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的时候,他身上有光。不爱的时候,他只是个影子。我曾追逐沈澈这束光,追了整整三年。在这场名为婚姻的独角戏里,我扮演着温顺体贴的沈太太,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应酬交际,为他将自己折叠成他最喜欢的、安静而无趣的模样。而他,心中那片皎洁的月光,始终属于另一个人——他的初恋,林晚。他用我的爱,去温暖另一个女人的回忆。直到我递上离婚协议,宣布我们婚姻终结的那一刻,他才从那场经年的旧梦中惊醒。可他不知道,我给他的,从来不只是离开,而是一场盛大的清算。这不是一个关于破镜重圆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我如何找回自己,并让他用余生来学习“后悔”二字怎么写的故事。
“沈总,恭喜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我也是。”
聚光灯下,我握着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会场每一个角落的音响,精准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台下,数百家媒体的闪光灯像疯了一样,瞬间将整个发布会现场变成了白昼。快门声密集得如同暴雨,仿佛要将这历史性的一刻永远定格。
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刚刚还在意气风发地介绍着沈氏集团最新科技产品的男人,沈澈,我结婚三年的丈夫,此刻正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英俊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错愕与呆滞。
他那双总是盛满冷漠和不耐的深邃眼眸,此刻终于有了别的情绪——难以置信。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被他视为温顺摆设、连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妻子苏晴,会闯入他最重要的年度产品发布会,当着全国直播的镜头,宣布我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我嘴角的笑意加深,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嘉宾席第一排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面色煞白的女人身上。
林晚。
沈澈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回来了,所以我这个替代品,也该识趣地退场了。
只不过,我的退场方式,由我来定。
“苏晴!你疯了?!”沈澈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想夺走我手里的话筒。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火山爆发前的愠怒。
我轻轻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对着话筒继续说道:“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与沈澈先生于三年前结婚,今日,正式离婚。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见证。”
说完,我将那份他昨晚看都懒得看一眼,随手扔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从手袋里拿了出来。协议的最后一页,我的签名清秀而决绝。
我将它高高举起,像展示一份战利品。
“协议我已经签好了,沈总,有空,记得去民政局。”
现场彻底炸了。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往前挤,无数问题尖锐地抛向沈澈:
“沈总,请问沈太太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的离婚了?”
“是因为林晚小姐回国吗?请问您与林晚小姐是什么关系?”
“沈氏集团股价会不会因为您的婚变受到影响?”
沈澈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他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我亲手点燃的这场大火中,烧得灰飞烟灭。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
我却只是回以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
这三年,我看得最多的,就是他这样的眼神。每当我做了什么让他不顺心的小事,每当林晚一个电话让他必须从我身边离开,他总是这样,用眼神凌迟我。
我已经习惯了,甚至麻木了。
我放下话筒,在无数镜头和保安的簇拥下,转身走下舞台。经过林晚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微微俯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林小姐,我用过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了。希望你,用得开心。”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抬起头,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怨毒。
我欣赏够了她的表情,直起身,再也不看身后那片狼藉,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会场。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我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压在心口三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是沈澈。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苏晴,你到底想干什么?!”电话那头的咆哮,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你知不知道你毁了什么?沈氏的发布会,几个亿的项目,全被你毁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身败名裂吗?”
我将手机拿远了些,等他吼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沈澈,我毁掉的,只是你囚禁我的牢笼。至于你的发布会,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苏晴,你别忘了,你还是沈太太!”
“很快就不是了。”我轻笑一声,“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留在别墅里的所有东西,我已经叫人打包寄到你的公司了。至于我自己的东西,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拉黑。
世界清静了。
这三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的高烧。我烧得神志不清,以为只要我付出全部,就能捂热他那颗冰冷的心。
我放弃了我的专业,我的事业,我的朋友圈,心甘情愿地住进他为我打造的金丝笼里。我学烹饪,学插花,学所有上流社会贵妇该懂的一切,只为能配得上他。
可我忘了,他娶我,从来不是因为爱。
三年前,沈家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来稳固商业联盟,而我苏家,正好合适。而他,需要一个听话的妻子来应付长辈,好让他能心无旁骛地等着他的林晚。
我曾天真地以为,日久可以生情。
直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那天,我精心准备了一桌烛光晚餐,等来的却是他冰冷的一句:“今晚公司有事,不回去了。”
而第二天,我却在八卦杂志上看到了他陪林晚在医院彻夜长谈的照片。标题是:沈氏总裁与白月光破镜重圆,正牌妻子恐成下堂妇。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个笑话。
我不是在温暖一块冰,我是在试图融化一座冰山。而那座冰山的心里,早就住着另一片雪原。
所以,我决定放过自己。
车子停在了一栋充满艺术气息的工作室楼下。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世界。
“晴姐,你回来了!发布会……看了,简直帅爆了!”我的合伙人兼好友江驰迎了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解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会默默忍气吞声的人!那个姓沈的脸都绿了,太爽了!”
我笑了笑,脱下高跟鞋,换上舒适的平底鞋,走进一间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却又无比和谐的香气。
这里是我的调香室。
我是一名调香师。
这是沈澈从不知道,或者说,从不屑于知道的身份。
他曾在我无意中提起我想建立自己的香水品牌时,轻蔑地对我说:“苏晴,我们沈家不需要一个靠闻香水谋生的太太。安分点。”
从那天起,我便将这个梦想深深埋藏。我用他的钱,悄悄开了这间工作室,用化名“浮光”在业内接一些小单子,维持着我最后一点可怜的自我。
现在,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我自己了。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江驰递给我一杯温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我点点头,走到一张长长的实验台前,上面摆放着一排排深棕色的精油瓶。我拿起一根试香纸,轻轻蘸取了一点我最新调制的香水原液。
那是一股清冷而又坚韧的木质香调,前调是凛冽的雪松,中调是沉静的檀香,而后调,却意外地透出一丝温暖的琥珀和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玫瑰气息。
我给它取名——《涅槃》。
“成了。”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属于我自己的味道,感觉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江驰也闻了闻,眼睛一亮:“绝了!晴姐,这绝对是你最棒的作品!清冷、高级,又有故事感!这味道,简直就是在写你自己!”
我笑了。是啊,这就是我。曾经以为自己是那朵需要依附他人的玫瑰,最后才发现,我本就是能独自撑起一片风雪的松柏。
“对了,”江驰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封邮件,“你看这个,法国格拉斯的国际香水创作大赛,下个月就要开始征集作品了。今年的主题是‘记忆’。而且我刚得到消息,沈氏集团今年也成立了高端香氛线,准备拿这个比赛当敲门砖,一炮打响。”
我的目光落在了邮件的赞助商名单上。
沈氏集团,赫然在列。
而他们新聘请的首席产品顾问,正是刚刚从法国学成归来的天才设计师——林晚。
真是巧。
看来,我和他们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
信息差,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沈澈和林晚以为我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家庭主妇,离开了他就会活不下去。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将那根沾染着《涅槃》的试香纸放在鼻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江驰,”我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告诉他们,‘浮光’工作室,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