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用三年时间把顾言改造成了林砚的样子。他给我带早餐、记笔记、随叫随到,
比林砚对我还要好。朋友提醒我顾言只是被雇来的,我笑着晃了晃合约:“他敢违约?
”直到那天,我在林砚手机里看到他和闺蜜的亲密照。转身找顾言时,
却发现他正撕毁我们的合同。“苏小姐,到期了。” 我慌乱地加价:“续约!多少钱都行!
”他擦肩而过时轻声道:“知道吗?你哭起来...一点都不像她。”上九月的A大,
暑气未消,梧桐阔叶间漏下的阳光被烫得稀碎,踩上去仿佛能听见吱呀的轻响。
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尽头,却聚着一小撮人,
与这慵懒午后格格不入的紧绷空气正以苏晚为中心,无声地辐射开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奈儿当季新款的连衣裙,奶白色,衬得她肌肤胜雪,
只是此刻那张漂亮得过于张扬的脸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
直直扎在面前男生的胸膛。“顾言,这就是你买的咖啡?”苏晚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荡在寂静的走廊里,带着一种刻意打磨过的娇慵,尾音却淬着毒,
“我要的是七分烫,三分糖,你告诉我,这是几分?
”名叫顾言的男生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纯棉T恤,身形清瘦挺拔。
他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可能存在的所有情绪。
他手里拎着的纸杯杯壁,正蜿蜒淌下几道深褐色的水渍,显然是在匆忙赶回的路上洒了出来。
“抱歉,苏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干净的沙哑,像秋日拂过枯叶的风,
“楼下咖啡店排队的人很多,我怕迟到,跑了几步……”“跑了几步?”苏晚嗤笑一声,
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染着蔻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顾言的鼻梁,“排队人多是你的理由吗?
顾言,我花钱……我让你办事,看的是结果,不是听你讲过程的艰辛。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迟到”和“咖啡泼洒”叠加在一起,
精准地踩爆了她今日因林砚那条模棱两可的回复而积攒的烦躁。她需要找一个出口,
而沉默顺从的顾言,永远是那个最安全的靶子。周围有隐约的视线扫过来,
夹杂着低低的议论。苏晚浑不在意,甚至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尤其是在“教训”顾言的时候。这让她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快感。顾言的唇线抿得发白,
沉默地承受着她的指责,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那只纸杯,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算了,”苏晚像是忽然失去了兴趣,挥了挥手,
姿态优雅如同驱赶一只苍蝇,“重新去买一杯。这次,不要再让我等,也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他额角细密的汗珠,补充道,“还有,我不喜欢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
很失态。”顾言依旧没有抬头,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好。”他转身,
沉默地走向楼梯口,背影在明晃晃的日光里,瘦削而孤单。“啧,苏晚,你也太狠了吧。
”一个穿着潮牌T恤的男生凑过来,是苏晚圈子里的朋友赵宇,他看着顾言消失的方向,
咂了咂嘴,“人家好歹是咱们系的学霸,给你当牛做马的,一点面子不给?
”苏晚从限量款手包里拿出气垫粉饼,对着小镜子仔细补妆,闻言,
红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面子?那东西是他现在该考虑的吗?”她合上粉饼,
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他既然拿了我的钱,就得把事情办得漂亮。这是规矩。
”“话是这么说……”赵宇摸了摸下巴,“可我看他对你也太好了点,几乎是有求必应,
随叫随到。我说,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毕竟你苏大小姐魅力无边。”“喜欢我?
”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波流转间尽是讥诮,“他配吗?”她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居高临下的得意,“他不过是在履行合同而已。白纸黑字,
写得清清楚楚,这三年,他得听我的。违约的代价,他付不起。
”她眼前浮现出三年前签下那份特殊“资助与陪伴协议”的场景。
彼时她刚被林砚委婉地拒绝了一起出国深造的邀请,心高气傲的她无法接受这种挫败,
急需一个情感投射的对象,一个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的“林砚低配版”。
家境贫寒、成绩优异、性格沉默温顺的顾言,就这样进入了她的视野。
她用一笔足以解决他家庭燃眉之急的“资助金”,买断了他三年的自由和尊严。这三年,
她确实成功地把顾言打磨成了她想要的样子。或者说,
一个无限趋近于她记忆中那个完美林砚的影子。他会记得她所有琐碎到苛刻的喜好。
早餐的豆浆必须是无糖的,配全麦三明治,
蛋黄酱只能涂薄薄一层;笔记要用特定颜色的荧光笔标注重点,
字迹必须工整如印刷体;她一个电话,无论深夜还是凌晨,
他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她指定的地点;她心情不好时,他可以充当无声的出气筒,
任由她冷嘲热讽,直到她宣泄完毕。他甚至比林砚做得更好。林砚还会偶尔有自己的脾气,
会因为她的小性子而皱眉。但顾言不会,他永远平静,永远顺从,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投下再大的石块,也激不起半点波澜。这种极致到变态的“好”,早已被苏晚视作理所当然,
如同呼吸空气一样自然。下午的专业课上,苏晚因为昨晚熬夜刷林砚的社交动态,精神不济,
昏昏欲睡。讲台上教授讲得口沫横飞,她强撑着眼皮,笔记记得乱七八糟。
坐在她侧后方的顾言,依旧像过去一千多个日子一样,安静地摊开笔记本,钢笔尖划过纸面,
发出沙沙的轻响,节奏稳定,字迹清晰工整。下课铃响,苏晚几乎是立刻趴倒在桌上,
含糊地嘟囔:“顾言,笔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她那本一片空白的笔记本拿起,
与他自己那本记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的笔记本互换。动作熟练,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苏晚看都没看,直接把顾言的笔记本扫进自己的名牌包包里,起身就走。走到教室门口,
她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见顾言正弯腰捡起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晚上‘夜色’,
林砚回国了,组了个局。”她用的是通知的语气,而非商量,“你陪我一起去。七点,
老地方等我。”顾言直起身,握着那支笔,目光平静地看向她,没有立刻回答。
苏晚蹙起精致的眉毛:“有问题?”“……没有。”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将笔轻轻放在一旁的课桌上。夜晚的“夜色”酒吧,灯光迷离,音乐喧嚣。
苏晚特意换上了一件紧身的黑色小礼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脸上妆容精致,
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恰到好处。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进包厢,
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那个被众人簇拥着的、穿着休闲西装的身影——林砚。
他比三年前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谈笑风生,游刃有余。“林砚哥!
”苏晚扬起最明媚的笑容,快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空位坐下。林砚看到她,
笑了笑,态度熟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晚晚来了,越来越漂亮了。”寒暄几句后,
苏晚便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这学期的绩点,新买的跑车,以及父亲公司又拓展了哪些业务。
她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极力展示着自己最优越的一面,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欣赏与赞叹。
林砚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偶尔附和几句,但目光却不时飘向包厢的另一角。
苏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心猛地一沉。那里坐着她的好闺蜜楚薇薇,正安安静静地吃着水果,
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楚薇薇今天穿了一条素雅的白色连衣裙,
与苏晚的明艳逼人形成鲜明对比。一股无名火倏地窜起。苏晚猛地收回视线,
端起面前的水晶杯,里面是顾言刚刚为她倒好的温水,温度适宜。她却觉得那水温烫得灼手,
想也没想,就侧头对安静坐在角落阴影里的顾言斥道:“你是木头吗?没看到我想喝酒?去,
给我拿杯‘烈焰红唇’。”顾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起身默默走了出去。
旁边的赵宇凑过来,低声说:“喂,苏晚,你对顾言也太呼来喝去了吧?好歹给人留点面子。
”苏晚正烦着,闻言冷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人听见:“面子?他需要什么面子?
他拿了我的钱,就得办事。”她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仿佛那里面存着那份无形的合同,
“白纸黑字,白痴一样,他敢违约?”她的话音落下,并未注意到,
包厢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顾言端着一杯猩红的鸡尾酒站在门外,脚步有瞬间的凝滞。
他垂着眼,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线条,看不清表情。片刻后,
他推门而入,沉默地将酒杯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
如同某种不安的预兆。苏晚看也没看他,直接端起那杯“烈焰红唇”,仰头灌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烈酒的灼烧感滑入喉咙,却丝毫没能浇灭她心头的邪火。她的全部注意力,
都牢牢地拴在林砚和楚薇薇之间那些看似无意、实则刺眼的互动上。她不知道,
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顾言安静地站在阴影里,像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塑。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几道深深的、新月形的指甲掐痕,正缓缓渗出血丝。
他看着那抹刺眼的红,又抬起眼,
望向被斑斓灯光笼罩着、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喧嚣世界的苏晚,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如同风中残烛,倏地,熄灭了。中林砚回国后的日子,对苏晚而言,
变成了一场漫长而焦灼的拉锯战。她投入了比以往更多的心力和时间,
精心策划每一次“偶遇”,挑选最昂贵的礼物,发动身边所有共同朋友制造聚会机会。然而,
林砚的态度始终像是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触不到真心。客气,周到,
却带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这种不确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苏晚的心脏,越收越紧,
让她窒息。于是,顾言承受的迁怒变本加厉。“顾言,这家的提拉米苏味道不对,太甜了,
腻得慌。”苏晚舀了一勺甜品,眉头紧蹙,随手将整个精致的蛋糕盒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下次换一家,我记得林砚说过,城西有家意大利人开的店还不错,你去买。”“顾言,
我上个月在专柜订的那只包到了,柜姐通知我去取。你下午没课吧?去帮我拿一下。
”她发号施令,全然不顾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顾言,我电脑好像中病毒了,
里面存着明天要交的小组论文,你赶紧过来帮我弄好。”深夜十一点,她的电话如同催命符。
顾言的回应,永远只有一个简短的“好”字,或者沉默的点头。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精准地执行着每一项指令,无论它们多么不合理,多么耗费时间精力。
他依旧为她带温度恰到好处的早餐,为她整理无可挑剔的笔记,
在她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空。
那里面不再有最初偶尔会流露出的细微挣扎,或是隐忍,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芜的平静。
仿佛他只是一具抽离了灵魂的躯壳,在机械地履行着某种既定的义务。
苏晚沉浸在自己追逐林砚的挫败与焦虑中,对此毫无察觉。不,或许她察觉了,但她不在乎。
顾言的情绪?那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影子,
一个确保她能在追逐林砚的征途中保持光鲜亮丽、没有后顾之忧的背景板。他的沉默,
被她理所当然地解读为绝对的顺从和麻木。直到那个周六的下午。林砚难得主动约她,
说是有几家本土很有潜力的科技公司想介绍给她认识,对她父亲公司的业务或许有帮助。
苏晚欣喜若狂,花了三个小时打扮,选了最显气质的一套裙装,兴致勃勃地赴约。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馆。苏晚到的时候,林砚已经在了,正坐在靠窗的位置,
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噙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而放松的笑意。阳光透过玻璃窗,
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一层金边,美好得如同电影画面。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