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祁第三十七任国师。师父说我出生自带气运,于大祁有大助力。
在我瞧见北极右星不明时,得知东宫将有大祸。我想也没想,请旨嫁入东宫。
以我的福运想必能帮东宫度过此劫。听我说完缘由,陛下当即赐婚命我为太子妃。
我费尽心力,使北极右星重新明亮。正当我高兴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剧痛。太子满含愤懑,
“疏月,都怪你,要不是你用星象之说蛊惑父皇,我怎会娶你,
婉婉又怎会伤心欲绝一头撞死,我要你给婉婉偿命!”太子猛地将长剑拔出,
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复又将长剑对准我的胸前捅了进去。
我的视线落在那复又黯淡下去的北极右星上,缓缓勾勒出一抹笑意。我错了,
慕明昭不配当这个太子。我含恨死亡,不想却意外重生在向陛下呈报星象有异的那一天。
既然太子不需要我救他,那我就不救了。可他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
反而在我和大皇子成婚的那天跑来过哭红了眼问我,“为什么这次你嫁的人不是我了?
”一再度睁眼时,我跪在太极殿上。“国师方才说星象有异,不知是哪颗星子,可有大碍?
”见我神情有些恍惚,高位上的帝王好脾气地温声提醒我。我心里一沉,
熟悉的一切让我意识到我重生了。后背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我身上,我闭了闭眼,“回陛下,
北极右星色清且微,是大凶,怕是太子……”我的话还未说完,殿门口风风火火闯入一人,
“父皇!”熟悉的声音响彻大殿,太子慕明昭不顾帝王阴沉的脸色,掀起衣袍跪在我身边,
“父皇恕罪,儿臣擅闯大殿实乃有要事禀告!”太子无召入殿,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
只是听说有要紧事,便也只得缓缓,“你且说来。”慕明昭旋即又磕了一个头,“父皇,
儿臣想求娶沈将军次女沈婉为太子妃!”慕明昭字字清朗,说出的话虽然简短,
却足以让皇帝的脸色又阴沉了两分,“混账东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皇帝抄起一本奏折砸下来,我下意识闭了闭眼,隔壁的慕明昭倒是没敢躲,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反而将腰板又挺直了几分,语气坚定,“父皇,
儿臣是真心心悦沈姑娘,此生非她不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若有所无地落在我身上。忽然福至心灵,我侧目朝着身旁人看去。
果然跟慕明昭怨恨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莫非,他也重生了。我扯了扯嘴角。倒是件好事。
我倒是想看看,这一次,没了我救他,他是否真的能和他的心上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有我在,皇帝不愿意在此时叱责太子,只摔了本奏折便指着殿门外怒喝,“滚出去!
到外头青石板上跪着,跪足了两个时辰再进来!”慕明昭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
便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连哄带劝地带出去了。殿门再次被掩上,皇帝的胸膛一上一下的,
显然是气得不轻。我只垂眸站着,并不出声。我甚少同皇子们相见,
今儿又是为了太子一事过来的,却正巧撞上太子犯蠢的一幕,
皇帝瞧着我的眼神便不免有了几分赧色,“国师见笑了。”一个太子,不顾礼仪闯入太极殿,
却只是为了求娶一个庶女。可笑又荒谬。“陛下。”我扬起头,
将皇帝脸上还没收起的神色尽收眼底,“太子并非可以承继江山之人,这一点,
陛下比臣更清楚。”慕明昭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先皇后难产撒手人寰,皇帝为此怮哭三日,
下旨立尚襁褓的慕明昭为太子。这些年,他也隐约发觉了,太子不仅资质平庸,性子还张扬,
实在不是承继江山的好人选。但帝后情深,皇帝想着先皇后,怎么也不肯将太子挪下来。
我知道这个,都说帝王难得有真心,前世的我也愿意成全皇帝的这一片真心,
所以我用我的命换了太子的命。可惜啊,逆天改命是没有好下场的。我是,慕明昭也是。
“国师。”皇帝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虽然只有两个字,我倒也听懂了其中蕴含的威胁意味。
这是在怪我多嘴了。我不卑不亢,稍稍侧了侧身子,“请陛下随臣一同看看。
”皇帝迟疑片刻,倒是没说什么,迈着沉稳的步伐随着我一同走到窗前。
我指着北极星旁边那颗黯淡的小星,“陛下瞧,那便是北极右星,天象如此,臣无法改变,
唯一的办法,只有另立国本。”漫天星辰撒落天际,我手指下方,
是正跪得挺直却眼含怨恨的慕明昭。我的手指不过稍稍往下倾斜了两分,
皇帝的视线便顺着我的心意瞧见了慕明昭,那张脸跟先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皇帝怎么也无法狠下心来,“国师……”他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我却置若罔闻,
“陛下这些年,也听了朝臣不少弹劾吧,不知是天下重要还是先皇后更重要?
与其看着江山覆颓,不如让先皇后唯一的子嗣平安,您说呢?”我深深瞧了皇帝一眼,
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出大殿。路过慕明昭身边的时候,他恨恨开口,“疏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使诡计想让我娶你,可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这辈子只会娶婉婉一个人!
”二我懒得搭理他,丢下一句“那就祝愿太子心想事成”便想离去。
可太子不愿就这么放过我,“疏月,收起你那些小把戏,你若是想进东宫,
本宫看在你一片恋慕之心可以赏你个侧妃当当,这样,也不会影响你所谓的运势,
可太子妃之位——你休想!”最后三个字,他是咬牙切齿说的。我只觉得可笑。
慕明昭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是因为恋慕他才想嫁入东宫?我是女儿身,
生来就被父母嫌弃丢进河里,若非是师父将我从河里捞了回来又带我入宫,我早就没了性命。
这些年,陛下对我也极好。为了报答师父和陛下,我愿意牺牲我自己。
可怎么这一切落在慕明昭眼里,就是我恋慕他所寻的借口?太荒谬了,
我都不想跟慕明昭多废话,抬腿就想走。不想裙摆却被慕明昭一把扯住。我皱眉。
这实在是有失身为太子的体面,我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殿下身为太子,
此举是否符合礼仪体统?”慕明昭回以嗤笑,“你少装蒜,本宫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故作矜持,以为这就能让本宫瞧得上你?可惜,从你跟父皇进言让本宫娶你的时候,
你注定就是个手段卑劣上不得台面的人,连个侧妃都是本宫看你一片真心抬举你。
”我不欲与他多言,拽回裙摆抬腿便走。至于我同陛下说了什么,我又何必告诉慕明昭?
叫他继续自作多情好了。这一世,我只想安安分分当我的国师,
若是陛下愿意纳我所言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我也得做好两手准备,等着国破家亡那日,
至少能让百姓少受些罪。我在观星楼忙得脚不沾地,不想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坐在轮椅上,太子和东宫的信息缓缓说给我听。他说太子跪了一天一夜,
还是求得了陛下的赐婚。只是沈将军次女乃庶出,太子妃怎么可以叫一个庶女爬上去,
陛下原先想着赐个侧妃,可太子怎么也不肯,执意要将沈婉纳为太子妃。陛下无法,
又想让沈将军夫人过继沈婉,好给沈婉一个嫡出的身份。
又说可沈婉哭着闹着非要给她母亲求一份恩典,太子什么都依她的,于是又求陛下。
三番四次闹下来,太极殿已经传了好几次太医,都是陛下被气得头风发作。我直视面前之人,
“那么大皇子特意跑来告诉臣这些,是所为何事?”轮椅上的青年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阴郁,
反而面带浅笑,看着颇有几分风光霁月,“国师与其扶持一个不成器的太子,
不如转而考虑考虑我?”顺着他的话,我看向了他的腿。若不是残废,
大皇子的确是一个比太子更加合适的人选。说起太子,
想必前朝如今对太子的弹劾会越来越多。那么,陛下也该召我了。果如我所料,
皇帝的传召来得很快。我去的时候,陛下短短几日仿佛老了好几岁,他脸色苍白,
歪在龙椅上,“国师来了,赐座。”我不卑不亢谢了皇帝恩赐,施施然在座椅上坐下,
挺直着腰板,等待皇帝出声。出乎我的意料的,皇帝第一句话,底气很是不足,“朕有一问,
想问问国师,若是东宫不易主,国师可有法可解?”我皱眉。
我以为皇帝这些日子对太子的纵容,是已经有了东宫易主的准备,
于是尽可能地满足太子的需求,也算是给他一个安抚。不成想,陛下竟然这般惯子。“无解。
”虽有些诧异,我还是冷静回答,“东宫不易主,等陛下驾崩,太子继位,
大祁的江山不过三年就得覆灭。”“三年?”皇帝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其实我这话都是好听的。前世我刚被慕明昭一剑捅死,没了我的福运加持,
北极右星迅速黯淡,瞧着那架势,想必是慕明昭龙椅都没坐热乎就让人推翻了。
不然他又怎么会重生,定然是还没能如愿娶到他的心上人沈婉。速度之快,
根本不是我所说的三年。但我知道,这个数字便足够让皇帝重新审视这件事。
可我还是低估了陛下对先皇后的感情。他迟疑着,又问了一句,“朕听太子说,
国师是自带气运之人,若是能由国师嫁入东宫以气运庇护太子,是否也可解此局?
”我转眸看向皇帝。直视帝王乃大不敬,但我的眼神平静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太子所言不错,可夫妻一体才能命运共济,陛下您瞧太子如今的样子,
可会让微臣成为太子妃么?”皇帝被我这样的眼神震慑住,又想起慕明昭近日的表现,
越想越是心慌,连唇瓣都在剧烈颤抖着。大殿一时静谧无声。许久,
我才听得他颤抖着声音再度开口,“可太子,他是朕与先皇后唯一的子嗣啊!”我语出惊人,
“可先皇后疼爱的,却是另一个孩子。”先皇后入宫多年没有子嗣,
恰逢王美人难产留下一个无人照顾的大皇子,于是将大皇子养在膝下。
大皇子也着实聪慧过人,先皇后疼爱万分,视若亲子。可惜,
太子出生那年大皇子意外摔伤了腿成了残废,先皇后大受打击,孕中悲痛万分,
这才在诞下太子的时候难产意外身亡。皇帝的手攥紧了龙椅扶手。我知道我说了宫里的禁忌。
因为先皇后的缘故,大皇子成了这宫里唯一一个不能提的存在,他残废之后也不愿出门,
每日里将自己关在殿里,无人知晓他如今情状如何。若非我骤然提起,
皇帝只怕都要忘了这个儿子。“不成。”只震惊了一瞬,皇帝便否定了我的说辞,
“大祁的江山怎么能让一个残废承继!”我起身,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残废能治,
昏君可不能。”这句话,是我临出观星楼之前大皇子同我说的。我俯身深深一拜,
声音听着有些沉闷,“先师曾传授医术给臣,若陛下首肯,臣愿一试。
”师父的医术是大祁天下第一,当年大皇子受伤,陛下也曾让师父去给大皇子医治。
只是受了伤的大皇子阴郁暴躁,并不配合治疗。这事满宫里都知道,陛下亦然。
不等皇帝开口,我便补充道,“臣想同陛下打个赌,若是臣能治得好大皇子,
陛下便另立东宫。”三走出太极殿的时候,我长叹了口气。大皇子的话说得放肆,
听到的时候我也惊了一惊,可定下心细细想想,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
与其扶持慕明昭那样的白眼狼,我何不将视线转移到旁人身上?当然了,皇帝子嗣众多,
我未必要选大皇子。可唯有这大皇子,是唯一能够劝得动陛下的。那是先皇后最疼爱的孩子。
可他的腿,我当真能治好么?师父的医术是大祁天下第一,可我呢?我有些头疼,
我于医术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师父的本事我也只学了两三分,
看个寻常的跌打扭伤感冒伤风还成,
叫我医治残废……只怕是要回去翻翻师父留下的那些典籍手记了。我往观星楼走,
不想却在路上碰上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正带着沈婉闲逛的慕明昭。
后者见到我似乎也有些意外,可更多的是厌恶,“又去求见父皇了?疏月,
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本宫告诉过你多次,本宫的心里只有婉婉一人,
你为何非要做这种拆散鸳鸯的恶心事?”我扼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随意朝慕明昭拱了拱手算行礼就想走。不想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我皱眉,侧目看去。
但见一身鹅黄长裙的沈婉正睁着大眼梨花带雨地看我,“国师地位尊崇,
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若是国师真心仰慕太子殿下,婉婉自然是不敢同国师争抢的,
愿将太子妃之位让给国师!”不等我出声,身边的宫人已经怒喝一声,“放肆!
国师岂是你能拉扯的?”宫人的声音不算大,只是气势凌厉,沈婉便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收回手的同时又快速躲到慕明昭身后,颤巍巍地揪住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