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穿越李家村的炊烟漫过青灰色的瓦檐时,我正蹲在土坯墙根下,
看着顾昭平用一根木棍在泥地上划“盛元245年”。风卷着草屑扑在脸上,
带着这陌生时空独有的、混杂着泥土与牲口粪便的气息,我吸了吸鼻子,
还是没忍住问:“你确定咱们不是摔傻了?昨天明明还在喝酒,
今天就成了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顾昭平那时才六岁的模样,梳着总也扎不整齐的歪髻,
回头瞪我时,眼里的无奈倒和穿越前二十岁的他别无二致:“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他说得没错。穿来这李家村的头三年,我们俩活得像两只惊弓之鸟。
我成了猎户李老实家的女儿,他是隔壁瘸腿顾木匠捡来的娃,
俩“小屁孩”抱着彼此才敢在黑夜里哭,
怕被人看出灵魂里装着两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尤其记得穿越前那个晚上,
KTV包厢里灯光昏黄,他喝得眼睛发红,拍着我肩膀说“云芮,我喜欢男的,
以后你可得帮我挡桃花”,我手里的啤酒罐差点捏变形,嘴上应着“好”,
心里却像被泡了黄连——我喜欢他这事,藏了快十年,终究是没机会说。
原以为穿成农户家的小孩,日子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
没想到凭着我俩脑子里的“现代知识”,竟慢慢活出了些滋味。
我教李阿娘用粗盐腌菜、用草木灰改良灶台,家里的存粮渐渐多了;顾昭平则总往村塾跑,
凭着过目不忘的记性,竟被老秀才看中,收做了免费学生。他常说:“云芮,
这世道要想活得体面,还是得读书。”我那时正蹲在灶台前翻烤着改良的红薯干,抬头看他,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眉眼间已有了清俊的轮廓,
心里那点没断的念想又悄悄冒了头,却还是赶紧摁下去——他喜欢男人,这是他自己说的,
穿越了也不会变。就这么磕磕绊绊地长到十八岁,顾昭平真的考出了头。他去京城应试那天,
我往他包袱里塞了用油纸包好的酱肉和我攒了半年的碎银子,站在村口老槐树下看他走,
他回头冲我笑:“等我回来。”那笑容亮得晃眼,我捂着心口点头,竟不敢多说话。
二、求娶他考中状元的消息传到李家村时,全村都炸了。敲锣打鼓的官差往顾木匠家送喜报,
我躲在自家院子里,看着远处被人簇拥的他,既高兴又发酸——他成了状元郎,
是天上的人了,而我,不过是个农户家的女儿,顶多靠着这些年琢磨出的吃食,
在京城开了家小食肆。可他竟亲自回来了。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簇新的状元红袍,
径直走到我家院门口。李阿娘拉着我往外迎,他翻身下马,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周遭的喧闹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等人群散了,院子里只剩我们俩,他忽然伸手,
轻轻碰了碰我鬓边的碎发,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了雀儿:“云芮,我喜欢你。”我愣在原地,
以为自己听错了。风从敞开的院门吹进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我张了张嘴,
半晌才找回声音:“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喜欢……”“以前是以前,”他打断我,
眼里的认真几乎要溢出来,“穿来这儿,每天看着你忙里忙外,看着你把小摊子做成酒楼,
我才明白,我喜欢的从来不是某个‘性别’,是你。李云芮,只有你。
”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隐秘的欢喜像藤蔓似的疯长,缠得我眼眶发烫。
可十年的“他喜欢男人”像根刺,扎得我不敢立刻点头。我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手,
声音发颤:“顾昭平,你让我……等等。”他没逼我,只是笑了笑,眼里带着纵容:“好,
我等。”那几天我过得像踩在云里。关了酒楼的门,躲在房里翻来覆去地想,
想穿越前他护着我的样子,想穿越后他帮我修酒楼门板的样子,
想他考中状元后眼里只有我的样子。李阿娘看我魂不守舍,拍着我背说:“昭平这娃心实,
对你好,娘看着呢。”是啊,他对我好。好到我愿意相信,或许真的是时空变了,
心境也变了。三天后,我去找他。他正在顾木匠留下的旧屋里整理书籍,我站在门口,
小声说:“顾昭平,我想好了。”他回头看我,我深吸一口气,
红着脸重复:“我也……喜欢你。”他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快步走过来,一把把我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少年时就熟悉的气息,我把脸埋在他衣襟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想:这辈子,大概是真的能好好过了。他提亲提得很郑重。带着丰厚的聘礼,亲自登门,
对着李阿娘和李阿爹磕了三个响头,说:“阿叔阿娘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云芮好。
”李阿娘抹着眼泪应了,我站在里屋,隔着窗纱看他挺直的背影,偷偷笑了。
婚期定在正月初一。那天李家村飘着雪,我穿着顾昭平特意让人做的红嫁衣,
坐在迎亲花轿里往京城的状元府去——他说要给我一个体面的家,
刚到任就把最好看的宅子修葺成了府第。掀盖头的时候,他指尖有些抖,
看着我的眼睛里全是笑:“云芮,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了。
”那阵子日子过得像蜜里调油。他在衙门当差,
每天再晚都要回府陪我用饭;我把小食肆扩建成了三层的云记楼,
凭着改良的菜式和干净的铺面,很快就成了最红火的馆子。我靠着自己脑海里的现代知识,
仅仅五年就将酒楼逐渐向外地扩展,渐渐成了大盛朝最大的酒楼。有时他休沐,
会陪着我去酒楼看账,站在柜台边看我和伙计们说笑,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淌出来。
我常靠在他肩上,看窗外人来人往,心里软乎乎的——穿越一场,能有这样的日子,够了。
三、变故可顺遂的日子,竟像指尖的沙,攥得再紧也留不住。在我们婚后第七年,
变故发生了。我带着伙计去城郊采买新鲜的菌子,回程时马车忽然失控,
辕马疯了似的往路边的沟里冲。幸好赶车的老周经验足,拼死勒住了缰绳,
我被甩得撞在车壁上,额头磕出了血,伙计们也都受了些擦伤。我惊魂未定地坐在路边,
看着那匹刚才还温顺的马,总觉得不对劲——马身上没有鞭子印,缰绳也没断,
怎么会突然失控?顾昭平接到消息赶来时,脸都白了。他抱着我往府里跑,让郎中来看,
又亲自给我擦药,眼眶红得厉害:“云芮,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自己跑远路。
”我靠在他怀里点头,心里那点不安被他的关心压了下去,只当是意外。可这“意外”之后,
不顺心的事就没断过。先是云记楼的客流量莫名减少,明明菜式没变、价钱没涨,
熟客却来得越来越少。我让掌柜去打听,回来说是城里忽然开了几家新酒楼,
菜式和云记楼有些像,还比我们便宜。我去看过,那些酒楼的菜不仅看着像,
味道也像极了我们云记楼,去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我们的熟客。接着是供货商。
以前常给我送新鲜鱼虾的船家,突然说以后不送了;给酒楼做桌椅的木匠,
送来的木料也偷工减料。我跑前跑后地周旋,找新的供货商,亲自去后厨盯菜,
累得倒头就睡,可酒楼的生意还是一天比一天差。我愈发焦躁,夜里总做噩梦,
梦见自己又变回了李家村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醒来一身冷汗,看着身边熟睡的顾昭平,
才敢稍微松口气。他还是对我很好。我每次疲惫地回府,他都在门口等我,
接过我手里的账本,拉着我去吃热好的饭菜,替我揉肩捏背,听我抱怨生意上的烦心事。
“别着急,”他总是温声哄我,“有我呢,实在不行,咱们就把酒楼关了,我养你。
”我那时还信他,握着他的手,觉得就算生意败了也没关系,至少我情路是顺的,有他在呢。
四、恨直到那天,我去衙门给他送他落在府里的公文。原想给他个惊喜,没让人通报,
径直往他的书房走。刚走到窗下,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是他的声音,
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温顺:“殿下放心,云记楼的生意已经快撑不住了,李云芮那性子,
再逼逼,就该乱了分寸了。”“殿下”?我脚步一顿,心猛地沉了下去。接着是另一个声音,
清贵却带着冷意:“昭平,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只是那李云芮,油盐不进,
不肯归顺本宫,还把握着大盛朝的经济命脉,万一以后倒戈相向,帮着其他皇子,
始终是个麻烦。只是辛苦你了,被迫娶她为妻。”“臣明白,臣不辛苦,
”顾昭平的声音响起,竟带着一丝讨好,“等她把手里的产业都交出来,臣自会处理干净。
倒是殿下,近日天凉,您可要保重身体。”后面的话我没听清。耳朵里嗡嗡作响,
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叫。当今太子?顾昭平怎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他说的“处理干净”,
是要处理我?我攥着手里的公文,指甲掐进掌心,疼得发颤。鬼使神差地,我踮起脚,
透过窗纸的破洞往里看——书房里,顾昭平正站在一个锦衣青年身边,
那青年眉眼间带着皇家特有的矜贵,而顾昭平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