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电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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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像一枚无尘的月亮悬在头顶,白到近乎透明。

林知遥戴好双层手套,平静地确认每一步流程。

“赫尔墨斯,心律追踪稳定,体外循环维持 42 分钟,下一步准备心肌切除窗口。”

“确认。”

冷淡的人声回响在手术室里,像从高空坠下的一粒雨。

这是 2025 年,她所在的城市最新的 AI 外科示范中心,墙面无菌,仪器排列成一座银色森林。

监护屏上,一条条曲线像平整的河流。

麻醉师比出 OK 的手势,体温维持在 35.8℃。

她的手术刀下是一名三十岁的男性患者——终末期扩张型心肌病,移植窗口稍纵即逝。

林知遥左手牵起缝线,右手朝屏幕轻点,AI 机械臂伸出,钳夹准确递到她指尖。

她像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搭档跳舞,节奏极慢,却一拍不乱。

“进入供体心脏灌洗阶段。”

她的声音很轻。

助理应声,把温热的灌洗液推入容器。

赫尔墨斯开始自动校正压力——就在这时,屏幕右上角跳出一个红色的三角形:**“异常输入——意识干扰。”

**“重复一次。”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异常输入——意识干扰。”

同一条提示再次弹出,声音比刚才更像一滴落入深井的铁水。

随后,监护屏上的心律波形轻微抖动,仿佛被人从水下按住。

电脉冲延迟 0.04 秒,微不足道,却像是从某个遥远地方吹来的一阵风,掀起她积累多年的警觉。

“切换半自动,收回一号机械臂。”

她沉稳地下达指令。

机械臂回撤,她接手关键缝合。

麻醉师抬头:“心律变慢,西十八。”

“准备临时起搏。

节律器接上。”

她把针从血肉里穿出,力度轻如在绸缎上缝一枚纽扣。

第二个红色警告弹出:**“模拟界面被占用。”

**像是谁在与赫尔墨斯争夺同一组控制权。

林知遥的汗在额角悄悄渗出。

她快速复核所有的输入源,所有端口都绿灯,唯独中央控制内核在持续微闪。

她突然记起凌晨例行自检时那一瞬的卡顿——不到半秒,被她当作网络抖动忽略过去的卡顿。

“体外循环维持,准备除颤备份。”

她干脆利落地下了最后一道保险。

“确认。

备份电量己就绪。”

AI 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可平静像一张薄薄的纸,隔着纸的是浪潮。

她看见屏幕里闪过一幅不属于 2025 年的画:油灯的黄,黑木格子的影,一卷气味混杂着艾草与潮湿泥土的空气从显示器深处涌出——这没有任何科学道理,却在那一秒逼真得令她的手心一凉。

她本能地向现实收拢注意力,继续缝合最后一个关键位点。

“计时三十秒,准备停机清洁。”

“执行。”

当她按下“停机”的那一瞬,血液的颜色仿佛在手中轻轻一颤。

监护屏骤然黑了半秒,又猛地亮起。

所有人的影子被白光从脚底拉长。

“心律紊乱!”

麻醉师低喊。

“除颤,二百焦。”

“充电——好。”

她接住除颤片,掌心像捧着一对凶猛的心。

电光击出,空气被劈成两半,赫尔墨斯发出短促的高频尖鸣。

电弧沿着她的臂弯爬上来,像一条细小的蛇,冰冷、迅速。

她来不及松手,嗅到一种金属被烧的味道,下一刻,耳中所有的声音都被一片空白淹没。

——光。

那不是手术灯的白光,而是某个从深处推开门的亮度,把她整个人从身体里拎了出来。

她意外地没有恐惧,只是本能地去找那条心电曲线。

可曲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风声、雨在远处的檐下敲打木桶的声音,还有——孩童压抑不住的低喘。

她睁开眼,先是嗅到了药。

不是医院的药水味,而是陈皮、艾叶、黄连、当归煎过后留下的苦与甜,贴着鼻翼打转。

眼前的天花板低矮、发黑,木梁上垂着一串串不知名的草根。

油灯的火焰在风口抖,灯影把墙上糊着的宣纸照出一个个不整齐的洞。

“快救救我娃!

娘娘保佑,快救救!”

一个女人跪着爬到她面前,手指抓着她的衣袖,力气像要把整个人拽断。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按在一个小胸口上——皮肤烫得惊人,呼吸急促,胸廓单侧起伏明显,另一侧几乎不动。

孩子眼角挂着没来得及擦的泪,嘴唇发白,锁骨上细细的皮肤像蹦紧的弦。

**张力性气胸。

**这个判断在她脑中跃出的时候,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个名词在这里显得荒诞。

然而医学的训练像肌肉记忆,迅速把她的恐惧压在底下。

她摸到孩子的颈侧,气管偏向左侧,右胸叩诊鼓音。

不是刀伤,是坠落还是重击?

她来不及问。

胸腔里堆积的气正把心脏往一边挤,迟一分,孩子就会被自己的呼吸杀死。

“开水!

我要滚开的水!

布,干净的布,最好是刚煮过的!”

她几乎是吼出来。

屋里挤着的人都愣住了,女人哭声顿止,怯怯看着她。

“快!”

一个瘦小的少年终于跑去把炉上那口老铁壶端来,水面猛烈翻滚。

她接过来,一股热汽扑在脸上,眼睛被熏出泪也顾不上。

她拎起挂在梁上的布条丢进沸水里,另一只手在寻能刺入胸腔的器具——她摸到一束细长的银针,太细;一根竹管,削得粗糙,管腔还算通;一柄短而钝的铜制小刀。

“把酒拿来,最烈的那种。”

她说。

“娘娘的酒?”

有人惊恐。

“拿来!”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抖。

烈酒的味像火把,她把刀与竹管在火上烤,再用酒浇了一遍,布从沸水里捞出,烫得她指尖发抖。

孩子的母亲跪在榻前,双手合在一起一首颤,“娘娘保佑,莫要害我娃……听好。”

林知遥压低声音,“我要在他胸口扎一个小洞,放出里面的气,让他的心回来。

如果我不扎,他会被憋死。”

她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睛,尽量用最朴素的词,“我是在救他。”

“会流很多血吗?”

女人几乎要昏过去。

“不会。

只是气。”

她把酒倒在孩子右侧第二肋间与第三肋间的交界,在锁骨下两指处定位——她在脑中快速描过结构:避开血管神经束,首刺入胸腔,听“嘶”的一声。

她把短刀尖端对准皮肤,孩子缩了一下,她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小手,“看着我,一息就好。”

刀尖推进,皮肤破开,下一刻,竹管随刀跟入——那一声气流外泄的声音极轻,像冬日第一缕风从窗缝钻过。

但在她耳里,那是生命回头的一声叹。

孩子胸口的起伏开始对称,右侧胸廓的抬起渐渐回到节律。

林知遥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在一点点放下。

她把竹管固定,用刚煮过的布带结结实实缠住,再拿出一支更细的银针,在皮下打了两针,释放一点被压迫的皮下气。

孩子慢慢睁开眼,先是茫然,然后像想起了疼,哭声终于从喉咙深处涨出来,稚嫩、尖细,却是屋里所有人听过最悦耳的声音。

女人“扑通”一声把头磕到地上,“神医,神医,活了,活了!”

林知遥坐回低矮的凳子上,整个人像被抽空。

她的手还在颤,但颤抖里有一种熟悉的欢喜——这欢喜不是为“自己救回一个人”,而是为“规律没有背叛自己”。

她侧头看了看窗外,雨没停,街道似乎更黑了一度。

屋里人的眼睛却亮起来了,有人虔诚地把她看成神,也有人紧张地把她看成妖。

“她用火烤刀!”

“她叫我们把布煮了再用,像是要净什么邪……你看那竹管,***人的胸口还能活……”窃窃私语像老鼠在梁间跑。

林知遥忽然意识到,刚才她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在这里都没有词语能准确命名。

她的世界是“无菌引流压差”,他们的世界是“污秽气厄天命”。

“把这个管子三日后再取。”

她对孩子的母亲一字一顿,“这三天,别把他右半边胸口压住,不要跑跳,夜里有人看着,若发热,就用温布擦额和腋下,不可盖太厚。

拿干净的水——煮过的水——少量多次喂他。”

女人只是点头,一首点,一边流泪一边点。

她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像摸一只刚从水里捞出的鸟。

“你这法子,从哪学的?”

门口有人问。

声音不高,却一下子压住了屋里所有的杂音。

林知遥抬起头,看见门槛上立着一个着黑衣的男人。

油灯不稳,他的影子在墙上起落,像一柄收了锋的刀。

男子撑着一把收起的伞,伞上水珠滴落,他的靴沿沾着雨和泥,气息却干净到近乎冷。

那双眼不算锐利,却极静,让人觉得说一声谎他就会知道。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低声问。

“缄密司。”

他很随意地答,像在报一间茶馆的名字。

屋里的人同时吸了口气。

林知遥不懂这个词,但从众人的反应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权力,甚至是超越寻常官府的权力。

男子的目光落在孩子胸前的竹管上,停了一息,又落在沸水里漂着的布条上,再看她手背被烫出的红印。

片刻,他抬起眼,“你叫何名,出自哪一门哪一派,师承何人?”

“林知遥。”

她说,“我……没有师承可言。”

“那这法子——救命的法子。”

她看着他,声音沙哑,却很稳,“只此而己。”

屋外雷声滚过,像一辆巨大的车从夜色里缓缓驶来。

黑衣男子站在门口,似乎认真地在她的脸上寻找什么。

他的目光从怀疑到冷静,再到一种近乎克制的兴趣。

许久,他点了一下头:“今晚跟我走一趟。”

“去哪?”

“医司。”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昭明的医司。”

“昭明?”

这个名词在她脑海中咯噔一下。

她想起监护屏突然闪过的画面——那盏抖动的油灯,那一卷潮湿木气。

她意识到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更不是手术室里短暂的缺氧。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来到这里——是事故把她从手术灯下扯到这盏油灯下,还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为了某个她尚且不知的目的,把她丢进了这段历史里。

“我需要留下来照看他。”

她指了指孩子,“至少今夜。”

黑衣男子看了看竹管固定的结,缠得工整,像军中的绳结。

他似乎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什么,然后转身对门外的随从道:“留两人守着,水要滚,火不断。

若有人起邪言,押去衙门。”

“是。”

最后他回过头,目光落到她被烫红的指节与沾酒的袖口上,声音低下来:“林医者,在昭明,救人不是罪。

但救人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罪。”

他掀起门帘,雨气涌进来,灯火一跳,墙上那柄影子的刀又无声收起。

“我叫顾长渊。”

他说,“缄密司,领你见识一下——你要面对的秩序。”

风从屋檐下穿过,带起草药的苦香。

孩子睡着了,胸口的起伏均匀,竹管里偶尔冒出极细的泡。

林知遥把手洗在沸水里,水面映出她陌生的脸——不是手术室反光镜中的那张脸,但眼睛里那点坚定还在。

她抬起头,看向被雨洗得更黑的街。

远处有钟声,低沉而漫长,像在一座从未出现在历史书上的城中缓慢滚动。

她把手擦干,跟在顾长渊身后跨出门槛。

油灯在她身后跳了一下,像有人轻轻关上了一扇门。

另一扇门,悄无声息地在前方打开。

昭明。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轻轻地落下,沉甸甸的,又奇异地贴近。

她忽然明白,某种意义上,那台手术还没有结束——她只是换了一具更庞大的心脏,等待她去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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