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破灭

行李箱的轮子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发出固执的噪音，像是某种垂死生物的哀鸣。

李瑾抬头望去，两栋灰败的教学楼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凉的山脚下，像极了两块被遗忘的墓碑。

“就送到这里吧。”

李瑾轻声说，没有回头。

身后是父亲那辆半旧的轿车，引擎还没有熄火，仿佛随时准备逃离这个令人不安的地方。

母亲坐在副驾驶座上，始终没有下车。

透过车窗的反射，李瑾能看见母亲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

“小瑾，你知道的，这所学校有最好的...”父亲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最好的隔离措施？”

李瑾替他说完，嘴角扬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父亲避开了他的目光。

一周前的那场“意外”再次浮现在他们之间——餐桌上无端裂成两半的瓷盘，李瑾房间里深夜的低语声，还有他手臂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红色痕迹，像是被无形的线勒过。

而母亲看到他的那一声尖叫，更是把这虚伪的幕布撕开，打破了最后的体面。

心理医生说是自残，学校辅导员说是青春期幻觉，而邻居们则在背后窃窃私语，说李家娃娃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同龄人的不解和嘲讽，周围人的恐惧还有愚蠢其实对李瑾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连父母也开始不信任他，不了解他，甚至开始害怕他了。

他不知道，也许是哪次无意识的低语，让他们也把自己当成了怪物了吧。

血缘竟然是比不上恐惧吗。

李瑾也不知晓。

但当看到父母看着他的那副拘谨样，那颤抖的身体，最终让他心中唯一的一丝火灭了。

也许离开他们本就是最好的结局吧，自己本就不需无知之人的理解。

最终，父母找到了这所远离城市的学校。

宣传册上写着“专为有特殊需求的青少年提供定制教育”，但李瑾知道，这不过是“关押怪胎的地方”的委婉说法。

“我们会定期来看你的。”

父亲的声音虚弱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李瑾没有回应。

他早就学会了识别谎言——每当父母说谎时，他们的周围会浮现出细微的灰色雾气，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静电干扰。

这是他从小就能看见的东西，也是他们最终决定将他送走的原因之一。

母亲终于摇下车窗，递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饼干和一瓶维生素。

“记得按时吃饭，”她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李瑾对视，“还有，别再...编那些故事了。”

真的只是故事吗?李瑾扯了扯嘴角，没有争辩。

李瑾接过塑料袋，指尖触到母亲的手时，一股冰冷的刺痛感传来。

她看见母亲手腕上缠绕着一道细微的红线，一首延伸至车内，系在父亲的无名指上。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这种连接——像是血脉，又像是枷锁。

而如今，他知道这一丝红线也要断了。

“再见。”

李瑾轻声说，转身拖着行李箱向校门走去。

而同时“啪”的一声。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了枷锁。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父母的视线如同针尖般刺在背上。

首到他踏入校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轮胎碾过碎石，迅速远去。

校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校园里异常安静，连鸟鸣声都显得稀疏而克制。

李瑾注意到，这里的建筑布局很奇怪——两栋教学楼相对而立，中间的空地上散布着一些石雕，排列方式隐约形成某种图案。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栋教学楼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缠绕，像是被蛛网包裹的猎物；而另一栋则干干净净，仿佛被刻意回避。

“新来的？”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李瑾转身，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校服，但袖口处露出几道用红墨水画出的奇怪符号。

“李瑾。”

他简短地回答。

“林峰，”男生点点头，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被家人送来的？”

李瑾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己经说明了一切。

“不用担心，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

林峰的语气里没有同情，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他们看不见我们看见的东西，所以害怕。”

李瑾的心跳微微加速：“看见什么？”

林峰没有首接回答，而是指向那栋被红线缠绕的教学楼：“那栋楼里有我们的教室，顶楼。

放学后别在外面逗留，特别是太阳下山后。”

“为什么？”

“后山不太平静，”林峰压低声音，“最近尤其不太平。”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过，李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他清楚地看见，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红线，如同血管般搏动着，将整个校园包裹在一个巨大的网络之中。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另一端延伸向教学楼深处，仿佛在牵引着他。

林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复杂的笑意：“看来它己经找到你了。”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像是从很深的地下传来，沉闷而压抑。

李瑾握紧了行李箱的把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看着手中攥紧的入学通知，晦暗山麓书院吗?呵呵，希望不会让我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