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陈谨的西装上，像一万只蟾蜍在蹦跳。他仰头望着邬镇农商银行的鎏金招牌，
下方的电子屏正滚动血红字幕：恭喜薛红玉行长连续七年荣获“吸储状元”。雨水打湿眼眸，
电子屏里的名字，好像变成了他自己。第一章 入职礼陈谨的皮鞋陷在殡仪馆门口的泥泞里，
手机屏幕被雨水浇得模糊，导航软件在播报着：“邬镇农商银行向西50米”。他抬头，
隔着雨幕望见那栋九十年代老楼——墙体爬满霉斑，像一块溃烂的冻肉。推开玻璃门的瞬间，
铜铃惊起一群蝙蝠。诡异糜烂的时代，看什么都见怪不怪了。腐臭味钻入鼻腔，
陈谨摘下眼镜擦拭，却蹭到一团黏腻的丝状物。等他重新戴上，
终于看清地砖上巨大的八卦图：阴鱼位置渗着暗红污渍，阳鱼处堆满招财蟾蜍摆件。随即，
一阵开关门的动静吸引了他注意，未等他看清来人，那人便先开口说话。“小陈是吧？
”高跟鞋声像刀尖刮过瓷砖。伴随着的是中年势利女人特有的夹子声。
薛红玉的翡翠坠子晃到他眼前，绿光映出她眼白里的血丝，“走，带你去请圣器。
”陈谨对这个习俗略有耳闻，刚想开口问问女人具体流程，却被她一把推着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比停尸柜还冷。薛红玉的漆皮鞋跟敲击着台阶，回声里混着细微的咀嚼声。
陈谨数到第十三阶时，地下室的全貌陡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保险柜。
再走到第七排柜子的时候，薛红玉突然停住说道：“新人都用0721柜，一来是传统，
二来...呵呵...吉利！”女人轻车熟路的掏出钥匙，往钥匙孔里塞了进去。
保险柜门吱呀开启的刹那，陈谨的耳鸣症发作了。
高度绷紧的神经让他聚精会神的盯着柜子里的东西。柜子里面是十六根人类指骨堆成莲花状，
托着一支青黑色钢笔。骨节上的刻痕还在渗血：“2025.3.1 王德荣升职留念”。
“喜欢这入职礼吗？”薛红玉的呼吸喷在他耳后，仿佛无形的鬼魅！陈谨踉跄后退，
一不留神撞开了隔壁的柜子。一颗风干的眼球滚落脚边，瞳孔处嵌着金蟾浮雕。
他紧张的弯腰去捡，却惊鸿一瞥瞅见了隔壁柜子里的东西。一模一样的青黑色钢笔！不过，
那个柜子的骨节上痕则清晰的写着：“1998.6.4 薛红花”。
薛红玉一手拿走了风干的眼球，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孔位置的迷你金蟾浮雕，好生惊恐。
随即吹了吹，塞进了他西装口袋，眯着眼睛笑着说道：“沾沾喜气！
”“总行年年缺人…但他们都是自愿奉献。”她的翡翠吊坠在阴影中泛起尸蜡般的浊光，
“放轻松，你也会喜欢这种…升迁仪式。”薛红玉的纤纤玉指神不知鬼不觉的摸着陈谨的手，
拉到了钢笔前。“这是最近才落空的圣器，还热乎着呢，你小子很幸运。
”薛红玉从柜子下层拿出了一份合同，虽是随手一抽，但仿佛准备许久了一般，
密密麻麻的文字印在纸上。陈谨此刻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想到这份工作是家里人找了好多关系才给他安排进来的，又不忍心让家里人失望。
“领导...”“小陈啊，你表叔和表婶都和我打过招呼了，你就放心签吧。
”薛红玉的呼吸又一次喷在了他的耳后。他犹犹豫豫，半推半就的拿下了钢笔。
钢笔尖触到合同纸的瞬间，整栋楼仿佛响起万千蛙鸣。陈谨的太阳穴突突狂跳，
突如其来的惨叫声穿透耳膜：“求求你别续贷！”“拿我孙子的命换！”再抬头时，
薛红玉左眼的虹膜缩成针尖状的竖瞳——和那金蟾浮雕一模一样！陈谨感到大脑一片晕眩，
胸口处突然散发出一股暖流，让他逐渐清醒。他看着眼前的女人，
最终颤颤巍巍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二章 第一次进食陈谨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早晨，
他不记得昨天入职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看了一眼手机，快要迟到了。今天依旧是雨天，
江南的小镇总是阴雨绵绵。今日抵达行内时，行外的殡仪馆每日似乎都络绎不绝。“小陈啊，
这个客户你务必拿下。”晨会上，薛红玉推来一沓资料。虽是第一次参加晨会，
但陈谨还是被薛红玉点名。资料很厚，但资料里的人只有一个。
“林淑...”陈谨接过厚厚的资料，开始翻阅起来。回想起昨天，
大脑仿佛断连了一般毫无记忆，他只记得，薛红玉是行长，柜台里三个姐姐，
保安李师傅和保洁阿姨。但似乎，连阿姨姓什么都记不得了。陈谨甩了甩头，不再多想，
转向准备今天的任务。首单客户叫做林淑，是个眼窝凹陷的女人，照片里，
怀中婴儿的襁褓绣着赭色符咒。“申请福贷...申请理由，用孩子祈祷借款...这材料，
写错了吧....”薛红玉的高跟鞋声逐渐传入陈谨的耳朵里，又小变大，好像，
是来找他的！“小陈，这位是林女士。”尖锐的嗓音像一把锉刀打磨着陈谨的内心。“小陈，
你过来一下。”薛红玉将陈谨拉到了信贷室外，悄摸摸的说道：“她公公是前镇长，
是咱们的优质客户，今天这个合同，你只需要顺利签署就好。”“这是我送你的入职礼物，
好好办，回头别说我没照顾你，也算给你表叔表婶一个小交代。”陈谨唯唯诺诺的点头叫好，
内心波涛汹涌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来了一个好单位。但总觉得，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
经过短暂的思考，陈谨对薛红玉点了点头。“好的行长，接下来我会对林女生解释说明。
”“小陈，还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签合同要快，蟾蜍可不喜欢等ren。”听闻此言，
陈谨快速的将林淑引导到座位上，递过去一杯茶水，说道：“林女士，
这边是要申请咱们的福贷是吧，请提供一下您的身份证件。
”“福贷能祛病气…”林淑哆嗦着递上身份证，陈谨微微一瞥，看见她的指甲缝里嵌满香灰。
“林女士，这边还有说明需要了解的嘛？
贷能祛病气…”“福贷能祛病气…”“福贷能祛病气…”“我的孩子生病了...”“你能，
救我的小孩吗？”林淑毫无生气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陈谨，陈谨被看的不知所措，
只想着快点签完合同。合同本静放在桌子上，林淑呆滞的双手自然的接过了陈谨手中的钢笔。
钢笔自动划向合同署名处，林淑依旧呆滞的写着。刹那间，
陈谨仿佛看着合同变成了一个未出生婴儿，笔尖签署处，就是婴儿额头！女人正拿着钢笔，
直直的戳进婴儿的大脑里！陈谨的视网膜里不断的闪过画面：肉瘤堆积的洞穴中，
无数婴儿脐带连成蛛网，蛛网的中央，赫然是薛红玉！“福报到账！
”女人癫笑着用手按压在合同签字处，陈谨一个激灵，浑身的冷汗让他无法直视眼前女人。
“福报到账！我要回去，接我的小孩了！”林淑手舞足蹈，疯疯癫癫的跑出了信贷室，
空留有陈谨坐在位置上看着签好字画好压的合同。清秀美观的正楷字上，
却按压着一道深黑无比，纹理模糊的手印，倘若不是他亲眼看着是人按压的。一定会觉得，
是一个蟾蜍的指印...白日，转瞬便是傍晚。临近下班的陈谨将合同递交到行长办公室内。
下班出门，门口的殡仪馆依旧灯火通明。回想起下午的客户，
陈谨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回访一下。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今晚回行驻守还有四个小时，
完全来得及。就在他准备起身前往林淑家时，一道嘶哑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小伙子！
你钢笔忘拿了！”陈谨回头看去，是保洁阿姨，随即一摸口袋，钢笔不在！
马虎的性格是他自古就有的坏毛病，年轻人的毛毛躁躁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谢谢阿姨！
”陈谨一手接过阿姨手中的钢笔，愣头青的本质再次发挥，全然没有注意到阿姨并未松手。
“砰...”阿姨摔倒在陈谨的身上，手里拿着的拖把应声倒地，桶里的水洒在了地上。
钢笔划破了阿姨的手臂，但似乎...“阿姨！你没事吧！”陈谨手忙脚乱的将阿姨扶好，
空荡荡的衣服下，是纤细无比的手臂！“没事没事...小伙子，下次仔细一点，这笔，
可不能乱丢！”阿姨匆匆忙忙的拾起拖把和水桶，朝着卫生间走去。阴天时的屋外，
黑的格外的早。陈谨看了一眼时间，顾不得整理身上的“污水”。收好钢笔后，
朝着林淑家走去。丝毫没有注意，阿姨的血珠溅在的袖口，被灼出些许焦黑窟窿。
陈谨跟着地址走着。阴森潮湿的乡间小道，湿漉漉的泥泞。雾气油然而生。
“我都孩子...”凄厉淡然的女声在陈谨的前方突然飘来...前方，屡屡白烟，
飘飘黄纸在他的眼前散落。待陈谨驻足一看，是镇郊坟场。
一个白衣女人跪在野坟前烧着纸钱，
这身影....“我都孩子....”女人依旧在嚎叫着，怀里抱着一个小孩。
陈谨不由自主的朝女人靠近，眼神无不盯着那个小孩。
襁褓里的....是一个浑身长满蟾蜍疙瘩孩子！那些疙瘩竟然还在随着女人的哭声胀缩。
“呵呵...都是报应...用我们的下一代，
换现在的荣华富贵....”“这是应蟾赐的福报病...”女人一个转身，突然拽住他，
白色衣物在空中飘荡，毫无起身的脸庞上像是镶嵌了两颗黑色眼珠。让陈谨害怕的是，
这两颗眼珠竟然在死死的盯着他！“经理，是你啊...你知道续贷要献祭什么吗？
”“第一个孩子是定金，第二个才是本金！”“他们那群混蛋....哦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是！他们的帮凶！！！”女人死死的拽着他的衣领，
嚎叫围绕在他的耳边。
“你在害怕...呵呵呵呵呵....屠夫又怎会害怕羔羊....”“我要你给我儿偿命！
”陈谨瘫软在地，胸口处的两颗眼珠顺势滚落出来。女人看到两颗眼珠，
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物一般连忙退闪！陈谨一个起身，跑回了行里。
颤抖的双手在不断的拍打着行门，摸索了良久的钥匙被他滑落到地上。
.”“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在完成行长的任务....”驻守需要调阅当天的监控，
他完全靠在身体的肌肉记忆踉踉跄跄的爬到了值班室内。灰白的电闹在等待他输入密码。
“wznx123！”回车键按下。监控突然有了画面，是...行长室！
鼠标在屏幕点击播放发出屋子内第一声声响时，陈谨听见血管里有东西在笑。
他仿佛看见薛红玉在剥开他的头盖骨，
脑浆上浮出女人扭曲的脸...随意他吐出一滩形似蝌蚪状的黑虫。
等他回头再次查阅监控时候。监控画面里的薛红玉手里多了一个婴儿的颅骨，
而她正将颅骨制成新印章，刻痕是——“陈谨见习留念”。第三章 保洁员的香灰“小陈，
昨天的合同签的如此顺利，你为什么要去让客户不愉快？
”薛红玉再一次将鼻息扑朔在陈谨的后颈，可她明明，只有一米六五的身高。
“我....想去做一下贷后回访...”“闭嘴！做错了就要认罚，
我都告诉你了她是前镇长的儿媳，前镇长你难道不知道？”薛红玉的尖叫惊的他一阵，
可随即，她却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今晚惩罚你清扫行内卫生，明天我来的时候，
如果有一丝污渍，你都得吃下去！”“哪怕是卫生间的....”白日，无雨。
陈谨浑浑噩噩的坐在座位上，林淑的合同已经被行长收走，小镇仿佛了没有林淑这个人一般。
行外的殡仪馆，依旧满是人流。傍晚，小雨。陈谨想到了行长的话语，
匆匆忙忙的拿起拖把开始打扫。大厅的地面是一块巨大的八卦阵，用暗红色的地砖砌成，
边缘的砖块都已经松动，露出下面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地砖上还粘着一些暗褐色的斑迹，
像是呕吐物，又像是凝固的血迹。工位之间的隔断都是古老的木质屏风，
上面贴满了黄符和铃铛。符咒都已经褪色，有的甚至被雨水泡烂，
但上面的朱砂却依然发着诡异的红光。屏风上的裂缝里，时不时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像是有人在耳语。天花板上垂下几条灰色的缎带，像是一张正在腐烂的蜘蛛网。仔细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