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叫荆轲，一个只想醉死在燕国市井的酒鬼我叫荆轲，卫国人。但我更喜欢燕国。
燕国的冬天很冷，风很硬，但燕国的酒很烈，人很真。在蓟城的市井里，没人知道我是谁，
没人关心我曾经游历四方，与天下第一的剑客盖聂论过剑，
被他一个眼神就看得心虚；也没人知道我曾与鲁勾践博弈，因一着错棋，被他怒声喝走。
在这里，我只是荆轲。一个不算成功的读书人，一个还过得去的剑客，一个彻头彻尾的酒鬼。
我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和我的朋友们混在一起。一个是城东的屠夫，我叫他阿狗，
他杀猪的刀法比很多人的剑法都快。另一个，是那个天下最会击筑的高渐离。他的筑声，
能让飞鸟驻足，能让流水凝冰。我们三个人，常常在市集上喝得酩酊大醉。
阿狗用他那杀猪的嗓子吼着不成调的歌，高渐离在一旁击筑伴奏，而我，
就和着那悲凉又豪迈的筑声，放声高歌。周围的人，都把我们当疯子看。疯子就疯子吧。
在这乱世里，能当一个疯疯癫癫的酒鬼，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我以为，我这一生，
就会在这酒气和歌声中，醉生梦死，直到老去，或者某天喝得太多，倒在路边，
被冬天的大学覆盖。这，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但那天，一辆华丽的马车，
停在了我们喝酒的那个破旧酒肆前。车上下来一个仆人，恭敬地走到我面前。“荆先生，
我们家主人有请。”高渐离停下了击筑的手，阿狗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碗。市井的喧嚣，
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了。“你家主人是谁？”我懒洋洋地问，眼皮都没抬。“燕太子丹。
”我握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燕太子丹。这个名字，在燕国，无人不知。他是一个传奇，
一个悲剧。他曾在赵国邯郸做人质，与那个同样在邯郸做人质的少年——赵政，
也就是今天的秦王，有过一段“友谊”。但当赵政登上王位，
这份友谊就变成了单方面的羞辱。太子丹不堪其辱，逃回了燕国。从他逃回燕国的那天起，
他的名字，就和两个字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仇恨。对秦王政刻骨的仇恨。“不去。
”我喝干了杯里的酒，淡淡地说，“告诉你们太子，我只是个酒鬼，担不起他的‘请’字。
”我不想见他。我知道，一个被仇恨和恐惧逼入绝境的、高贵的困兽，
他来找我这样的亡命之徒，为了什么。无非是，杀人。而他想杀的人，是这个天下，
最不能杀，也最难杀的人。仆人没有纠缠，行了一礼，便退下了。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荆轲，”高渐离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你怕了？”“怕？”我笑了，“我不是怕。
我是觉得，没意思。”我端起酒碗：“来，喝酒！别让这些无聊事，扰了我们的酒兴！
”我们继续喝酒，唱歌。但不知为何，那酒，似乎淡了些。那歌，似乎也悲了些。我知道，
有些东西，从那辆马车停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一样了。我的醉生梦死，或许，
快到头了。第二章：太子丹的眼睛里，藏着一个即将亡国的春天我终究还是见了太子丹。
不是他请我去的，是我自己找上门的。因为，那个为他引荐我的长者，田光先生，
在我的住处，自刎了。但在那之前，我先见到了太子丹本人。那是在我拒绝他的第二天。
我像往常一样，在市井闲逛。一个孩子，撞到了我，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掉在了地上，
沾满了灰。孩子看着脏了的糖葫芦，哇哇大哭。我正想掏钱再给他买一串，一只手，
比我先伸了过去。那是一只很干净、很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的主人，
穿着一身素雅但料子极好的长袍，他蹲下身，温和地对那个孩子说：“别哭了，
叔叔再给你买一串，好不好？”他身上，
有一种与这嘈杂市井格格不入的、忧郁而高贵的气质。我认出了他。燕太子丹。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他买了一串新的糖葫芦给那个孩子，
孩子破涕为笑，跑远了。他站起身，转向我，对我微微一笑。“荆先生。”“太子殿下。
”我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先生似乎，很喜欢这里？”他看着周围喧闹的市井，轻声问。
“这里有酒，有朋友，有真实的喜怒哀乐。”我说，“比宫殿里有趣。”“是啊，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宫殿里，只有恐惧。”我们并肩走着，
像两个相识多年的老友。他和我聊了很多。聊他在邯郸的童年，
聊他和赵政如何一起在别人的白眼中相互扶持。他说，那时候的赵政，虽然孤僻，
但眼里还有光。而不像现在，只有吞并六国的、无尽的欲望。他又聊到燕国。他说，
燕国太小了，太弱了。秦国的铁蹄，已经踏平了韩国、赵国、魏国，就像一头巨大的猛兽，
正在一步步逼近。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秦军攻破蓟城，梦到燕国的百姓，流离失所。
“荆先生，”他停下脚步，看着我，眼神里，是无尽的恳切和哀伤，“燕国，
就像这即将过去的春天，眼看就要被寒冬吞噬。我只是想，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我也想留住它。”我沉默了。我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但里面，
盛满了太多的痛苦和绝望。我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个即将亡国的、短暂的春天。
他是一个好太子。他爱他的国家，爱他的子民。他仁慈，高贵。但在这个时代，这些品质，
一文不值。“殿下，”我坦白地说，“刺杀秦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秦国的强大，
非一人之力可以撼动。这不只是一个人的问题，是天下大势。”“我知先生剑术高超，
智勇双全。”“我的剑，杀不了秦王。”我摇了摇头，“我曾与盖聂论剑，他只用一个眼神，
就让我不敢出剑。天下比我强的剑客，还有很多。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不，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他们不行。因为他们，没有先生这样的心。田光先生对我说，
荆先生，是‘士为知己者死’的真人。”我心中一动。“田光先生？”“是。是他，
向我推荐了先生。”太子丹的眼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说，能拯救燕国的，
只有荆先生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再次拒绝。“殿下，请回吧。荆轲，
只是一个酒徒，承担不起这样的大事。”我转身离去，没有再看他的眼睛。我怕再看下去，
我那颗早已冷却的心，会因为他眼里的那个春天，而动摇。第三章：田光先生的血，
是我无法拒绝的契约我回到我那间破旧的院子里，心里很乱。太子丹的眼神，像一根刺，
扎在了我的心里。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燕国，危在旦夕。但我也知道，我的拒绝，
也是实话。凭我一人，去刺杀那个已经统一了半壁江山的秦王，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想用酒精，来麻痹这烦人的思绪。就在这时，我的院门被推开了。
一个老人，走了进来。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步履稳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
眼神，像鹰一样锐利。“荆先生。”他对我拱了拱手。“老先生是？”我站起身。“老夫，
田光。”我心中一凛。就是他，向太子丹推荐了我。“先生请坐。”我请他坐下，
给他也倒了一碗酒。“好酒。”他喝了一口，赞道，“可惜，老夫今日，
不是来与先生喝酒的。”“我知道。”我看着他，“先生是为了太子的事而来。”“然也。
”他放下酒碗，看着我，眼神灼灼，“荆先生，为何不愿应允？”“非不愿，实不能也。
”我将我之前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田光先生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
他才缓缓开口。“先生所言，皆是实情。但先生，可知太子为何不找天下闻名的剑客，
却偏偏找到了先生你？”我不解。“因为，这是一场必死的任务。”田光先生的声音，
很平静，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的心上，“那些成名之人，惜命。他们有声誉，有家室，
他们不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可能。但先生不同。”“我有何不同？
”“先生看似浪荡不羁，实则心怀侠义。先生看似贪生怕死，实则无所畏惧。”他看着我，
眼神仿佛能洞穿我的内心，“太子需要的，不是一把最锋利的剑，而是一把，最决绝的剑。
一把，愿意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剑。”我沉默了。他说的，都对。“太子丹，是个好太子。
”田光先生的声音，变得有些悲怆，“燕国虽小，却养育了我们。如今，国难当头，
我等深受国恩，岂能坐视不理？老夫年事已高，提不动剑了。所以，我将这燕国的命运，
托付给了先生。”他说着，站起身，对我，深深地一揖。“田光，请先生，救我燕国！
”我连忙扶住他。“先生，这……”我还是想拒绝。我不想死。我还有酒没喝完，
还有高渐离的筑没听够。田光先生直起身，看着我，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奇怪，
带着一丝解脱，和一丝决绝。“荆先生，老夫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他说，
“要让你这样的人，下定决心，需要一份足够重的‘信物’。”“什么信物？”“老夫的命。
”他说完，猛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剑。我大惊失色，想上前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将短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
“荆先生，太子丹向你托付国事，你却迟迟不应，是我田光所托非人，看错了人！
我岂能让太子，因我而错信于你？”“先生，不要！”我喊道。“此外，”他继续说道，
声音洪亮，“此事，乃国之大事，万不可泄露。我今日来此，已是犯险。我死，则秘不外泄！
”说完，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托付，有期望，也有一丝歉意。然后，
他用力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我的脸上，温热，又黏稠。他的身体，缓缓地，
倒在了我的面前。眼睛，却还睁着，直直地，看着我。我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我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那流淌了一地的、鲜红的血。我知道，这血，为我，和太子丹之间，
立下了一份无法背弃的、用生命和道义做抵押的血色契约。我被逼上了梁山。我再也，
无路可退了。我慢慢地，蹲下身，用手，合上了田光先生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先生，
”我轻声说，像是在对他，也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答应你。
”第四章：黄金、美人、上卿府，一座用知遇之恩打造的囚笼我背着田光先生的尸体，
去了太子丹的东宫。当太子丹看到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时，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抱着田光的尸身，哭得像个孩子，不停地捶打着自己，嘴里喃喃着：“我害了先生，
我害了先生……”我冷冷地看着他。“殿下，”我的声音，像易水的寒冰，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田光先生用他的命，为你我立下了契约。你若是个男人，就该站起来，
告诉我，你接下来，要我怎么做。”太子丹止住了哭声，他站起身，用衣袖擦干眼泪，
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他对我，行了一个大礼，是君对臣的、最郑重的大礼。“从今日起，
先生，便是我燕国的上卿。燕国的一切，皆可为先生所用。我只求先生一事——诛杀秦王！
”我成了燕国的上卿。太子丹给了我一座华美壮丽的府邸，比他自己的东宫还要奢华。府里，
堆满了黄金和珍宝；院子里，站满了美丽的侍女，她们低着头，随时等待我的差遣；桌子上，
摆着全燕国最烈的酒，最精美的菜肴。太子丹，几乎是把整个燕国，都捧到了我的面前。
他每日都会来我的府邸，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他会亲自为我牵马，
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吃。他甚至，将他最心爱的美人，送到了我的床上。
他用一个国家所能给予的、最高级别的“知遇之恩”，来收买我这条命。他对我越好，
我心里的枷锁，就越重。这座上卿府，不是家，是一座用黄金和美人打造的、华丽的囚笼。
我住在这里，享受着这一切，就是在提醒自己，我欠太子丹的，欠田光先生的，
欠整个燕国的，是一条命。一条，要去和秦王同归于尽的命。高渐离和阿狗，也来看过我。
他们站在我这富丽堂皇的府邸门口，看着我穿着锦衣玉袍，身后跟着一群侍女，眼神里，
充满了陌生。“荆轲，”阿狗挠了挠头，“你现在，可真是威风啊。”高渐离什么都没说，
只是看着我，弹了一首曲子。那曲子，悲凉，又萧索。我听懂了。他在问我，荆轲，这，
是你想要的吗？我请他们进来喝酒。酒，是宫廷的美酒，比市井的劣酒，醇厚百倍。
但喝在嘴里，却没了以前的味道。“荆轲，你要做什么？”酒过三巡，高渐离终于开口问我。
“做一件，我不得不做的事。”我淡淡地说。“会死吗？”阿狗红着眼问。我笑了笑，
没有回答。送他们走的时候，高渐离对我说：“如果你需要一个为你击筑送行的人，
记得来找我。”我点了点头。我把自己关在府里，终日饮酒，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种醉生梦死的日子。太子丹也不催我，只是每日依旧对我礼遇有加。
但我知道，我在等。我在等一个，能将这不可能的刺杀，变为可能的，哪怕只有一丝可能的，
机会。我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整个计划。我知道，秦王宫，是龙潭虎穴，
守卫森严。寻常的刺客，别说近身，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秦国的法律，规定群臣上殿，
都不得佩戴任何兵刃。所以，强攻，是死路一条。唯一的破局之路，不在于“勇”，
而在于“利”。要用秦王最无法拒绝的诱惑，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让我走到他的面前。
我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敲开咸阳宫大门的，用贪婪和欲望打造的钥匙。一个月后，
在一个雪夜，太子丹再次来到我的府邸。“先生，”他看着在雪中独酌的我，终于忍不住问，
“不知先生，何时，才肯为燕国一行？”我放下酒杯，看着他。“殿下，时机，到了。
”我对他，说出了我的计划。一个，疯狂，又精妙，却也充满了血腥的计划。
第五章：杀一个无罪之人，赴一场必死之y约“殿下，我需要两样东西。
”在那个飘雪的夜晚，我对太子丹说出了我的破局之法。太子丹的眼睛亮了，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先生请讲！无论何物，丹，万死不辞！”“第一，
我需要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督亢，是燕国最富饶的一块土地。献上地图，
就意味着割让土地。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这是奇耻大辱。但太子丹没有丝毫犹豫。“好！
我明日便命人绘制最精密的地图，交予先生！”“第二，”我看着他，声音变得很轻，
却也更冷，“我需要一颗人头。”“谁的头？”“秦国叛将，樊於期。”樊於期。这个名字，
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太子丹。樊於期，原本是秦国的将军，因为得罪了秦王，全家被杀，
他一个人，穷途末路，逃到了燕国。太子丹不顾秦国的压力，收留了他，并待他如上宾。
秦王政，对此恨之入骨，下令悬赏千金，邑万家，求樊於期的头颅。“不可！
”太子丹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樊将军因我而来，我岂能因一己之私，
而杀害一个走投无路之人？这不合道义！”我看着他，笑了。笑得很冷。“道义？
”我反问他，“殿下，你和我谈道义？我们要做的事，是刺杀一国之君，这本身，
就是天下最大的不道义。为了这件不道义的事，田光先生自刎，难道就合道义吗？”我的话，
像一把刀，插进了他的心脏。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殿下，”我站起身，
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让我告诉你，什么是天下最大的‘利’。
秦王最想得到的东西，一是土地，二是仇人的头。只有我们，
捧着这两样他最渴望的‘礼物’，去到咸阳，他才会放下戒心，
才会以最隆重的礼节接见我们，我们才有可能，走到他的面前。”“没有樊於期的头，
督亢地图就是一张废纸。没有这张地图，樊於期的头，也送不到咸阳。这两样东西，
缺一不可。它们，是我们唯一的钥匙。”“殿下，你是个仁慈的人。但在这个时代，仁慈，
是最无用，也是最奢侈的东西。你收留樊於期，是小仁。但为了救整个燕国，牺牲他一人，
是大义。”“你今日不忍杀他，他日，秦军破城，燕国千千万万的百姓，
都要因你的‘不忍’而死。孰轻孰重，殿下，你自己掂量。”我说完，便不再看他，
自顾自地，又倒了一碗酒。雪，越下越大了。太子丹在雪地里，站了很久很久。他的身体，
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内心的挣扎。我知道，这对他是何等的残忍。
他是一个被教导要“仁义”的君主，却被逼着，去做最不仁义的决定。
“先生……”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容我……再想想。”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知道，他下不了这个决心。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我没有告诉太子丹，我私下里，
派人去打听了樊於期的住处。我要亲自去见他。去说服他，用他的一颗头颅，
来完成我们这个，血腥的计划。赴一场必死之约，自然，也要杀一个，或许无罪，
但必须死的人。这就是，我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人的，宿命。第六章：樊於期将军，
请借你的头颅一用我是在一个破旧的院落里，找到樊於期的。
这位曾经统领千军万马的秦国大将，此刻，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正在院子里劈柴。他的脸上，
刻满了风霜和仇恨，眼神，像一头被困的猛兽。看到我，他停下了手里的斧子，
警惕地看着我。“你是谁？”“我叫荆轲。太子丹的门客。”听到“太子丹”三个字，
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他请我进屋，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
“荆先生来找我，有何事？”他给我倒了一碗水。我没有兜圈子。“樊将军，我想向你，
借一样东西。”“何物？”“你的头颅。”我的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就变了。
那股久经沙场的杀气，像潮水一样，向我压了过来。他的手，握住了墙上挂着的那把剑。
“你是秦王派来的说客？”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不。”我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说，
“我是来帮你报仇的。”我将我的整个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他，
我要如何利用他的头颅和督亢的地图，去接近秦王，去刺杀他。樊於期静静地听着，
脸上的杀气，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然后是狂喜，最后，是深深的悲哀。
“好……好计策……”他喃喃自语，“以利诱之，图穷匕见……好一个荆轲……”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只是，为何要由你，一个外人，来为我报此大仇？”“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仇。
”我说，“这也是太子丹的仇，是燕国的仇，是被秦国灭掉的千千万万人的仇。”“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只是那把，递出去的剑而已。”樊於期沉默了。他站起身，
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听说，太子不忍心杀我。”“是。”我点头，
“太子是个仁慈的人。”“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和悲壮，
“仁慈？在这个世道，仁慈有什么用！秦王政，就是因为不够仁慈，才能吞并六国！太子丹，
就是因为太过仁慈，燕国，才要亡国！”他停下笑，看着我，眼神里，是决绝的火焰。
“荆先生，你说的对。我樊於期，苟活于世，不过是行尸走肉。每日每夜，
被家破人亡的仇恨所折磨。如今，能用我这颗无用的头颅，换取手刃仇人的机会，
还有何不愿？”“我死，可以报我的私仇，也可以解燕国的国难，更能成全先生你的大义。
这一笔买卖，划算！”他说着，走到了那把剑前。他拔出剑，剑光如水，映着他坚毅的脸。
“荆先生，”他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有了一丝感激，“樊於期，谢过先生。给了我一个，
可以死得其所的机会。”“请先生，记住你今日之言。若刺秦成功，请在我的坟前，
告诉我一声。”说完，他横过长剑，没有丝毫犹豫。“将军！”我喊道。他对我，
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那是一个解脱的笑容。然后，血光一闪。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
这位被仇恨折磨了一生的将军，用最壮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站在原地，
看着他的尸体，缓缓倒下。我知道，我手中的这把剑，又重了一分。我割下了他的头颅，
用木匣装好，带回了上卿府。当我把那个木匣，放到太子丹面前时，他打开一看，
瞬间面如死灰。他抱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放声痛哭。“先生，你……你何其残忍！
”“殿下，”我看着他，内心毫无波澜，“通往地狱的路，本就是用鲜血和白骨铺成的。
”“现在，钥匙，我们已经有了一半。”第七章：天下最利的匕手，
淬上了天下最烈的毒有了樊於期的头颅，和太子丹亲手交付的督亢地图，
刺秦计划最关键的两把“钥匙”，便都已到手。接下来，我需要一把真正的武器。一把，
能在图穷匕见的那一刻，完成致命一击的，匕首。我找遍了燕国最好的工匠，
他们都造不出我想要的匕首。我需要的，不是一把普通的兵器，而是一件艺术品，一件，
能将死亡浓缩于方寸之间的、完美的杀人工具。太子丹看出了我的困扰。“先生，我听说，
赵国有个铸剑师，名叫徐夫人。他铸的匕首，天下无双。只是此人性格古怪，寻常人，
千金也难求一见。”“赵国……”我沉吟道。赵国，刚刚被秦国所灭。徐夫人，此刻，
想必也是个亡国之人。我决定，亲自去一趟赵地。我找到徐夫人的时候，
他正在一个破旧的铁匠铺里，喝着闷酒。他的店铺，已经被秦兵砸得稀巴烂。他看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