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30岁背负巨债,连500块都借不到。一个学生的电话,让他赌上父母的养老钱,
带着一群工人扎进寒冬中的丰县。本以为能翻身,却陷入欠薪、欺骗与生存的拉锯战。
杆子立起来了,人心却快垮了——这是绝境中真实的人性挣扎。一2012年的冬天,
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鼠标在网页间乱晃,
最后总停在空白文档上——就像我当时的人生,除了满屏债务数字,啥也写不出来。
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黝黑皮肤坑洼得像被冰雹砸过的土地,明明才30岁,
邻居大妈却总问我“退休工资够不够花”。谁能想到,
几年前我还是个被亲戚夸“有出息”的创业者?从农村信用社第一笔4万贷款搞广告公司,
到同事主动借的7万买车,再到后来拆东墙补西墙滚成200多万的债——钱到底怎么没的?
我掰着手指头算,没买过奢侈品,没赌过博,连老婆给孩子买奶粉的钱都曾偷偷挪去补窟窿。
讨债电话像催命符,每天震得手机发烫。接起来说啥?“再宽限几天”说了几百遍,
连自己都不信。最绝望的是某天凌晨,我翻遍通讯录,发现连借500块应急的人都没有。
电脑屏幕亮着“小成本高利润项目”的搜索页,可心里清楚:满大街找机会的人多了去了,
凭啥轮得到我?二春节前的某个下午,电话突然响了。是耿庆辉,我以前带过的学生,
现在西安混得人模狗样,早不叫我“老师”了,开口就是“大哥”。“晚上有空没?
回咱老家跟几个兄弟聚聚,你来热闹热闹。”我本想拒绝,毕竟混到这地步,
面子比鞋底还薄。但转念一想:反正烂命一条,
不如去碰碰运气——万一这帮“混得好”的能指条路呢?酒桌上烟雾缭绕,
老许作为“大哥”端着酒杯叹气:“今年在丰县搞高压线路架设,装变压器,咱是外行,
白忙活一年。节后不干了。”我耳朵“嗡”地一声。当年我做过电工,爬电线杆算是老本行,
只是后来瞎折腾才把技术扔了。我赶紧凑过去:“这活需要准备多少钱?多久能拿预支款?
得找几个技术工?”老许灌了口酒:“6个技术工,再找几个小工。进度快的话,
一两个月能预支。准备3万差不多,主要是工人吃住和工具钱。但得有面包车和三轮车,
施工点不固定,得拉人拉材料。”我捏着酒杯的手直发抖,3万!这数字像根火柴,
突然照亮了我黑漆漆的绝境。三散局后我连夜找铁哥们吴伟。
他听完直皱眉:“3万能凑出来不?”“找我爸想想办法,应该行!”“车呢?
面包车和三轮车哪来?”“先租!跟老板谈,用完活再给钱,我从没欠过他的租车钱,
应该行!”吴伟沉默半晌,突然拍桌子:“干!你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至少这活你懂技术。”他顿了顿,“我让我爸问问,他老在外打工,说不定能找到人。
”第二天,吴叔的电话来了:“村里张发本是技术工,帮你联系了个5人团队。
但他说这帮人干活‘滑头’,你最好再找俩信得过的。对了,我跟我侄子跟你去,我当小工,
他学技术,工资你啥时有啥时给。”挂了电话,我蹲在院子里哭了。这爷俩,
是拿命在赌我这个“烂人”啊。四我揣着最后一点勇气给老许打电话,求他介绍丰县的活。
第二天,他带我见到了李明珠——丰县供电所的电工,常年从国家电网的三产公司接活。
这人长得像座石磨,圆滚滚的肚子把格子衬衫撑得发亮,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黑泥。
“尝尝这酸菜鱼,实在!”他热情地拍我肩膀,力道大得我差点坐地上。
塑料椅子被他压得“吱呀”叫,可我顾不上疼,满脑子都是“结账流程”:“明珠哥,
这活干完啥时候结款?”他往我碗里夹了块大鱼肉,黑泥手指在碗沿蹭了蹭:“放心!
咱实在人不玩虚的,工程一完立马结!”笑得眼睛眯成缝,八字胡跟着颤,看着特憨厚。
结账时他抢着付了钱,发票硬塞我手里:“赵队长,以后合作多着呢!
”可当我把300块饭钱硬塞回他掌心时,那只手突然像捕蝇草一样合上,钞票瞬间消失。
他转身时,后颈的汗渍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像个模糊的惊叹号——这人,到底能不能信?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五父亲掏出一沓钱,
“我跟老陈家借了八千,你妈跟你三舅借了五千,还有五千……”他顿了顿,
“是你妈偷偷攒的养老钱。”老婆拿出一叠钱:“这是我回娘家跟我妈和我弟借的,
我弟刚买了拖拉机,手里也紧。”我捏着那沓皱巴巴的钞票,指缝里渗出汗,3万块,够沉,
压得人胸口发闷。给常租的面包车司机老周打电话时,他正在给车换机油。“要用车?
”他嗓门亮得很,“你上次租完车,多给了五十,我还记着呢。车给你留着,租金月结。
”挂了电话,吴叔的消息也来了:“三轮车找着了,邻村老王的,他儿子开超市,
车闲得生锈,说先让你用着,啥时有钱啥时给。”我去找技术工的头惠结巴,
他揣着手蹲在门槛上,身后五个技术工蹲成一排,跟庙里的罗汉似的。“赵…赵队,
”惠结巴一开口,嘴角就抽了抽,“工…工资得包月。你…你这边没活干,
也…也得给咱算钱。”他身边的矮胖子接话:“惠哥这话在理,俺们拖家带口,
总不能跟着你喝西北风。”“还有得月结工资,不是信不过你,咱是第一次合作。
”我摸出烟盒递过去,打火机连打三下才着:“惠哥,都好说,都好说。
”我又跑了趟丰县找李明珠,心里揣着个烧得发烫的问题——到底开工多久能拿到钱。
他正蹲在供电所门口啃煎饼,油星子顺着下巴往下滴,听我问起,含糊地嚼着说:“急啥?
开工后一二个月,差不多就能给你拨第一笔。”末了又补充,“等你把工人带来,
咱先签个协议,白纸黑字,跑不了。”眼瞅着到了正月十六,
村里外出打工的人都扛着行李往车站赶,惠结巴的电话一天能来三趟,
话里的结巴都透着急:“赵…赵队,再…再不动身,
俺们…俺们就跟村西头老王去…去无锡了!”我对着电话连说“再等等”,
转头就给李明珠打过去,听筒里总传来慢悠悠的腔调:“慌啥?时候到了自然叫你,
保证误不了事。”挂了电话,我捏着手机在院里转圈,脚底下的冻泥被踩得咯吱响。
惠结巴他们的行李早捆在了三轮车上,吴叔蹲在车旁抽烟,烟***扔了一地。六正月十七,
我已经把惠结巴他们的行李往面包车上塞了。惠结巴蹲在车边抽烟:“赵…赵队,
这…这明珠哥没信儿,咱…咱去了算啥?”他身后五个技术工抱着胳膊,
脚边的蛇皮袋磨出了白边——那是他们给无锡电子厂准备的行李,
对方的招工电话昨晚又打了三通。“去了就有活,我保证。”我拽着车门的手在抖,
其实心里比谁都虚。李明珠的电话今早又没接,可再等下去,
这帮人就得扒上去无锡的长途车。吴叔往车斗里扔安全帽时叹了口气:“赌一把就赌一把,
叔信你。”我们在丰县大沙河镇七拐八绕找到家挂着“住宿”木牌的小院,
老板娘正坐在门口纳鞋底,见我们来住宿,眼皮一抬:“一人一天十五。”“8块,
”我赶紧把蛇皮袋往地上一墩,露出里面卷着的旧棉被,“俺们十一个人,自带被褥,
住到开工,至少半个月。你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老板娘眯眼打量我们的行李,
惠结巴在旁帮腔:“老…老板娘,八…八块,俺们…俺们自己打扫。
”她啐了口痰在地上:“最低九块,不住拉倒。”等都安顿好,
我把众人叫到院里:“从今天起,工资开始算!技术工六千五包月,小工三千五,一分不少!
”吃饭成了最费心思的事。我和吴叔转遍了镇上的小饭馆,最后选定一家夫妻店,
老板是对河南夫妇。“老板,一荤两素,用大盆烧,荤菜要最便宜的,素菜多放菜少放油,
米饭管够。”我扒着灶台看,“能不能米饭多浇点汤?俺们工人饭量大。
”老板挥着锅铲笑:“看你们是实在人,给你们算四十块,汤随便舀。”我赶紧点头,
这比别家便宜五块,一天三顿就能省十五块。惠结巴他们蹲在饭馆门口的台阶上,
捧着搪瓷缸子呼噜呼噜喝汤,矮胖子边喝边咂嘴:“这汤泡饭,比无锡电子厂的盒饭香。
”我心里没底。每天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钱,夜里总睡不着,
听着隔壁屋惠结巴他们翻来覆去的动静——无锡的招工电话,还在每天打来。第五天傍晚,
李明珠终于肯露面了,在供电所对面的小饭馆。他刚坐下就瞪我:“你…你这是逼我啊!
材料没到就敢带人来?”“明珠哥,再不来人就散了。”我往他碗里夹了块肉,
“工人工资是包月,技术工六千五,小工三千五……”“你脑子进水了?”他把筷子一摔,
“谁跟你说的包月?就这价,你干到年底都得倒贴!干一天给一天钱,
哪有不干活就给钱的道理?”“没办法,第一次合作,人家不信咱。”我搓着手笑,
“您这边材料啥时候能到?工人天天问。”他灌了口酒,打了个嗝:“活有的是,
架线、装变压器,排到后年都干不完。但咱这是甲供材,国家电网的材料没到,我有啥辙?
”他突然凑近,“我看看哪里有剩材料,先借点让你开工。
”我赶紧掏出协议:“那咱先把协议签了?”他扫了一眼:“我办公室有现成的协议,
回拿给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就签。”出了饭馆,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像揣着块冰。
李明珠的话半真半假,可眼下,只能攥着这根稻草往前走,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搬离小旅馆那天,惠结巴他们扛着被褥往三轮车上堆,蛇皮袋蹭过院墙的青砖,
留下道灰痕。李明珠找的小院在镇子边缘,红砖墙塌了个角,院里堆着半人高的旧绝缘瓷瓶,
三间平房的窗玻璃坏了一半。“这…这地儿不要钱?”惠结巴摸着门框上的霉斑,
结巴都顺了些。我往屋里搬铁锅,锅沿磕在门槛上叮当作响:“明珠哥说,
这是他远房亲戚的老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让咱随便住。
”吴叔正往墙角垒砖头:“今晚就支灶,我去买袋面粉,咱蒸馒头吃。
”傍晚的炊烟从破烟囱里钻出来,混着吴叔炖的白菜香。惠结巴他们蹲在院里啃馒头,
矮胖子突然笑:“赵队,这比饭馆的汤泡饭强。”我望着墙上的日历,
红笔圈着的“二月初十”已经洇开——来丰县整整十五天,兜里的钱只剩六千二了。
转天请李明珠喝酒,我刚倒满酒,他就摆手:“甲方的材料还没到,
明天带你去第二电建公司,找王经理碰碰运气。”“那协议……”“嗨,你看我这记性!
”他一拍大腿,“早上出门时还想着呢。”我刚要说话,他又摆手,“这不急,
先让你开工比啥都强。”我一宿没睡好,天不亮就爬起来擦面包车。
吴勇蹲在旁边帮我拧抹布:“赵哥,今天能借到材料不?”我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能,
肯定能。”中午十二点半就到了大沙河镇转盘,风卷着沙粒打在车玻璃上。
我数着路边的梧桐树叶,一片、两片……直到数到第一百三十七片,李明珠的车才突突驶来。
两点整到了电建公司楼下,这是国家电网的三产公司,负责电网改造工程的发包。
“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去找王经理。”李明珠揣着烟盒进了楼,玻璃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我把车座放倒,盯着楼门口的台阶。每过十分钟就看一次表,指针像生了锈,
挪得比蜗牛还慢。惠结巴的电话打过来时,我正数到第三十六辆路过的卡车:“赵…赵队,
今…今天借到不?”“等我消息。”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五点十五分,
李明珠终于出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王经理说给咱想办法。”回程的车开得很慢,
夕阳把电线杆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摸出手机给吴叔打电话:“买袋土豆,再买块最便宜的肉,
今晚炖土豆吃。”挂了电话,望着窗外掠过的麦田,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李明珠的话像院墙上的霉斑,看着模糊,摸上去却粘手,这根稻草,就算攥出了血,
也得攥着。八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电流声,李明珠的大嗓门差点震破听筒:“赵队长,
明儿带你认认仓库的道,找两辆20吨的车,准备领料!”我捏着手机的手突然发颤,
膝盖撞在床沿上都没觉出疼:“好好好!明珠哥,我在哪儿等您?协议……”“还惦记协议?
”他笑了两声,“老地方,二建公司门口。协议在办公室锁着,先领料要紧!”挂了电话,
我在院里转圈,惠结巴他们闻声从屋里涌出来,矮胖子举着搪瓷缸子喊:“领…领料了?
”第二天拂晓,面包车就泊在了二建公司门口。李明珠的车七点准时到,
他摇下车窗:“跟着我。”跟着他,
半小时后停在道铁栅栏前——里面堆着导线、绝缘瓷瓶、铁部件等,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国家电网物资仓库”。“记住了?”李明珠叼着烟指方向,
“明儿一早自己来,找门卫报我名字。”我刚要提协议,他已经踩了油门:“赶紧找车去,
别耽误事。”问了几个大货车,报价是一样的,每趟四百。第二天一早,
我带着两辆大货车候在仓库门口。李明珠的电话来得正好:“让门卫开闸,找王头签字。
”仓库里领材料的车很多,穿着浅灰色工装的师傅指挥着叉车往车上装导线,
工人们往车上装铁部件。装了满满两车。“往这儿开。”李明珠的车突然从仓库后巷钻出来,
领着我们往城郊拐。最终停在片刚平整好的工地,另一个施工队的人正等着,
领头的黑胖子冲李明珠点头:“明珠哥,辛苦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拽住李明珠的胳膊:“明珠哥,这不是咱的工地啊?”他甩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