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别之誓1. 那天的雨,下得像告别雨水砸在窗玻璃上,像谁在用指甲刮着世界。
我躺在医院的床上,听见心电监护仪的声音越来越慢,像老式挂钟在临终前挣扎地走动。
氧气面罩压着鼻梁,冷得像铁,呼吸却热得发烫——我知道,那是血在肺里沸腾。
门外传来脚步声,急促、熟悉。门被推开的一瞬,风卷着湿气扑进来,还有他的气息。
宋砚站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他看见我,
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你来了啊。”我想笑,可嘴角只抽了一下。
他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滚烫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别睡,小满,求你别睡……医生!医生!
!”我没力气说话了。视线开始模糊,记忆却突然清晰起来——三年前那个春天,
他在樱花树下对我说:“我会用一辈子去爱你。”那时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是镀了金。
而现在,我快要死了。可笑的是,我死在他最爱我的那年。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的时候,
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我,只是轻轻闭上了眼。我知道他会恨自己一辈子。可我也知道,
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我叫沈小满,27岁,一名自由插画师。
我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活得安静,说话轻声细语,连生气都习惯低头抿嘴。
朋友们说我像一杯温水,不烫人,也不解渴。只有他知道,
我其实烧得厉害——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烧成灰烬也不肯熄灭。我们认识第八年,
相爱第七年,同居第五年。他说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可光也会熄的,
尤其是在被人一点点掐灭之后。记得第一次他动手,是在去年冬天。不是扇耳光,
也不是推搡。是更隐蔽的暴力——他摔了我的画板,说:“这种垃圾也配叫艺术?
你是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废物?”那天我在赶一本绘本的截稿,熬了三个通宵。
他喝完酒回来,看到桌上散落的草稿,眼神忽然变得冰冷。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就一把扫开桌上的东西,木框砸中我的小腿,疼得我蹲下去抱住膝盖。我没哭。
我只是看着他转身进卧室,关门的声音很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二天早上,
他端着咖啡站在我面前,语气温柔得像月光:“对不起,昨晚喝多了。你知道的,
我压力很大。”我点点头,笑着说没事。然后默默捡起碎片,贴好裂开的画纸,继续画。
后来我才明白,最可怕的不是暴力本身,而是它藏在爱里的样子。他说爱你的时候,
是真的爱你;他伤害你的时候,也是真的失控。可问题是,每一次“失控”,
都在试探你的底线。我开始失眠。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的呼吸声,总觉得那不是爱人,
而是一头潜伏的兽。它不动时温顺如猫,一旦被激怒,就会撕碎一切。我也试过逃。
有次趁他出差,我收拾行李准备搬走。刚把箱子拉出门,手机响了。是他。“你在哪?
”声音平静得可怕。“公司……交稿。”我说谎一向不行。“哦。”他顿了顿,
“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带点降压药,最近头晕。”我站在电梯口,箱子轮子卡在门槛上。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在控制我的行为了,他在掌控我的思想。我连逃跑,
都要先向他报备。于是我又拖着箱子回了家。打开门,发现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束白玫瑰,
卡片写着:“等你回家。”我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哭了整晚。不是因为委屈,
是因为恐惧——我竟然因为他送了一束花,就想原谅一切。更可怕的是,
我发现自己在期待他回来。哪怕知道可能会挨骂、被贬低、被摔东西,我还是希望他出现。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正在往下沉。心理学上这叫“创伤联结”。
简单说,就是你在痛苦中学会了依赖施暴者。他打你,然后道歉;伤害你,再给你糖。
久而久之,你会错以为,没有他的折磨,就没有他的爱。可我不甘心。
我不想成为那种新闻里的女人——被打到住院,还替丈夫辩解“他平时对我很好”。
所以从去年春天开始,我悄悄做了三件事:第一,备份所有聊天记录、录音、伤情照片。
第二,联系律师,咨询离婚程序和人身安全保护令。第三,以“接海外项目”为由,
在国外注册了一个匿名博客,上传我的日记和画作,
署名“Silent Bloom”沉默之花。我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这段关系。
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说出来?因为他们不懂,
有些伤害,是从温柔开始的。他不是一开始就打你,而是先让你相信他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
然后再一点一点,把你变成只配被他伤害的人。而我,曾经真的信了。我记得五年前,
我生病住院,他连续七天守在病房,每天亲手喂我吃饭,夜里趴床边睡着,
醒来第一句话是:“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活不下去。”那时候我以为,
这就是命定的爱情。直到某一天,我发现他在公司群里和其他女生调情,
截图发给我时还加了一句:“看看你老公多受欢迎。”我质问他,他说:“你太敏感了,
我只是开玩笑。”我再追问,他冷笑:“你现在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你看,他又一次把我变成了“有问题”的那个。从那天起,我就知道,
这场战争只能由我自己打完。而且,结局只能有一个——我要在他最爱我的时候,彻底消失。
只有那样,他才会永远活在悔恨里。只有那样,我的死,才有意义。现在,我躺在这里,
心跳即将停止。他抱着我哭喊,声音撕心裂肺。护士冲进来抢救,但他死死抱住我不放,
像个不肯松手的孩子。“让她走。”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是我爸。他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医生已经宣布脑死亡两小时了。再抢救,只是延长她的痛苦。
”宋砚猛地抬头:“不可能!她刚才还在说话!她看着我笑了!”“那是回光返照。
”爸爸走进来,目光如刀,“而且,你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吗?”宋砚颤抖着摇头。
爸爸掏出一张U盘,递给医生:“这是她三个月前做的遗嘱公证视频,
还有所有的医疗预嘱签字。她说——如果有一天进入不可逆的昏迷状态,请不要维持生命。
”全场寂静。宋砚瘫坐在地,
喃喃道:“不会的……她不会丢下我的……她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我当然没丢下你。
我只是,终于学会了如何真正地离开。
---2 回忆:爱是如何变成牢笼的我们是在一场画展上认识的。准确地说,
是他来看我的个展。那时我还是美院研究生,作品入围青年艺术家扶持计划,
在798租了个小展厅办展。主题叫《光的背面》,
讲的是那些看似明亮的事物背后隐藏的阴影。一幅画是一个女孩坐在镜子前,脸上带着笑,
镜子里却是哭泣的脸。另一幅是两个人拥抱,但影子却在互相掐脖子。展览开幕那天,
我躲在角落观察观众反应。大多数人匆匆走过,点头称赞“有想法”,然后去拍照打卡。
只有一个人,在每一幅画前站了很久。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身形修长,眉眼深邃。
我看他拿出笔记本写写画画,像是在做笔记。
好奇心驱使我走过去问:“你觉得这些画……看得懂吗?”他合上本子,
抬眼看我:“不是看懂,是认出来了。”那一瞬间,我心跳漏了一拍。他说他叫宋砚,
是一家建筑设计事务所的主理人,平时也写点散文和诗。“你的画里有种窒息感,”他说,
“像是被爱困住的人,在微笑中慢慢死去。”我愣住了。那是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感受。
我妈早逝,我爸是个传统男人,认为女人就该听话、温顺、早点结婚生子。
我从小就被教育“别惹事”“忍一忍就过去了”。所以我画画,是为了说出不敢说的话。
而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那天聊到闭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他请我去了一家私房菜馆,
灯光昏黄,音乐轻柔。他喝酒不多,话也不多,但每句都说在我心上。临走时,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愿成为你光里的影子,陪你一起面对黑暗。
”我把它夹在素描本里,整整看了一个月。三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他说:“遇见你之前,
我不知道艺术能救人;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你是来救我的。”那时候的他,
真的像光一样。会记住我喜欢的画家、常去的咖啡馆、甚至我喝拿铁要不要加糖。
他会在我画画到凌晨时,默默煮一碗面放在桌边;会在我情绪低落时,带我去郊外看星星。
有一次我感冒发烧,他请假在家照顾我三天,寸步不离。半夜我醒来,
看见他坐在我床边看书,台灯的光照着他侧脸,安静得像一幅画。我轻声说:“你真好。
”他回头笑:“因为你值得。”那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四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结婚、买房、养一只猫,周末去美术馆散步。可第五年,一切都变了。
变化是从他公司接手一个大型地产项目开始的。工作强度陡增,应酬频繁,
他开始晚归、喝酒、脾气暴躁。起初我只是心疼。给他煮醒酒汤,帮他按摩肩膀,
劝他注意身体。可他渐渐把这些当成理所当然。“你能不能别总是管我?
”有一次他甩开我的手,“我不是你儿子。”我怔住。从前那个说“你管我我才安心”的人,
怎么突然嫌我烦了?冲突越来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