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烛会的男人靠门而笑:“辰逸,你以为能守住一个未命名的火?”
辰逸握刀未答,只低声:“岚汐,上。”
岚汐提海银短矛奔上木梯。
灯后龙卵裂纹蜿蜒,气息像千年封瓶拔塞。
黑烛会男人手背烛花倒燃,瞳中细红。
“你欠时间一笔。”
“还不起的,留给来找的人。”
辰逸脚一偏,短刃起落,快到像削去将说出口的字。
对方喉音断在半个“啊”上,血花贴墙。
辰逸收刀很稳。
门外脚步涌至,骨街风带海盐与骨粉。
辰逸挡在楼口:“守住它。”
楼上,岚汐跪在卵前,水膜托起透明球体。
她以海语轻唤:“小潮火,我们在。”
卵内一震,亮金线浮出。
她指腹贴在水膜,像怕烫伤初生的热。
两名兽人扑上梯口,黑绳缠肩。
岚汐矛尖偏入,银水如薄片切开第一人的腕,锤坠地。
第二人抽刃,她转身还招,肩伤牵动,矛势稍慢。
“别硬撑。”
辰逸的声自楼下掠来。
他在门口以身为扇,拦住更多影子。
一个披灰黑短袍的镜女举起薄镜,镜面暗红砂旋。
“锁卵礼。
把时间扣在将破的一刻。”
辰逸左腕银链轻响,像不可见的钟被指甲抚过。
他身形低绕,刀至一名持叉者肋侧,刀锋只进半寸,撤出时把对方“将要挥出”的力与“将要疼”的未来一并抽走。
那人像早到一步的冬天定住,倒下。
银链随之收紧,冷意沿骨攀爬。
辰逸知道每借用一次都要付出,他脑海里有个清晨的味道忽地被风拔走。
“辰逸!”
楼上岚汐喊。
壳内新肺试图展开,空气细纹如未完的地图。
她横矛腾出双手,指尖稳贴水膜:“别怕。
海是你的镜,陆是你的背。”
镜女镜面红砂涌动。
辰逸不去挡光,而是掐它与卵之间的“瞬”。
他在空气里扣住将触达的光:“退一秒。”
锁链骤紧,背脊被冷盐抹过,远钟入骨。
时间退了一步,镜光失手。
镜女盯住他的链,笑意墨般:“你还用它?
知它要你偿什么么?”
“你们用空烬把伤在‘刚受’处发酵,我用一秒让人逃开。
你们把时间变毒,我把时间变刀。”
辰逸冷声。
骨街又涌来一队,步伐整齐,半圆盾上刻旋火与倒转时针。
领头肩背宽阔,眼角浅棕纹,是冒险者公会的耶萨。
他看见链与镜,晨钟第三次响。
“辰逸,交出失物。
由公会保障它的安全。”
耶萨嗓音浑厚。
“现在不行。”
辰逸看一眼楼梯,卵光如小太阳在岚汐肩旁收拢。
“你在破规。”
耶萨沉声。
“我在救一个选择。”
辰逸刀起落,又送走一个将来的坏。
公会人犹豫,因为秩序是网,不是刀。
就在此时,楼上传来极细的啼,像潮试着靠岸。
裂纹相接,壳面从内部被轻剖。
第一片壳落下,金黑之下,是柔薄的银鳞。
幼龙睁眼,房内的光像被黑瞳吞了一点。
它在摸索谁在。
“我在。”
辰逸的声音如水滑上楼,语调平稳里带一点他少有的软。
“海记得你的名字。”
岚汐低声。
幼龙鼻尖贴向水膜,嗅到鱼油、海盐、岚汐的潮,辰逸指背的铁与某个不可见的银。
它试着吐又收一缕舌。
镜女转镜:“它要叫谁?
我可以让它叫黑暗。”
耶萨举手,公会半圆盾列阵,挡住红砂潮。
他们的盾慢但稳。
辰逸收刀上楼,不慌不忙,像踩在恰当的秒上。
推门,岚汐回头,眼里是潮涨前的静。
第二片壳落,幼龙探头,鼻梁一条细银纹,像时间在皮肤上画过的线。
它偏向辰逸。
辰逸停在门口,仅伸手,掌心向上。
鼻尖轻触掌心。
他的银链像被火舌舔过,环内微热,短暂的幻光掠过:初海边,巨龙与骑士的左腕烙下光印,一条链把两个愿连成一剑,古战影闪。
链上一枚极细的隐环微旋,试着与新物咬合。
辰逸指尖一麻,知有东西在他的时间里安了家。
他不抽手。
岚汐碰幼龙侧颈,“见见海。”
幼龙也轻触她指背。
稀罕的“双誓”在此刻隐隐成形。
“它选你,”岚汐低声。
“也记住你。”
辰逸承认。
忽然,镜光收束如反潮。
镜女以唇触镜,吐出极短黑音。
西壁时砂震起,银粉浮动,空气像被折了一下,温度骤落。
辰逸腕上锁链像被重物拽动,这是“蚀罦”——黑烛会从日常里折走片刻,企图带走这间房里幼龙初触他掌心的秒。
“不。”
辰逸左腕一抬,环扣像把一个字卡入句,链内极细钟鸣,无人听见,却有小齿轮归位。
他拿一点未来堵住撕扯。
他脑海里一块傍晚闲笑被拔走。
他不在乎碎屑,只护这秒。
镜女的镜面裂出一丝极细的纹。
耶萨托盾的手微颤,正要上楼,城外云层低而远地轰了一声,不是雷,是云内有巨物轻触风。
天边云像内里缓缓滚动。
“撤。”
镜女低语,黑烛会如潮退去。
耶萨踏上第一阶,放下盾:“辰逸,把它交公会。
你己把自己和城绑在同一齿轮上,别再把我们放在你的刀下。”
辰逸看幼龙。
它己爬出大半,仍瘦,腿上细银毛未成。
他抱起它,热在臂弯里像细火。
岚汐目光在问:走还是留?
耶萨再道:“公会有誓厅。
龙与骑士的盟烙须在誓钟下确认,否则它会在时间里漂,下次黑烛会不用镜也能拖走。
一切盟要有见证,不是神,是秩序。”
辰逸并不厌秩序,只厌它的迟。
“誓钟现在太远,黑烛会更近。”
窗外一团阴影掠过,兽人小队绕后巷。
耶萨皱纹更深,知城要被拉入不该在黎明发生的扯力。
他看一眼银链、岚汐肩伤己收,“走。
南骨巷有旧水道,通海雾缝。
我们正面拖住。
记住,三更之内,到誓厅。
错过了,秩序保不了你们。”
辰一点头,抱稳幼龙。
岚汐提矛与他并肩。
耶萨回身,公会盾列如低墙在潮前站住。
背巷湿黑,水腥被苔淡住。
岚汐脚法像入海,辰逸步稳,把幼龙贴胸,让它听他的心跳。
幼龙听着,偶尔碰到锁链,银对银叮一声。
南骨巷尽头,旧水道口有古石环,环上龙与骑士影像被水磨浅。
岚汐抚过:“它会记得。”
骨街后盾与镜交缠的响声远去。
辰逸不回头,他知道每一秒有多贵,低声对链:“再借一次。”
他们跃入水道,海雾自底涌上,湿凉拍脸。
岚汐在前,银矛轻点为水开路。
幼龙从臂弯探头,喉间第一次发出更像音的长响,尾音微卷。
辰逸短短一笑。
水道出海雾缝,雾里忽起一阵慢风,不是海的,是空的齿轮在动。
深钟像在骨里鸣。
辰逸抬眼,云间拖着一道长影,不急不快地检阅城。
影子压下一息又滑过。
他知这不是偶然,是对幼龙初火的回应。
远处誓钟忽在城心叩响一次,不是晨钟,是更老的钟。
耶萨在骨街那端抬头,公会人短暂停手。
这钟像认了新名,也像提出旧借。
“我们去哪里?”
岚汐问。
“暂避浅潮古坩。
海渊祭庭的旧废,黑烛会不愿去。”
辰逸目光投向海暗处。
“誓钟,三更之内。”
岚汐提醒。
“不会错过。”
他答。
他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