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澜下的暗流
爽！”
陆安然夹起一片裹满香油蒜泥的肥牛，幸福地喟叹出声，仿佛上午被科长折磨、下午被哥哥压榨的怨气，都随着这口滚烫鲜香消散殆尽。
诗晴也被她的吃相逗乐，熟练地涮着毛肚：“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哥平时不给你饭吃呢。”
“精神食粮匮乏！”
安然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在我哥手下做事，感觉空气里的氧气都比别处稀薄！
天天板着脸，好像谁都欠他几个亿的项目没完成一样。”
诗晴轻笑出声，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陆霆渊那张冷峻的脸。
她赶紧摇摇头，把那张极具压迫感的脸甩出去，夹起一筷子笋片：“好啦，吃饭最大，不提领导。
你们科今天那个活动方案最后定了吗？”
“定了呗，还能怎么定，头儿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呗。”
安然耸耸肩，一副“打工人莫问前途”的认命表情，“反正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对了，你们办公室最近忙不？
我看你朋友圈前天发的那个社区活动照片挺热闹的。”
“还行，就是些常规工作。”
诗晴抿了口酸梅汤，“就是整理资料、写写简报，协调一下场地物资什么的。
比不上你们核心部门，动不动就是大项目。”
“得了吧，我还羡慕你呢，压力小，到点下班。”
安然夸张地叹了口气，“哪像我，有个‘人形监工’在旁边，摸鱼都不敢太放肆。”
“霆渊哥……也是为你好吧。”
诗晴下意识地替陆霆渊说了句好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违心。
那种令人窒息的严格，实在很难用“为好”来形容。
“快别提他了！
影响我胃口！”
安然赶紧摆手，转移了话题，“哎，别说这些烦心事了。
说说你呀，最近跟你家那位‘异地恋男友’怎么样？
感情还稳定不？
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提到男朋友徐阳，诗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蘸料：“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每天微信上聊几句，不咸不淡的。”
“哪样啊？”
安然凑近了些，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他那边工作忙完了没？
什么时候能调回来？
或者你过去？
老这么异地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诗晴和徐阳是大学同学。
毕业时，徐阳选择了去邻省一个据说发展机会更多的城市打拼，而诗晴在家人的支持下留在了本地考公。
两人开始了异地恋。
刚开始还天天视频电话粥，浓情蜜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工作步入正轨后，联系似乎不可避免地变得模式化起来。
“他那边项目好像挺忙的，经常加班。”
诗晴语气平淡，“调回来哪那么容易，他学的专业，我们这边对口的好单位也不多。
我去那边……我爸妈肯定不同意，而且我这工作刚稳定，也不想动。”
“啧，也是。”
安然表示理解，“那你们就这么耗着？
总得有个规划吧？
大学开始恋爱谈了也好几年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诗晴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各自都有空间，忙起来也不会太黏糊。”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服安然，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不是没憧憬过朝夕相处的甜蜜，但现实似乎总有无形的阻力。
徐阳总是很忙，回复消息越来越慢，偶尔通电话也透着疲惫，聊不了几句就说要去忙了。
诗晴不是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这种节奏，只是心底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不确定。
“你啊，就是脾气太好。”
安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要是我，早杀过去查岗了！
谁知道他在那边是不是真的忙工作，还是忙别的……哎呀，你想多啦！”
诗晴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点嗔怪，“徐阳不是那样的人。
他可能就是压力大吧。”
话虽如此，但安然的话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轻轻投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不是完全没有疑虑，只是不愿意深想。
信任是感情的基础，不是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
安然见好就收，又给她夹了块虾滑，“反正你自己多上点心。
对了，周末逛街，你要不要顺便看看男装？
给他寄点礼物过去，安抚一下？”
“再看吧。”
诗晴兴趣缺缺。
上次她给徐阳买了一条领带，寄过去一个星期后，他才想起来说收到，谢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从最近看的剧到商场新开的甜品店，气氛重新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火锅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夜色，也暂时驱散了诗晴心头那点关于感情的微妙阴霾。
吃完火锅，时间还早。
安然摸着吃撑的肚子提议：“走走走，消食去！
旁边新开了家精品店，去看看。”
诗晴自然没意见。
两人挽着手臂，像大学时一样，嘻嘻哈哈地逛着街边的店铺。
路过一家男装店的橱窗时，诗晴的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瞬。
橱窗里的模特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衬衫，款式简洁却极具质感。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下午在安然办公室门口，陆霆渊似乎穿的就是类似颜色的衬衫，挺括的一丝不苟，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场愈发迫人。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
怎么又想到他了？
真是魔怔了。
“看什么呢？”
安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男装啊？
想给徐阳买？”
“没有，随便看看。”
诗晴连忙拉着她走开。
逛完街，两人各自开车回家。
诗晴住在自己名下的一套小公寓里，是父母早就为她准备好的。
房子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是她完全独立的小天地。
洗完澡，敷上面膜，诗晴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拿起手机。
微信列表里，和徐阳的对话还停留在下午她发的一句“下班啦，晚上和安然去吃火锅”，他回了一个“好的，多吃点”的表情包。
之后便再无音讯。
现在己经快十一点了。
她点开徐阳的朋友圈，最新一条还是三天前转发的一篇行业文章，配文是“不断学习，砥砺前行”。
他的朋友圈很少发个人生活，大多是工作相关的内容，枯燥得像工作号。
诗晴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上柔和的灯光，轻轻叹了口气。
异地恋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缺乏真实的陪伴，连分享日常都变得像是例行公事。
那种指尖触摸不到的温度，隔着屏幕传递过来的模糊情绪，都让安全感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流失。
她不是没有想过结束异地。
但每次稍微提起，徐阳总是以“现在正是拼事业的时候”、“再等等机会”为由搪塞过去。
她不想显得太黏人或不支持他的事业，于是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也许安然说得对，是该好好谈一谈，为未来做个规划了。
她想着，等下次徐阳不那么忙的时候，得认真跟他聊聊。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心头一跳，赶紧拿起来看。
不是徐阳。
是宇宙第一美少女。
安然发来一个哭唧唧的表情包：晴宝！
我哥真是个魔鬼！
他刚把我下午交的报告打回来了！
让我重写！
还标注了十几条修改意见！
明天就要！
杀了我吧！
（原地爆炸.jpg）诗晴看着微信，几乎能想象出安然在电话那头抓狂的样子。
她忍不住同情地回复：抱抱宝贝……霆渊哥也太严格了……这么晚还给你派活？
安然：他就是个工作机器！
不需要睡觉的！
而且肯定是因为我晚上出去吃饭没加班，被他发现了！
（咬牙切齿.jpg）诗晴：那怎么办？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虽然我可能也看不懂你们那些专业的东西……安然：不用不用，我自己啃吧……就是跟你吐个槽，发泄一下负能量。
唉，我继续去当牛做马了。
你早点睡，宝贝晚安！
（可怜兮兮.gif）诗晴：加油！
晚安！
放下手机，诗晴对安然的同情又加深了一层，同时再次庆幸自己没落在陆霆渊手底下干活。
那种高强度、严要求的工作环境，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她揭下面膜，做好护肤，躺到床上。
夜深人静，白天的喧嚣彻底沉淀下来。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微情绪，又开始悄悄冒头。
和徐阳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距离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平时不碰不觉，一旦静下来，就能感觉到那一点隐隐的不适。
她点开和徐阳的聊天窗口，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想问问他“在干嘛”、“忙完了吗”、“什么时候有空视频”，但又觉得这些追问显得有些多余和迫不及待。
最终，她只是发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我准备睡觉了，你也别忙太晚，注意休息。”
消息发送成功，屏幕暗下去。
她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
诗晴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掉了台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
感情的事，似乎不像工作，只要按部就班、细心耐心就能处理好。
它充满了不确定性，需要两个人共同的努力和奔赴。
而当一方似乎总是很“忙”，另一方的热情和期待，就像不断被稀释的糖水，渐渐尝不出甜味了。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驱散这些消极的想法。
“也许他真的很忙吧……”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自我安慰，“明天，明天再看看吧。”
困意渐渐袭来。
在陷入睡眠的前一刻，脑海里莫名又闪过火锅店窗外那件橱窗里的深灰色衬衫，以及下午那个挺拔冷峻的背影。
怎么会想到他……真是奇怪……带着这点混乱的思绪，诗晴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入梦乡之后，床头的手机屏幕短暂地亮了一下，显示有一条新微信。
来自徐阳的回复，只有一个简单的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