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的味道混杂着某种腐败的有机物气味，构成了末世七年以来，林砚最熟悉的空气。
灰雾像永恒的幕布，笼罩着曾经的渝州城，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高楼大厦的骨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残骸，外墙上覆盖着厚厚的、被腐蚀后留下的暗沉色斑块。
林砚伏在一栋半坍塌居民楼的阳台边缘，身上披着用灰褐色破布和锈蚀金属片编织的伪装斗篷，呼吸压得极低。
他的目光锐利，透过自制的、用打磨过的透明变异生物甲壳做镜片的望远镜，观察着斜对面那个曾经是“康安大药房”的门面。
药房的卷帘门早己锈穿了大半，像一张撕裂的金属嘴。
他的目标，是药房深处那个可能存在的、尚未被搜刮干净的仓库。
抗生素，止痛药，甚至是过期的消毒水，都是能救命的硬通货。
但他停在这里己经超过二十分钟。
耐心，是在废墟中活下去的第一课。
三年前，他还是个看见病人痛苦就会心急如焚的急诊科医生，如今，时间的磨盘和死亡的威胁，己将他的心性锤炼得如同他左肩上那道被灰雾灼伤的疤痕，丑陋，但坚韧。
他抬起右手，腕上那块父亲遗留的旧世界机械表，表壳也有了些许锈迹，但指针依旧顽强地走着。
此刻，秒针的走动似乎比平时更滞涩了些。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这块表似乎对灰雾浓度的变化有某种微弱的感应，浓度越高，机械运转受到的阻力越大，表针走动会稍显迟滞。
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摸索出的规律，虽不精确，但往往能救命。
“快了……”他心中默念。
灰雾浓度在缓慢提升，这意味着夜晚即将来临，也意味着那些在浓雾中更加活跃的东西，要出来了。
突然，一阵细微的、密集的“窸窣”声从街道尽头传来，像是无数金属片在刮擦地面。
林砚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望远镜迅速转向声音来源。
雾气中，先是出现了几对红色的光点，然后是几十对，上百对。
它们体型不大，约莫家犬大小，但浑身覆盖着暗沉、粗糙、如同铁锈般的甲壳，西肢短小却异常粗壮，突出的吻部龇着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门齿——铁齿鼠。
这些鬼东西是灾变后最常见的变异生物之一，群居，杂食，尤其嗜好啃噬金属，但对血肉也从不挑剔。
它们的牙齿能轻易咬穿锈蚀的钢板，更别提人的骨头。
鼠群像一股暗红色的锈潮，沿着破败的街道涌来，方向……正是康安大药房！
林砚心头一沉。
药房里有他急需的药品，但也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硬闯鼠群，等于自杀。
他迅速评估形势。
鼠群数量庞大，但智力低下，容易被声音和光线吸引。
他身边能利用的东西不多：一个还剩半壶自制燃料（从废弃车辆油箱里小心抽取、过滤的混合油料）的金属罐，几条浸过油脂的布条，几块打磨过的、边缘锋利的锈蚀金属片，还有腰间那把用手术刀片和钢管绑成的短刃。
就在他准备悄然后退，放弃这次行动时，药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倒塌和更加急促的金属刮擦声！
有人？
!林砚的动作顿住了。
他并非圣母，在这末世，独善其身是大多数幸存者的信条。
多管闲事往往意味着惹祸上身。
他几乎能想象到下面的场景：某个不幸的幸存者被鼠群发现，正在绝望地挣扎。
那声惊呼……听起来很年轻，甚至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该死的！”
林砚低骂一声，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灾变那天，医院走廊里哭喊的孩子，被他一个个塞进撤离的装甲车，而他自己因为最后一个重伤员的处理，错过了最后的班次……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带来软弱的记忆。
但他的身体己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扯下伪装斗篷，将半壶燃料罐的盖子拧开，把浸油布条塞进去，制作成一个简易的燃烧瓶。
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异常稳定，这是多年急诊生涯练就的本能。
鼠群己经大部分涌入了药房，只有少数在门口徘徊。
林砚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计算着距离和风向。
他点燃布条，手臂猛地挥出！
燃烧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药房门口，“砰”地一声炸开，火焰瞬间升腾，暂时阻隔了门口，也吸引了部分鼠群的注意力。
“往这边跑！
上二楼！”
林砚用尽力气，朝着药房方向吼了一声，同时抓起身边几块锋利的金属片，看也不看就朝着火焰边缘那些试图冲出来的铁齿鼠掷去！
嗤嗤几声，一块金属片幸运地嵌入了领头一只铁齿鼠的眼窝，那家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翻滚在地。
他没有停留，转身就向楼内退去，选择了一条事先侦查好的、相对稳固的楼梯通道。
他制造了混乱，提供了机会，但能否抓住，就看下面那个人的造化了。
他不可能留在原地等待。
脚步声在他刚刚停留的阳台下方响起，急促而凌乱，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砚己经退到了楼梯拐角，手握短刃，屏息以待。
一个娇小的身影踉跄着冲了上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硝烟味。
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沾满了黑灰和血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惶，但奇怪的是，她背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她看到手持利刃、眼神冷冽的林砚，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别……别杀我！”
女孩的声音颤抖，带着哭音。
林砚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判断着威胁。
女孩身上没有明显的武器，衣服虽然破烂，但还算完整，不像长期在废墟摸爬滚打的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背上那个包裹上。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这灰雾本身。
女孩下意识地护住包裹，但看着林砚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还是颤声回答：“是……是我爷爷的工具，机械维修工具……”工具？
林砚心中一动。
在这锈蚀纪元，懂得维修的人，比只会战斗的人或许更珍贵。
楼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铁齿鼠疯狂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越来越近。
鼠群正在试图绕过火障，或者，火焰快要熄灭了。
“想活命，就跟上。”
林砚不再多问，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转身向楼上跑去。
他没有选择来时相对安全的路线，而是指向这栋楼另一侧，通往相邻建筑的天桥。
那条路更危险，结构不稳定，但或许能甩开鼠群。
女孩愣了一下，看着林砚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下涌动而来的红色光点，求生欲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灰雾愈发浓重，机械表的指针也似乎更加沉重。
林砚知道，真正的夜晚，即将来临。
而他的独行生涯，似乎也因为身后这个意外的“尾巴”，即将被迫画上句号。
他救了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信任。
在这片被锈蚀的废墟上，信任，是比未锈蚀金属更稀缺的东西。
灰雾像永恒的幕布，笼罩着曾经的渝州城，能见度不足五十米。
高楼大厦的骨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残骸，外墙上覆盖着厚厚的、被腐蚀后留下的暗沉色斑块。
林砚伏在一栋半坍塌居民楼的阳台边缘，身上披着用灰褐色破布和锈蚀金属片编织的伪装斗篷，呼吸压得极低。
他的目光锐利，透过自制的、用打磨过的透明变异生物甲壳做镜片的望远镜，观察着斜对面那个曾经是“康安大药房”的门面。
药房的卷帘门早己锈穿了大半，像一张撕裂的金属嘴。
他的目标，是药房深处那个可能存在的、尚未被搜刮干净的仓库。
抗生素，止痛药，甚至是过期的消毒水，都是能救命的硬通货。
但他停在这里己经超过二十分钟。
耐心，是在废墟中活下去的第一课。
三年前，他还是个看见病人痛苦就会心急如焚的急诊科医生，如今，时间的磨盘和死亡的威胁，己将他的心性锤炼得如同他左肩上那道被灰雾灼伤的疤痕，丑陋，但坚韧。
他抬起右手，腕上那块父亲遗留的旧世界机械表，表壳也有了些许锈迹，但指针依旧顽强地走着。
此刻，秒针的走动似乎比平时更滞涩了些。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这块表似乎对灰雾浓度的变化有某种微弱的感应，浓度越高，机械运转受到的阻力越大，表针走动会稍显迟滞。
这是他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摸索出的规律，虽不精确，但往往能救命。
“快了……”他心中默念。
灰雾浓度在缓慢提升，这意味着夜晚即将来临，也意味着那些在浓雾中更加活跃的东西，要出来了。
突然，一阵细微的、密集的“窸窣”声从街道尽头传来，像是无数金属片在刮擦地面。
林砚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望远镜迅速转向声音来源。
雾气中，先是出现了几对红色的光点，然后是几十对，上百对。
它们体型不大，约莫家犬大小，但浑身覆盖着暗沉、粗糙、如同铁锈般的甲壳，西肢短小却异常粗壮，突出的吻部龇着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门齿——铁齿鼠。
这些鬼东西是灾变后最常见的变异生物之一，群居，杂食，尤其嗜好啃噬金属，但对血肉也从不挑剔。
它们的牙齿能轻易咬穿锈蚀的钢板，更别提人的骨头。
鼠群像一股暗红色的锈潮，沿着破败的街道涌来，方向……正是康安大药房！
林砚心头一沉。
药房里有他急需的药品，但也可能成为他的葬身之地。
硬闯鼠群，等于自杀。
他迅速评估形势。
鼠群数量庞大，但智力低下，容易被声音和光线吸引。
他身边能利用的东西不多：一个还剩半壶自制燃料（从废弃车辆油箱里小心抽取、过滤的混合油料）的金属罐，几条浸过油脂的布条，几块打磨过的、边缘锋利的锈蚀金属片，还有腰间那把用手术刀片和钢管绑成的短刃。
就在他准备悄然后退，放弃这次行动时，药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紧接着是重物倒塌和更加急促的金属刮擦声！
有人？
!林砚的动作顿住了。
他并非圣母，在这末世，独善其身是大多数幸存者的信条。
多管闲事往往意味着惹祸上身。
他几乎能想象到下面的场景：某个不幸的幸存者被鼠群发现，正在绝望地挣扎。
那声惊呼……听起来很年轻，甚至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该死的！”
林砚低骂一声，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灾变那天，医院走廊里哭喊的孩子，被他一个个塞进撤离的装甲车，而他自己因为最后一个重伤员的处理，错过了最后的班次……他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这些带来软弱的记忆。
但他的身体己经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扯下伪装斗篷，将半壶燃料罐的盖子拧开，把浸油布条塞进去，制作成一个简易的燃烧瓶。
动作快如闪电，却又异常稳定，这是多年急诊生涯练就的本能。
鼠群己经大部分涌入了药房，只有少数在门口徘徊。
林砚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计算着距离和风向。
他点燃布条，手臂猛地挥出！
燃烧瓶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药房门口，“砰”地一声炸开，火焰瞬间升腾，暂时阻隔了门口，也吸引了部分鼠群的注意力。
“往这边跑！
上二楼！”
林砚用尽力气，朝着药房方向吼了一声，同时抓起身边几块锋利的金属片，看也不看就朝着火焰边缘那些试图冲出来的铁齿鼠掷去！
嗤嗤几声，一块金属片幸运地嵌入了领头一只铁齿鼠的眼窝，那家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翻滚在地。
他没有停留，转身就向楼内退去，选择了一条事先侦查好的、相对稳固的楼梯通道。
他制造了混乱，提供了机会，但能否抓住，就看下面那个人的造化了。
他不可能留在原地等待。
脚步声在他刚刚停留的阳台下方响起，急促而凌乱，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林砚己经退到了楼梯拐角，手握短刃，屏息以待。
一个娇小的身影踉跄着冲了上来，带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硝烟味。
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沾满了黑灰和血迹，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惶，但奇怪的是，她背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用防水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她看到手持利刃、眼神冷冽的林砚，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别……别杀我！”
女孩的声音颤抖，带着哭音。
林砚的目光迅速扫过她，判断着威胁。
女孩身上没有明显的武器，衣服虽然破烂，但还算完整，不像长期在废墟摸爬滚打的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地背上那个包裹上。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这灰雾本身。
女孩下意识地护住包裹，但看着林砚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还是颤声回答：“是……是我爷爷的工具，机械维修工具……”工具？
林砚心中一动。
在这锈蚀纪元，懂得维修的人，比只会战斗的人或许更珍贵。
楼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铁齿鼠疯狂的嘶叫声混合在一起，越来越近。
鼠群正在试图绕过火障，或者，火焰快要熄灭了。
“想活命，就跟上。”
林砚不再多问，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字，转身向楼上跑去。
他没有选择来时相对安全的路线，而是指向这栋楼另一侧，通往相邻建筑的天桥。
那条路更危险，结构不稳定，但或许能甩开鼠群。
女孩愣了一下，看着林砚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下涌动而来的红色光点，求生欲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灰雾愈发浓重，机械表的指针也似乎更加沉重。
林砚知道，真正的夜晚，即将来临。
而他的独行生涯，似乎也因为身后这个意外的“尾巴”，即将被迫画上句号。
他救了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信任。
在这片被锈蚀的废墟上，信任，是比未锈蚀金属更稀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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