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贝勒府飘着细雪,宜修坐在暖阁里,任由剪秋为她梳旗头。
镜中的女子穿着石青色旗装,领口绣着低调的缠枝纹,头上只插了一支银镀金点翠簪——她刻意选了素雅的装扮,既符合“侧福晋”的身份,又不显得张扬,免得落人口实。
“侧福晋,苏公公己经在府外候着了。”
剪秋轻声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今日贝勒爷不陪您回府,郭络罗氏夫人恐有所刁难,您……”宜修抬手打断她的话,眼神平静:“我知道。
不过是回门,按规矩行事就好,不必怕。”
她清楚,自己是庶女,嫡母郭络罗氏向来偏爱嫡女柔则,对她这个“占了侧福晋位置”的庶女,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这次回门,郭络罗氏定会借着柔则的事给她施压,甚至可能暗中使绊子。
但她不能退缩——她必须在家族面前立住“不好惹”的姿态,才能暂时阻止柔则入府。
马车驶进内城,停在乌拉那拉府门口时,府里只派了个二等丫鬟来迎。
宜修下车,跟着丫鬟往里走,穿过冷清的回廊,才到正厅门口。
刚进门,就听到郭络罗氏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的亲昵:“柔则,你这帕子绣得真好,等过几日去给你姑母请安,正好送她。”
宜修走进正厅,就看到郭络罗氏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一位身着粉色旗装的少女——正是她的嫡姐柔则。
柔则生得清丽温婉,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弱,见宜修进来,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怯意:“妹妹回来了。”
宜修依着规矩,先向郭络罗氏屈膝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郭络罗氏抬了抬眼,语气冷淡:“起来吧。
刚从贝勒府回来,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是府里亏待你了,还是你自己不会打理?”
这话一出口,就带着明显的刁难。
宜修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回母亲,贝勒府规矩严,女儿刚入府,不敢过于张扬,免得失了分寸,给贝勒爷丢脸,也给家族丢脸。”
她把“贝勒爷”和“家族”搬出来,既堵了郭络罗氏的话头,又暗指她“不懂规矩”。
郭络罗氏脸色微变,却也没再继续挑刺,只是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吧。
你父亲在书房,一会儿就过来。”
宜修坐下,目光无意间扫过柔则手中的帕子——上面绣着繁复的牡丹,色彩艳丽。
她心中了然,郭络罗氏让柔则绣这帕子,怕是早就盘算着让柔则借“给德妃请安”的名义,去贝勒府走动。
不多时,博瑚察从书房出来。
他看了宜修一眼,开门见山:“修儿,你在贝勒府这几日,胤禛待你如何?”
宜修站起身,语气恭敬地回答:“回父亲,贝勒爷待女儿很好,女儿掌管贝勒府中馈。
张嬷嬷是贝勒爷的乳母,待女儿很是关照,常教女儿府中规矩;贝勒爷还嘱咐苏公公今日还特意护送女儿回门。”
她没有提账册,只说自己“受关照会做事”,既证明自己在贝勒府站稳了脚跟,又不显得刻意邀功。
博瑚察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些:“你能在府中立足,为家族争光,是好事。
只是你要记住,你是乌拉那拉家的庶女,能有今日的位置,全靠家族扶持,切不可忘本。”
这话带着明显的提醒——她的地位是家族给的,也能被家族收回。
宜修心中清楚,却依旧恭敬地应下:“女儿明白,定不会忘了家族的恩情。”
这时,郭络罗氏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修儿,再过几日就是你姑母的生辰,柔则想去宫中请安,顺便去贝勒府看看你,跟你学学打理内务的法子。
你看,就让她跟你一起回府吧?”
终于还是来了。
宜修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母亲,不是女儿不愿让姐姐去,只是眼下实在不是时候。
府里刚理顺内务,李格格性子急,前几日还因为炭火采购的事跟管事闹了别扭,若是姐姐此时去,怕是会被卷入这些琐事。”
“再说,贝勒爷最近忙着处理差事,姑母生辰前后,宫中事务繁多,若是姐姐去了,让贝勒爷分心,或是惹得姑母不快,反而不好。”
她特意提起“德妃生辰”和“宫中事务”,暗示柔则去了可能“添乱”。
柔则脸色微白,小声说:“母亲,若是妹妹不方便,那我……你懂什么!”
郭络罗氏打断柔则的话,眼神锐利地看向宜修,“柔则是你的嫡姐,身份比你尊贵,去贝勒府看看怎么了?
难道你还怕她抢了你的位置不成?”
这话带着明显的指责,甚至暗指她“善妒”。
宜修垂下眼睫,语气却依旧坚定:“母亲说笑了,女儿怎会怕姐姐?
只是女儿考虑的是贝勒爷和姑母的感受,是为了家族的颜面。
若是姐姐贸然入府,惹得贝勒爷和姑母不快,那才是真的损害家族利益,女儿担不起这个责任。”
博瑚察皱了皱眉,看向郭络罗氏:“好了,修儿说得有道理。
柔则入府的事,再等等吧。”
郭络罗氏没想到博瑚察会帮宜修说话,脸色更加难看,却也不敢反驳。
宜修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这次算是暂时阻止了柔则入府。
回门的后半程,气氛越发冷淡。
郭络罗氏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冷眼看宜修;柔则坐在一旁,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
宜修没有在意,只按规矩陪博瑚察说了些家常,便以“贝勒府还有事”为由,起身告辞。
临走时,博瑚察叫住她,语气严肃:“修儿,给你半年时间。
半年内,你要么怀上子嗣,要么在贝勒府彻底站稳脚跟,让胤禛离不开你。
若是做不到,柔则入府的事,就由不得你了。”
宜修心中一凛,躬身应下:“女儿明白。”
走出乌拉那拉府,苏培盛连忙上前躬身行礼:“侧福晋,马车备好了。”
宜修点点头,踏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瞬间,她脸上的平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郭络罗氏的刁难,柔则的“委屈”,父亲的施压,都让她清楚,家族从来不是她的依靠,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在这深宅大院里活下去。
马车驶回贝勒府时,天色己经暗了。
宜修刚下马车,就看到张嬷嬷站在院门口等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侧福晋回来了?
贝勒爷刚从宫中回来,听说您回门了,让老奴来问问,要不要过去用晚膳。”
宜修心中一动——胤禛主动邀她用晚膳,这还是第一次。
她笑着点点头:“有劳嬷嬷了,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走进自己的院落,剪秋连忙迎上来,小声说:“侧福晋,您回门这一路,郭络罗氏没为难您吧?”
宜修笑了笑,摇摇头:“没事,不过是些小伎俩,我应付得了。
对了,明日我要去宫中给姑母请安,你帮我准备些素净的点心,还有之前选好的宣纸和墨锭,作为贺礼。”
剪秋愣了一下:“侧福晋,您要亲自去宫中?
贝勒爷没说让您去啊。”
宜修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花,眼神坚定:“姑母是我的长辈,又是贝勒爷的生母,她生辰前,我理应亲自去请安。
这不仅是规矩,也是我拉近与姑母关系的机会。
只有得到姑母的认可,我在贝勒府的位置,才能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