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粟,青云宗一个烧火的。
他们都说,灵厨嘛,靠的是天材地宝,靠的是灵气充盈。
我不同意。
食物这东西,吃进肚子里,暖的是心。心,可不认什么灵气。
宗门大选,我进了决赛。
有人眼红,背后搞小动作,把我辛辛苦苦培育三年的“青穗灵米”,换成了一袋最不起眼的凡米。
没有一丝灵气,粗糙,干瘪,狗都不吃。
他们等着看我出丑,等着我跪地求饶。
我笑了。
我用这袋他们眼里的垃圾,煮了一锅白粥。
后来,整个青云宗都记住了那一天。
执法长老当场老泪纵横,丹峰峰主差点道心不稳。
至于那个换我米的人?
她现在的下场,比那锅粥还糊。
青云宗的灵厨大选,说白了,就是神仙们的“超级厨房”。
选上的,一步登天,以后专门给那些长老峰主做饭,灵石丹药拿到手软。选不上的,继续回去烧火,劈柴,闻一辈子油烟味。
我是白粟,烧了十年火。
今天,决赛。
场地设在问道广场,汉白玉的地面,光得能照出人影。几百个灶台一字排开,青铜鼎,白玉锅,看着就值钱。
我和另外九个弟子站在自己的灶台前。风吹过来,带着点紧张的味儿。
柳飞燕就站我隔壁。她今天穿得特别扎眼,一身火红的流云裙,裙摆上绣着金凤,好像她已经赢了。她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没理她。我只关心我灶台上的那只陶罐。
陶罐里,是我亲手种的青穗灵米。整整三年,用山泉水浇,用聚灵阵养,每一粒都跟小珍珠似的,泛着淡青色的光。这是我的底牌。
主考官是执法长老古月。一个胡子全白,脸绷得跟石头一样的老头。据说他已经辟谷三百年,舌头比法宝还刁。
他站在高台上,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今日考题,‘归真’。”
“用你们面前的灵米,做一道最能打动人心的食物。”
“没有限制,不拘形式。一个时辰为限。开始。”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动了。
柳飞燕那边最夸张。她一拍储物袋,叮叮当当飞出来一堆东西。千年雪莲的莲子,北海冰蚕的蚕蛹,还有一小瓶金色的液体,据说是龙涎。她要做的,是“九天珍宝粥”。听名字就知道,不是给人吃的。
其他人也不含糊,各种珍稀辅料往外掏。
我没动。我伸手,准备揭开我的陶罐。
就在指尖碰到罐盖的一瞬间,我停住了。
不对劲。
我的青穗灵米,有一种独特的清香。隔着陶罐都能闻到。但现在,我闻到的,是一股……陈腐的,带着尘土的味儿。
我的心,沉了一下。
我慢慢揭开盖子。
罐子里,根本不是我那些青色的小珍珠。
那是一捧灰白色,干瘪瘦小的米。有的甚至都碎了。这他妈就是凡间米市上最便宜的陈米,喂猪的那种。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神平静。
我扭头,看向柳飞燕。
她正忙着处理她的龙涎,但眼角的余光,一直没离开我。看到我平静的脸,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是更深的轻蔑。
她以为我吓傻了。或者,已经放弃了。
我伸手,把那袋垃圾凡米倒在案板上。用手指捻了捻。
干,硬,没有半点水分,更别提灵气。
这手脚做得真绝。在这种场合,我没法声张。喊出来,只会说我准备不足,或者,是我自己无能。没人会信我。
柳飞燕那边,已经开始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气。灵气混着食材的鲜味,形成一团彩色的雾,在她头顶盘旋。引得周围的弟子一阵阵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那边。
没人注意我这个角落。
我看着案板上的凡米,忽然笑了。
归真?
还有比这更“归真”的吗?
行。你们想看我笑话,我就给你们演一出好戏。
我没去动那些瓶瓶罐罐的辅料。我就守着这堆米。
我把米倒进一个木盆里。然后走到广场边的引水渠,接了一瓢最普通不过的山泉水。
水倒进盆里,我开始淘米。
一下,两下。
动作不快,甚至有点慢。
我的手很稳。
旁边有弟子注意到我,发出一声嗤笑。
“看,白粟在干嘛?她就用清水煮白饭?”
“那米……怎么一点灵光都没有?”
“不是吧,她决赛就用这种东西?”
柳飞燕听到了,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把一整颗夜明珠碾碎了,撒进她的粥里。那锅粥,瞬间亮得跟太阳一样。
我没理他们。
我只是在淘米。
第一遍,水是浑的。我倒掉。
第二遍,水清了些。我倒掉。
第三遍,水变得很清澈了。
我把米,一粒一粒地,从水里捞出来,放进我的那口小铁锅里。
对,铁锅。不是什么白玉锅,青铜鼎。就是我烧了十年火,最常用的那口黑漆漆的铁锅。
锅里,我只放了三样东西。
米,水,和我自己。
然后,我生火。
不是灵火,是最普通的柴火。
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的轻响。
我的脑子,也跟着这声音,一点点静下来。
我不想什么输赢,不想什么柳飞燕。
我就想着一件事。
这锅粥,我要煮给谁吃?
我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我还是个凡人,在山下的小村子里。那时候,我娘还在。她不识字,也不会修炼。但她会煮粥。
每次我生病,或者在外头受了欺负,回家,她总会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什么都不放,就是米和水。
但那碗粥,就是能把心里的委屈,身上的寒气,全都赶跑。
那是我吃过最厉害的“丹药”。
我娘说,傻孩子,锅里煮的不是米,是心意。你想着谁,煮出来的东西,就是给谁吃的。他能吃出来。
我的手,轻轻搭在锅沿上。
锅身,开始慢慢变热。
我闭上眼睛。
“娘,我想你了。”我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