跟药柜粘在了一起。“听说她总穿红色高跟鞋,
” 矮个男生往嘴里塞着包子,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
“上个月还有人看见三楼走廊有红色鞋跟印,从楼梯一直通到解剖室。有个女生好奇跟着走,
第二天就说胡话,说看见解剖台上的尸体在眨眼睛。”苏棠的筷子顿了顿。今早打扫卫生时,
她确实在 307 门口发现过奇怪的鞋印,很小的尺码,鞋跟处有个月牙形的缺口,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更诡异的是,那鞋印在瓷砖上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中间没有任何衔接的痕迹。“别瞎传了,” 打饭窗口的阿姨突然探出头,
不锈钢勺重重磕在铁盘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那楼早就该拆了,
偏偏校董说是什么文物保护建筑。六年前翻修时,工人在天花板里掏出过三具骸骨,
都蜷在药柜顶上……”下午的急救课安排在西配楼地下室的解剖室。
苏棠跟着队伍走下旋转楼梯,霉味里混进福尔马林的气息,墙壁上的瓷砖脱落大半,
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体,像凝固的血。楼梯转角的平台上堆着几个黑色塑料袋,
袋口露出截惨白的骨头,不知是人骨还是动物骨。解剖台被白布盖着,
金属边缝里嵌着深褐色的污渍,用指甲刮一下,能抠出暗红色的粉末。
老师在讲台上调试投影仪时,苏棠注意到墙角的铁柜上了三道锁,
玻璃门后隐约能看见排列整齐的玻璃罐,罐子里漂浮的东西在阴影里缓缓晃动。
“1987 年这里出过事,” 后排的男生用胳膊肘碰她,是昨天在食堂听见的其中一个,
胸牌上写着 “周明宇”,他的左耳缺了小半片,伤口边缘很不平整,
“女医生把自己的器官泡在福尔马林里,一罐一罐摆在这儿。后来有个学生偷喝了那液体,
第二天浑身皮肤就开始溃烂,像被强酸腐蚀过。”苏棠的目光扫过铁柜,
最上层的玻璃罐里漂浮着团模糊的肉色物体,表面布满青筋般的血丝,像是被泡发的肝脏。
投影仪突然闪了下,白墙上映出个穿白大褂的人影,长发垂到腰间,手里攥着把手术刀,
刀刃上的寒光在墙上流动。“看什么呢?” 老师敲了敲讲台,人影瞬间消失了,
“都过来观摩标本。” 他戴着副白手套,手套的指尖处有深色的污渍,像是洗不掉的血。
白布被掀开时,苏棠胃里一阵翻涌。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标本脖颈处有圈深褐色的勒痕,
边缘带着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被麻绳反复摩擦过。右手的无名指缺了半截,断面异常平整,
露出里面象牙色的骨茬。“注意看胸腔结构,” 老师戴着手套的手指点在标本的肋骨上,
指尖用力过猛,竟戳出个小孔,浑浊的液体顺着孔眼往外渗,
“这具是 1987 年入库的,保存得很完整。
你们看这颗心脏……”周明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你看它的脚。”苏棠低头,
标本的脚趾涂着剥落的红指甲油,右脚的高跟鞋鞋跟断了一角,
露出里面的木头茬 —— 和走廊里的鞋印完全吻合。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
标本的脚趾突然动了一下,像是在蜷缩。下课铃响时,解剖室的时钟停在三点零七分,
指针卡在那里微微颤动,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了。苏棠跟着人群往门口走,
听见铁柜传来轻微的碰撞声,像是罐子里的东西在往外撞。她回头望了一眼,
最上层的玻璃罐不知何时敞开了口,福尔马林少了大半,罐底沉着枚生锈的铜钱,
红绳在液体里缓缓飘荡,和林小满脚踝上的那枚一模一样。“快走!
” 周明宇拽着她冲出地下室,楼梯间的声控灯全灭了,只能摸着墙壁往下跑。
苏棠的手在砖石上蹭破了皮,指尖触到片黏腻的东西,凑近鼻尖才发现是半干涸的血迹,
还带着淡淡的草药味。跑到一楼时,她看见林小满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们。
白裙子上沾着深色的污渍,像是被泼了墨,可仔细看去,那污渍竟在缓缓流动,
像是新鲜的血。“小满!”女生缓缓转过身,脸上淌着浑浊的液体,眼眶里没有眼珠,
只有两个黑洞,黑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要找齐七样东西……” 林小满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下一个是舌头……”第三章 红绣鞋林小满被发现时躺在宿舍地板上,浑身滚烫,
嘴里反复念叨着 “还差三样”。校医来看过,只说是中了暑,开了些退烧药,
可苏棠分明看见校医把听诊器放在林小满胸口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她昨天去了档案室,” 周明宇把一杯热水放在苏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