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魁刺心我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司砚清是新朝最锋利的刀。
四年前他亲手屠尽我皇室血脉,却独独放走了躲在密道里的我。如今我成了京城最艳的花魁,
在他掀开我面纱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匕首刺进他心口。……雨,下得毫无章法。
我坐在三楼最深处那间名为“锁烟阁”的妆台前。身上是价值千金的云锦,薄如蝉翼,
层层叠叠的烟霞色,裹着我这具早已被明码标价的身体。
我此刻的身份——醉仙楼新任的花魁,柳如烟。“呵!人人都识柳如烟,无人识得昭阳!
谁还记得四年前,那个被血与火彻底埋葬的名字呢。”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夜幕,
瞬间照亮了屋内奢靡的陈设,也照亮我铜镜深处那双仇恨的眼睛。“姑娘,
”贴身侍女小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时辰快到了,
妈妈催您下去候场呢。还有……那位贵人,已经到了。”终于来了。司砚清。
这个名字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搅起一片血肉模糊。四年前那个夜晚,
我终生难忘!那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的指令:“这边搜过了,走!”司砚清的声音,年轻,
却已淬炼出掌控生死的冷酷。是他亲手点燃了这场倾覆皇朝的烈火,
明明之前我们春心萌动时相爱过。为什么?这个问题像毒藤一样缠绕了我四年。是怜悯?
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谁会爱一个人就灭她满门呢?
“知道了。”我站起身,小蝶推开门,垂着头,不敢看我。本该喧闹的中心,
却诡异地安静着。那个男人,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一身玄色锦袍,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
他一只手搭在铺着猩红锦缎的桌沿上,指节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干净。
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面前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酒杯。
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存在而凝滞了几分。醉仙楼的老鸨,此刻正弓着腰,
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又带着十二万分小心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侍奉在侧,声音压得极低,
连大气都不敢喘。我扶着鎏金的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拾级而下。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欲望、估价般的审视、纯粹的好奇,
如芒刺般落在身上。但我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主位上那个玄色的身影。他,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心脏在那一瞬间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我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强迫自己迎上那道冰冷的视线,眼波流转,
漾开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带着怯怯风情的笑容。脚下的莲步未曾有丝毫停顿,
摇曳生姿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鸨母堆着满脸谄媚的笑,搓着手上前一步,
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司大人,这位便是我们醉仙楼新来的头牌,柳如烟柳姑娘。
姑娘,还不快给司大人见礼!”我微微屈膝,垂首敛目,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怯与仰慕:“奴家柳如烟,见过司大人。
”那只骨节分明、转动着白玉酒杯的手停了下来。他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依旧锁在我覆着面纱的脸上。“柳……如烟?”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名字。
烟视媚行,倒也贴切。” 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他缓缓抬起手正朝着我脸上的面纱伸来。
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越来越近。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层薄的绯纱。
就是此刻!我猛地抬头,眼底所有的烟视媚行瞬间褪尽,只剩下淬了毒的寒冰与滔天的恨火!
“司砚清——!”2 断腕之痛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向他玄色锦袍下、心脏的位置!
“噗嗤——”是利刃穿透锦缎、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他……没有躲。他低头,
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上那柄还在微微颤动的匕首,又缓缓抬起眼,
目光落在我因用力而青筋凸起、剧烈颤抖的手腕上。“呵呵!“那笑容很浅,
只是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却带着残酷意味。
他伸出那只刚刚要揭开我面纱的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快如闪电,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
猛地攥住了我握着匕首、颤抖不休的手腕!骨头仿佛要被捏碎的剧痛瞬间传来!“嗯!
”我闷哼一声,他猛地用力,将我的手腕连同那柄深深刺入他胸膛的匕首,狠狠地往下一按!
“疯子,”我惊呼出声。猛地,他忽然靠近我,声音低沉,“昭阳公主的骨头,过了四年,
还是这么硬。”“昭阳公主”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他果然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狗贼!” 我目眦欲裂,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哪怕只是再让那匕首刺得更深一寸!忽然,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猛地一收!“咔嚓!
”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我全身神经都感受到骨头断裂的疼痛,
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3 冰水酷刑……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
穿透薄薄的囚服,狠狠扎进皮肉里,将我从昏迷之中强行拖拽出来。我猛地抽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粗暴地重组过,
尤其是右手腕,那钻心刺骨的剧痛提醒着我昏迷前那声清晰的“咔嚓”。阴冷,潮湿,腐朽。
是地牢。我挣扎着想坐起,身上那件价值千金的烟霞色云锦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糙发硬、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薄囚衣,
上面沾满了不知是泥泞还是干涸血渍的污迹。右手腕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肿胀发紫,被一条肮脏的布条勉强固定住。“哗啦……哗啦……”我这才惊觉,
自己的脚踝上竟被套上了一副沉重的铁镣!粗粝的铁环紧箍着纤细的踝骨,
沉重的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墙角坚固的石壁中。锁链的长度,
仅能让我在这方寸之地艰难地挪动几步。“失败了……彻底失败了。”我心有不甘。
“吱呀——”铁门被推开,在死寂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耳。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敲打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随后,
便看到司砚清站在了铁栏外。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只是换了一件更为简洁的款式,
心口处那片深色的血迹已然不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稻草堆里的我,眼神淡漠,
如同在看一只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猎物。一个狱卒弓着腰,
小心翼翼地搬来一把沉重的乌木椅子,放在他身后。他撩袍坐下,
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优雅与冷酷。“醒了?”他开口,“公主殿下。”我猛地抬起头,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口混着血腥味的唾沫狠狠啐向他!“呸!乱臣贼子!要杀便杀!
”他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愉悦的弧度。“杀你?”他轻轻重复着,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四年前,本督放你一条生路,不是让你今日来寻死的。
”“本督留着你这条命,自然有它的用处。”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被铁镣锁住的脚踝上,
他带着让我觉得恶心的占有欲和审视。“来人。” 他淡淡吩咐,视线却未曾离开我。
“督主!” 狱卒立刻躬身。“去,取一桶冰水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却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降到了冰点,“公主殿下火气太旺,需要……降降温。
”狱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兴奋:“是!”很快,
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抬着一个巨大的木桶走了进来,桶里盛满了浑浊的、漂浮着冰碴的冷水,
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司砚清站起身,“泼。”轻飘飘的一个字。“哗啦——!!!
”一桶混着冰块的、冰冷刺骨的脏水,兜头盖脸地朝着我泼了过来!“啊——!
”我根本无处可躲!冰冷的液体瞬间浸透单薄的囚衣,刺骨的寒意如同千万根钢针,
狠狠扎进我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他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
好似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折子戏。“滋味如何,公主?”他慢条斯理地问,
声音在湿冷的空气中更显阴寒。我张开嘴,想骂,想诅咒,却只能发出嘶哑破碎的嗬嗬声。
“看来还不够清醒。” 他微微侧头,对旁边的狱卒道,“再加一桶。”“不——!
” 我发出一声绝望的嘶鸣。这一次,我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那冰冷的脚步声再次靠近。意识昏迷之际。铁栏被打开,
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昭阳,”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毒蛇缠绕般的压迫感。“记住这种冷。记住这种痛。记住你的命,
握在谁的手里。”“你活着,只是因为我允许。”他指尖的力道加重,
几乎要捏碎我的下颌骨,“明白吗?”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凝聚起一丝反抗的意志。然而,
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寒冷像沉重的枷锁,死死拖拽着我。身体失去支撑,软软地向前倒去。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痛楚并未传来。一只手臂强硬地穿过我的腋下和膝弯,
猛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是他!司砚清!他竟将我抱了起来!像对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或者……一只豢养的金丝雀?4 记忆迷局我终究离开了这座地牢,跟着我的仇人。
来到司砚清的寝殿。他抱着我,径直走向那张巨大的床。动作间没有丝毫怜惜,
直接将我抛在了柔软却冰冷的锦缎被褥之上。“给她清理干净,换身衣服。
” 他对着在门口的两个侍女吩咐道,“再找个大夫,看看她的手。”侍女们垂首应喏,
动作轻巧而迅速地走上前来。“别碰我!” 喉咙嘶哑得厉害,声音破碎。
侍女们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动作僵住,有些无措地看向书案后的司砚清。
司砚清翻动卷宗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由不得你。
”侍女们得了指令,不再犹豫。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清理完毕,
侍女们无声地退下。寝殿里只剩下我和他。司砚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宗。他走到床边,
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颊边,嘴唇因寒冷和失血而毫无血色,
以及眼中了滔天恨意。他伸出手,落在我被妥善固定住的右手腕上。那触碰极其轻微,
我却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毒蛇舔舐。“恨我?”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响起,
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餍足的磁性。我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瞪着他。那只抚过我断腕的手缓缓下移,隔着薄薄的丝质寝衣,落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浑身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他想做什么?!
他的手掌在我小腹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宣告所有权的力道,
缓缓地摩挲了一下。然后他俯身靠近我,如同四年前那般,他说他爱我时的模样。
“那就生个孩子,”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继续恨。
”“轰——!”生孩子?给这个屠戮我满门的仇人?“畜生!你休想!”我嘶声尖叫起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完好的左手猛地抬起,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脸上抓去!然而,
我的手指尚未触及他的皮肤,手腕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攥住了!那力道大得惊人,如同铁箍!
他顺势将我死死地按在柔软的锦被之中!高大的身躯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覆压下来,
断裂的右手腕被压住,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由不得你。
”随后便是非人般的折磨。撕裂般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了我的身体,
瞬间将所有的意识都撕扯成碎片。我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每一次以为即将解脱,却又被更深的痛苦拖拽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重量终于离开了。他翻身坐起,背对着我。
玄色的寝衣松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线条紧实的肩背。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靡靡气。
他随手拿起床边矮几上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那动作优雅而从容,
与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我蜷缩在凌乱的锦被里,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鬓发和枕畔。
他的指尖停顿在我沾血的唇畔,轻轻摩挲了一下那被我自己咬破的伤口。“恨我?
” 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很好。”他俯下身,
冰冷的薄唇带着沉水香的气息,“ 那就一直恨下去。” 他的唇贴着我的唇,“用你的恨,
养大你肚子里的孽种。”说完,他直起身,不再看我一眼。门无声地合拢,隔绝了他的身影,
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寝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孩子?给司砚清生孩子?
一个流淌着仇人血脉的孽种?“不……不要……”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
将我彻底淹没。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要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他不干脆杀了我?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将我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都彻底碾碎?眼前的光影开始旋转、模糊。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直到我口中弥漫开的一种极其古怪的味道。苦涩,粘稠,
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那味道顺着喉咙滑下,所过之处,留下一种诡异的灼烧感,
直抵心口。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有一只冰冷的手强迫我的嘴微微张开。
司砚清的脸在晃动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模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刚才……是他强行给我灌下了那碗东西?
那是什么?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是毒药?还是……打胎药?!“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我嘶哑地开口,试图挣扎,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所有的力气都被那碗诡异的药汁抽走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松开了捏着我下颌的手。
随着他手指的撤离,我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千斤巨石,无论我如何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意识还是不断下沉。……意识如同沉在温暖的海底,缓慢地、一点点地上浮。光线透过眼睑,
带来一种朦胧的暖意。我缓缓地、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
依旧是那顶熟悉的、雕刻着繁复缠枝莲纹的承尘。但光线似乎更柔和了,
是从半开的鲛绡纱帐外透进来的、明亮的自然天光。这里是……司砚清的寝殿?
我动了动手指,身体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喉咙有些干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