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驰，你什么意思？林小姐等了你一个小时，你敢放她鸽子？
”我妈周琴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都尖锐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我正戴着无尘手套，
用一根最细的狼毫笔，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块明代玉牌上的尘垢。玉牌上雕着繁复的云纹，
稍有不慎，一丝一毫的损伤都是不可逆的。“妈，我说过了，我不会去见她。
”我的声音很平稳，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你再说一遍？
”周琴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不敢置信的怒火，“你知不知道林家是什么地位？
林小姐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到‘御景轩’来，
给林小姐道歉！”“不去。”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将清理好的玉牌用软布包好，
放进恒温恒湿的保存箱里。“反了你了！”电话那头的周琴彻底爆发了，“江驰，我告诉你，
你今天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你的？你每个月五万块的生活费，
你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我给你规划好了康庄大道你不走，
非要去玩那些不入流的破烂玩意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过来，
否则……”“否则怎么样？”我打断了她，“断了我的生活费？”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周琴的声音冷得像冰，“好，很好。江驰，你有种。我倒要看看，没有我，
你怎么活下去！你名下所有的卡，从这一秒钟开始，全部冻结。你住的那套公寓，
明天之内给我滚出去！”“嘟……嘟……嘟……”电话被狠狠挂断。我摘下手套，
慢条斯理地洗了手，看着镜子里那张还带着些许少年气的脸，扯了扯嘴角。这张脸，
这张看似无害的脸，骗过了她二十年。她以为我只是个依赖她、听话的乖儿子，
一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棋子。她以为她掌控着我的一切，金钱就是她最牢固的锁链。
她不知道，我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钥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
我名下那张无限额黑卡的附属卡已经被冻结。紧接着，其他几张卡的冻结通知也陆续传来。
周琴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我笑了笑，完全没当回事。
走出这间位于市中心最昂贵地段、安保系统堪比博物馆的工作室，我拨通了一个电话。“喂，
王叔吗？帮我个忙，把我妈给我那套‘云顶一号’的房子挂出去卖了吧。
”电话那头的王叔是我爸生前最信任的助理，愣了一下：“小驰，你和你妈吵架了？
别冲动啊，那套房子在你名下，但你妈她……”“她不知道，”我平静地说，
“房产证一直在我这里。她以为那只是她控制我的一个鸟笼，却不知道鸟笼的钥匙，
一直在我手里。”是的，那套价值三千万的顶层公寓，
是爸在我十八岁生日时偷偷过户给我的，周琴一直以为房子还在她公司名下，只是借给我住。
“卖掉的钱，帮我全部转到我另一个账户上。”我报出了一串瑞士银行的账号。
王叔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小驰，需要我帮你找个住处吗？”“不用了，
王叔。”我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语气轻松，“我早就给自己找好家了。”挂掉电话，
我走进工作室的休息间，拉开一个蒙着防尘布的巨大展柜。里面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名牌奢侈品，只有一排排整齐的工具。
刻刀、毛刷、放大镜、修复材料……每一件都泛着被岁月和双手摩挲过的温润光泽。
这是我的世界，我的底牌，也是我的王国。周琴，你以为你拿走了我的全世界。你错了，
你拿走的，不过是我赏给你的一点面子而已。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2第二天一早，
我就接到了周琴的电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得意和幸灾乐祸。“怎么样啊，
我的大少爷？昨晚睡得好吗？是睡在天桥底下，还是哪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可提醒你，
今天之内不从云顶一号滚出去，我就叫保安把你那点破烂玩意儿全都扔出去！
”我正坐在一家路边摊，慢悠悠地喝着一碗豆浆，吃着刚出锅的油条。“妈，
这家豆浆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我好心建议。周琴被我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噎了一下，
随即怒火更盛：“你还吃得下？江驰，你的脸皮是铁打的吗？我告诉你，
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心软！这次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天高地厚！”“哦，
”我应了一声，咬了一口油条，含糊不清地说，“那你慢慢教训，我先挂了，油条要凉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顺手把她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世界瞬间清净了。吃完早饭，
我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而是打车去了城南的“古玩一条街”。
这里和我平时待的市中心是两个世界，青石板路，灰墙黛瓦，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和墨香混合的味道。我轻车熟路地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在最深处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敲了敲门。“谁啊？
”门里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老师，是我，江驰。”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对襟褂子，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看到我，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你小子，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不是跟你妈去参加什么商业宴会吗？”这位是我的老师，国内顶级的古文物修复大师，
齐远山，齐老。我从十二岁起就瞒着我妈，偷偷跟着齐老学习文物修复，至今已经十年。
“不去了，”我走进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一个小鱼池，古朴又雅致。“老师，
我以后可以全天待在这里了。”齐老给我倒了杯茶，浑浊的眼珠在我脸上一转，
像是看透了一切：“跟你妈摊牌了？”“嗯，”我点点头，“她断了我的钱，让我滚蛋。
”“活该，”齐老吹了吹茶沫，哼了一声，“早就跟你说了，你妈那套控制人的把戏，
你陪她玩了这么多年，也该腻了。怎么，现在身无分文，打算来我这儿蹭吃蹭喝了？
”我笑了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锦盒，推到他面前。“老师，
这是我上个月收的一件东西，孝敬您的。”齐老瞥了一眼，没动手，只是斜着眼看我：“哦？
你小子还有钱收东西？不是说被扫地出门了吗？”“一点私房钱，”我轻描淡写地说，
“妈给的零花钱，我基本没动过。”周琴每个月给我五万，十年下来，加上我爸偷偷给我的，
利滚利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从我十六岁开始，齐老就会介绍一些私活给我，
赚的钱，周琴一概不知。她以为她圈养的是一只金丝雀，却不知道，
这只金丝雀早就自己打了好几个粮仓。齐老这才慢悠悠地打开锦盒。锦盒打开的瞬间，
他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了。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笔。
一支通体由紫檀木制成的毛笔，笔杆上用极细的金丝镶嵌着“万历御制”四个字。笔毫挺拔，
虽历经数百年，依旧光洁如新。“明万历……金镶丝紫檀御笔！”齐老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毛笔，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你小子……从哪儿淘来这宝贝的？
”“一个英国回流的小拍卖会，”我说，“运气好，没人识货。”齐老抚摸着笔杆，
爱不释手，过了半晌才抬起头，复杂地看着我：“你小子，真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行了，
东西我收下了。既然决定了，以后就安心待在这儿吧。正好，我手头有个大活，
你来给我搭把手。”我心中一动：“什么活？”“故宫博物院送来的一件东西，
”齐老的神情严肃起来，“一件破损的……龙袍。”3林薇薇觉得江驰这个人很有意思。
作为林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青年才俊车载斗量。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无一不带着精心掩饰的算计和欲望，像是看着一块会走路的金字招牌。只有江驰不一样。
她母亲和江驰的母亲周琴是牌友，两人一拍即合，想撮合他们。
林薇薇本来很反感这种商业联姻，但看到照片上那个干净清秀的男孩时，
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见一面。结果，她被放了鸽子。这在她的世界里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更让她惊讶的是周琴接下来的操作。她几乎是昭告了整个上流圈子，
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何忤逆不孝，如何不识抬举，最后被她冻结所有资产，扫地出门。
所有人都等着看江驰的笑话，等着看他如何摇尾乞怜地回去求他母亲。
林薇薇却生出了一丝好奇。一个能被周琴那样强势的女人养大，却敢公然反抗的男孩，
他到底是愚蠢，还是另有倚仗？她动用了一点人脉，轻易就查到了江驰的去向。
结果让她大吃一惊。他没有流落街头，没有去借酒消愁，
而是搬进了城南那片以“破旧”和“昂贵”著称的老城区。
当林薇薇开着她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古玩街巷口时，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毫不在意，踩着高跟鞋，按照地址找到了那间毫不起眼的院子。她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午后的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葡萄藤，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的少年，正坐在石桌前，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用一把小巧的银质镊子，
夹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阳光照在他纤长的睫毛上，
投下一小片阴影。那一瞬间，他身上有一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宁静和专注，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个人，和照片上那个带着一丝疏离感的富家少爷，判若两人。
“江驰？”林薇薇试探着开口。江驰抬起头，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林小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清冷冷的，
像山涧里的泉水。“我……”林薇薇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来“看笑话”结果变成了“探秘”吧？她指了指他手里的东西，
“你这是在……做什么？”“修复。”江驰言简意赅。他面前的架子上，
平铺着一件明黄色的织物，虽然有些破损和褪色，
但上面用金线绣出的龙纹依旧彰显着昔日的辉煌。“这是……”林薇薇倒吸一口凉气，
“龙袍？”“嗯，一件清代的吉服袍。”江驰点点头，继续低头工作，“林小姐有事吗？
如果只是来看我有没有饿死，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林薇薇反而笑了，她拉开他对面的石凳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妈说，
周阿姨把你赶出来了，你现在身无分文。”“理论上是这样。”江驰头也不抬。
“那你靠什么生活？就靠……修这些老东西？”林薇薇的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瓶瓶罐罐。
“不然呢？”江驰反问，“林小姐觉得，我应该去哪里哭着求你收留我吗？
”林薇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个江驰，嘴巴可真够毒的。但她不生气，
反而觉得更有趣了。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看着他手下那些破损的丝线被一根根重新理顺、固定，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这个男人，
和他母亲口中那个“一无是处、只知道花钱”的废物，完全是两个人。
他身上有一种沉静的力量，一种不被外界所动的笃定。“我听说，
周阿姨给你安排了去华尔街顶级投行实习的机会，你拒绝了？”林薇薇换了个话题。“嗯。
”“为什么？那可是多少金融系学生梦寐以求的机会。”江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很黑，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林小姐，你会为了钱，
放弃你最喜欢的东西吗？”林薇薇愣住了。“比如，
”江驰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上，“如果有人给你一百亿，
让你以后再也不能碰赛车，你愿意吗？”林薇薇下意识地摇头。赛车是她唯一的爱好，
是她从令人窒息的家族束缚中唯一的喘息出口。“那我为什么要为了钱，放弃我喜欢的东西？
”江驰淡淡地说完，又重新低下头，专注地对付着手里的那根金线。阳光下，
那根金线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林薇薇忽然觉得，周琴可能做了一件这辈子最愚蠢的事。
她亲手扔掉的，或许不是一块顽石，而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4.齐老接的这个活儿，
非同小可。送来的是一件清乾隆时期的明黄色缎绣五彩云蝠金龙纹男夹龙袍。
这件龙袍因为早年保存不当，
前胸、后背以及两肩处的金龙纹出现了大面积的丝线断裂和脱落，更麻烦的是，
衣身缎面有多处脆化和细小的破洞，寻常的修复师根本不敢接手。
故宫博物院的专家团队研究了几个月，也没拿出完美的修复方案，
最后才想到了早已退休的齐老。这不仅仅是一次修复，更是一次抢救。“小子，怕不怕？
”齐老把龙袍的资料递给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考验。
我仔细翻看着高清照片和显微镜下的细节图，眉头微蹙。“麻烦的是缎面脆化。
金线可以用‘暗捻接线法’补，但脆化的缎面，一旦动针，很可能造成二次损伤。
”齐老赞许地点点头：“眼光不错。专家组的方案是‘贴衬加固’，
但这样会影响织物本身的质感和垂坠感，算是下下策。你有什么想法？”我沉思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一部失传已久的古籍《天工开物·补遗》中记载的一种技法。“老师，
或许可以试试‘丝浆融补法’。”齐老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丝浆融补？
那不是早就失传了吗？据说需要用同年代的蚕丝，研磨成最细的粉末，
再配以十几种天然植物胶质调和成浆，用极细的笔触填补在破损之处，与原材料融为一体，
干后天衣无缝。”“我爸以前收藏过一些古籍，”我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我偶然看到过相关的记载，自己琢磨过配方。”这当然是谎话。
这个技法是我在一个神秘的线上收藏家论坛里，用修复一件战国青铜器的独家心得换来的。
那是我最大的秘密，一个连齐老都不知道的秘密。齐老盯着我看了半晌，
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花来。最后，他一拍大腿：“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藏着东西！行，
这个方案，我批了！材料的事我来想办法，你负责动手！”接下来的半个月，
我几乎是吃住都在工作室里。“丝浆融补法”的难度超乎想象。
丝粉的研磨需要绝对的耐心和精准，多一分则粗，少一分则浮。
而植物胶质的配比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把自己关在内室，一遍遍地试验。
失败了无数次，光是废掉的试验品就堆了半个箱子。林薇薇几乎每天都来。她不吵不闹，
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我忙碌。有时候会带一些精致的餐点，
有时候会帮齐老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浇水。她那辆扎眼的红色法拉利，
也换成了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你不忙吗？林氏集团的继承人，天天泡在我这破院子里？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她。她正拿着一本关于织绣的书在看，
头也不抬地说：“公司有职业经理人。再说了，看你修东西，比看那些财务报表有趣多了。
”我没再说话，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天下午，我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丝浆调配，
工作室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
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傲慢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请问，哪位是江驰先生？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皱了皱眉：“我就是。你是？”“我姓赵，赵文斌，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印着“文博修复工作室首席修复师”，“我听说，
齐老先生把故宫那件龙袍交给你来修复了？”我没接他的名片。这个赵文斌我听说过，
科班出身，有点技术，但为人极其傲慢，总以行业新一代领军人自居。故宫这个项目，
他当初也递了方案，但被否了。“有事？”我的语气很冷。赵文斌似乎没料到我态度这么差，
脸色沉了下来：“江先生，我不是来找茬的。只是那件龙袍关系重大，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
你年纪轻轻，连个正经的从业资格证都没有，就敢接手国宝级的文物？万一出了差错，
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你一个野路子出身的小子，
凭什么抢我的活儿？我还没开口，一旁的林薇薇“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站了起来。
她走到赵文斌面前，摘下墨镜，红唇微启：“赵先生是吧？
我记得你们工作室去年修复的那件宋代哥窑盘，因为用了化学清洗剂，导致开片纹理受损，
价值缩水了三成。这件事，好像没几个人知道吧？”赵文斌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你是谁？你胡说八道什么！”他有些色厉内荏。“我是谁不重要，
”林薇薇冷笑一声，“重要的是，如果这件事被故宫的领导知道了，
你觉得你的‘首席修复师’还能当几天？现在，带着你的人，从这里滚出去。
”赵文斌看着林薇薇，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甘。他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我看着林薇薇，有些意外。她耸了耸肩：“这种跳梁小丑，
不用跟他废话。怎么样，丝浆配好了吗？”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
似乎又清晰了一些。我点点头：“配好了。”是时候，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真正见识一下我的本事了。5.周琴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自从把江驰赶出家门后，
她预想中儿子痛哭流涕、回来下跪认错的场面一次都没有出现。她拉黑了江驰，
但江驰也把她拉黑了。她以为断了钱，江驰就会走投无路。可一个月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