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那年,五舅舅要娶妻,三叔母生了娃,我成了村里多余的那口人。
爸妈不得已将我接到了身边抚养,幸福并没有就此降临。中考结束的下午,
刚进门的我便撞见拖着行李箱将要离家的妈妈,我没能挽留下她,也无能求她将我一起带走。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高三那年,
后妈指着我的鼻子大喊:“别再妄想家里会出钱供你上大学,
家里所有的财产以后都是我儿子的!”就连爸爸也当面表态,想上大学,钱自己挣。
那一瞬间,我明白我失去了父亲。离婚后的妈妈换了电话号码,在询问下,
我得到了她新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人声嘈杂,我还没和妈妈说上两句话,
她就挂断了电话。再次见面时,我尝试得到母亲的支持供我上大学,
却被告知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并且刚坐完月子,没有多余的金钱供我上大学。那一刻,
我知道我失去了母亲。风和日丽暖气熏人的初夏,像被丢在巢穴外的雏鸟,
被无情的太阳炙烤,渴望得到父母的怜悯和救助。然而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只能靠自己搏一条出路……01自我有记忆起,我便成了村中的留守儿童。
父母为了进城打工,将我交由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轮番照顾,我像个皮球般被两家踢来踢去。
因为是女孩儿,在家中我并不受长辈疼爱,每每和堂哥表弟起争执,哪怕明显不是我的错,
挨巴掌和被脚踢的永远只有我。委屈的哭声穿破那幢房子,非但没有引起他们的心疼,
反而让我遭受更无止尽地指责和谩骂。“你那是什么眼神?”挨打过后,
我不甘的眼神被认作仇视,五舅舅的耳光再次落在我的脸上。要是我爸妈在,
你还敢这么对我?!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有爸妈在,我就不会挨欺负。下课铃响后,
一个瘦小的身影总会在村头逗留很久。沿着那条泥泞土路向外望去,
我盼望着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可以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由远及近。可惜我的期盼总不能成真。
和爸妈团聚的时间屈指可数:大概每隔一年,他们才会提着大包小包回来过节。
每逢他们归家,我都会骄傲地牵着他们的手在村里溜达,或者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大声呼唤,
就是想告诉全村的人:我爸妈回来了!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个手指头还没数完,
他们提着行李又走出了村口。“妈,我想跟你们一起走。”我拽着妈妈的衣角,依依不舍。
“乖,我和你爸要去赚钱,以后回来看你。”妈妈拨开我的手,和爸爸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短暂的团聚宛如一个美梦,梦醒总是一场空。在学校里,因为我的性格原因,
没人愿意和我玩儿。当我被一个男同学欺负的时候,我和他扭打成一团。他说因为我是女孩,
我爸妈才不要我,还朝我扔土包。最后被罚站的仍旧是我,要是我爸妈在就好了,
他们一定不敢这么欺负我。02熬了十多年,我终于可以进城和爸妈团聚了。
五舅舅要在当地结婚,三叔母又刚刚给家里添新丁,两栋房子里都容不下我这口人了。
拖着破旧二手行李箱进城的那天,我以为我的美梦终于成真。爸妈住的公寓楼三室一厅,
客厅有一墙的落地窗,天光微亮时,阳光就会从这里洒进来。外面还有漂亮的河景,
对面一栋栋高楼在夜幕里灯火辉煌,映照着河面。空余的房间还有两个,
但爸妈只允许我住进最小的那间,他们说另外一间是留给弟弟的。自我出生起,
他们就没放弃过生二胎,可惜一直天不随人愿。上学那日,
也是我父母唯一一次出现在学校的日子。课堂上,我向下面的同学做自我介绍,
因为普通话带着口音,台下的人听完哄堂大笑。我揪着早已洗得泛白的衣角,垂下了头。
城市里的学习难度要比村里难得多,英语的教学内容让我昏昏欲睡。第一次测验成绩出来,
我垫底。“妈,学校要开家长会,你能去吗?”我试探地问,不敢将自己没考好的事说出来。
“妈没空,你去问问你爸。”她对着镜子一阵涂抹,一阵香风飘来,她出了门。
我很少在家见到爸爸,电话打多了,他的语气也会不耐烦。“知道了。”不等我再多说什么,
他挂断了电话。家长会那天,我的父母没有出现在教室里,这让我松了口气。
如此难看的成绩,实在没有必要让爸妈知道。没过几天,尽职的老师还是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那天我们一家三口难得能聚在一起吃晚饭。只是和别人家不同,我们在饭桌上很少交谈,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这时响起。“你好,请问是李雅晴的爸爸吗?”“你好,
我是……徐老师你好……”爸爸脸上的笑容随着和徐老师的交谈而消退,最后紧皱眉头,
带有压迫感的目光锁定着我。他们交谈了很久,我越发食不知味。“你要是考不上高中,
就去读个职高,毕业了直接赚钱养家。”挂断电话后,爸爸看我的眼神也变成不待见。
我的心怦怦直跳,如鲠在喉。村里的老师说,只有上了大学才有机会去看外面的世界,
我想上大学。爸妈得知我的成绩垫底,没有一句宽慰或鼓励我的话,他们嫌弃我的蠢笨。
那之后,我缩短了睡眠时间,到了凌晨两点,我还在背英语课文和笔记,
又用零花钱买了基本练习册,疯狂刷题。这样的学习方式对我这种笨人来说是个好方法,
勤能补拙。第二次月考,我的英语成绩突飞猛进,老师还把我单独喊到讲台上,
让我把自己的学习经验分享给大家。我迫不及待地把考试成绩展示给爸妈看,妈妈擦着口红,
满不在乎地瞥了眼试卷:“考的不错,再接再厉。”她着急和朋友去逛街,
匆匆将我关在了门后。我拎着试卷傻傻地盯着那道门,喜悦之情顿时全无。
不敢给爸爸打电话,怕打扰了他的酒局,我尝试给他发消息,直到第二天才等来回信:“行,
可以。”03我希望有一天他们会因为我的学习成绩而骄傲!因此我加倍的努力学习,
白日里犯困,我就在杯子里泡着浓茶喝。中考前,
我的成绩排名已经连续两次进入年级前50,然而并没有换来任何夸赞,
因为连妈妈都开始甚少回家。中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刚一踏进家门,
只见门口一个红色行李箱刺目地立在一旁,恰巧妈妈正推着另一个行李箱从卧室里走出来。
“妈,你要去哪儿?”我的汗毛倒竖,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妈妈没想到会撞见我,
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她摸着我的头,语气温柔:“雅晴啊,以后你要好好和爸爸一起生活,
乖一点,知道吗?”爸妈离婚了,妈妈主动放弃了我的抚养权,
连问都没问一句:我是否愿意跟她走。“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拉住她的手,哽咽着。
“以后有空了,我会来看你的。”可她骗了我。走出这个家门后,她再也没回来过。
那个晚上,我从卧室衣柜里找到了一件她留下来的破旧外套,
上面还若有似无地留着她身上的味道,睡觉时我就把它盖在自己身上,
仿佛妈妈在抱着我睡觉。我忍不住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询问她到了哪里,
明天可不可以去找她……等我第二次打电话时,对方已关机。那一晚,
我抱着那件大衣哭了好久。04高一开学没多久,爸爸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雅晴,
这是你程阿姨,叫人。”爸爸难得的和颜悦色。“这就是雅晴吧,长得真漂亮。
”程心的笑像戴了一张面具,身上的香水味儿刺鼻上头,让我想捏住鼻子。自此,
这位程阿姨登堂入室:先是经常来家里吃晚饭,在客厅里和爸爸毫无顾忌的卿卿我我,
浓情蜜意时,还不忘瞥两眼出来上洗手间的我。直到另一个周末的早上,我走出房门,
恰巧那位程阿姨正穿着性感睡衣打开了主卧室的门。“雅晴,帮我倒杯水吧。
”她的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看似客气,实则在向我示威。程阿姨成了家中的女主人。
一开始,她还会对我虚情假意地口头关怀一下,只是爸爸给我的零用钱却越来越少,
连生日礼物都从不走心的1000块转账变成了一个丑了吧唧的玩偶。
日夜的思念促使我再次拨打妈妈的电话号码,那头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的女声,
客气而冷漠。十六岁生日的晚上,我抱着那件皱皱巴巴地外套躲在被子里又偷偷哭了一夜。
高二,下了晚自习的我刚推开家门,便看见程心坐在我爸的腿上,你侬我侬。“爸,阿姨。
”我换好鞋子,很识趣地直接往卧室走。“雅晴啊,告诉你个好消息。
”爸爸喜上眉梢地叫住了我。“你程阿姨怀孕了,你马上要有个弟弟了!”说完,
他还不忘又亲了程心一口。从那天起,程心仗着怀有“龙种”,渐渐摘下贤良淑德的面具,
对我的态度愈发颐指气使,给她端茶倒水更是家常便饭。受委屈后,
我躲进房间里去拨打一个永远不会接通的电话。随着孕期地向后推移,
她的刁钻刻薄变本加厉。凌晨三点,我还在睡梦中,突如其来的暴力敲门声将我惊醒,
打开门,程心趾高气昂地站在那里,抬着下巴对我说:“去给我买炸鸡和冰可乐,
买不到你就别回来了。”爸爸默许了她的欺凌行为。“你就暂时让让你程阿姨,
她现在怀着你弟弟呢。”我的诉苦就这样被亲爸用一句话轻飘飘地打发了。
许是知道我告了状,程心彻底摘下她的面具。她将自己一篮的衣物丢到我面前,
里面还有她换下的内衣裤。“洗干净。”她一脸得意,气焰甚是嚣张。
我忍住冲上去撕烂她的脸的冲动,拒绝了。晚上,她向回家的爸爸哭哭啼啼,大半夜,
我被喊起来“谈心”。“爸,我不是她的保姆,我每天还要上课念书。”我反驳着,
眼睛瞟见了门外女人的衣角。“你吃我的住我的,
让你帮忙照顾一下你程阿姨和未来的弟弟怎么了?不想在这里待,你就滚回农村去!
”发酵的酒气喷到我的鼻腔上,令人作呕。威胁起了效果,我生怕他真的送我回农村,
断了读书的机会。而我唯一能做的报复,就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往程心的杯子里吐口水。
连续多日的睡眠不足,让我开始在课堂上打起了瞌睡。班主任林老师传我去办公室。“老师,
不是我没喊我爸,是他不肯来。”从高一开始,班主任就没见过我的父母,
由于我这两个月成绩下滑,她觉得有必要喊家长来学校一趟。“把你爸的电话号码给我,
我打给他,我看他来不来。”林老师有些气愤,她以为我故意跟爸妈隐瞒。
我把电话号码写给了老师,就在她挨个按着手机上的数字时,我开口:“老师,
我后妈现在怀孕了,我爸忙着照顾她,不会来的。”按下拨打键的老师瞬间愣神,
电话接通了。“喂,是李雅晴的爸爸吗?您好我是她的班主任,我姓林。”林老师很客气,
“是这样的,下个学期雅晴就是高三学生了,这是对她很关键的一年,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想跟您谈一谈她的学业问题。”面谈自然被我爸找理由拒绝了。林老师讪讪地挂断电话,
和我面面相觑。“要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你就和老师说,老师能帮的会尽量帮你。
回去好好上课吧。”05预产期到来前,程心带着两个行李箱暂时离开了这个家。一个月后,
等她归来时,手里多了个用襁褓包裹的婴儿。我爸给他取名李祖耀。李祖耀的到来,
让这个家无论白天黑夜都分外忙碌吵闹。尤其是夜晚,每逢婴儿的哭声响起,
我爸睡得还跟死猪一样,作为亲妈的程心,
握着拳头从床上爬起来:喂奶、换尿不湿和哄孩子入睡,这样的动作每晚都要重复两三回。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了。“你是死人啊,就知道睡觉,还不起来帮忙!
”她暴力踹开我的房门,将我吓醒。于是照顾弟弟又成了我的工作。“老师,
我能请您帮个忙吗?我想住校。”林老师给我爸拨打了第二个电话,以我的成绩下滑为由,
建议让我住校。好在我爸并不了解女人丧偶式育儿的辛苦,也不认为程心无法单独照顾儿子,
他同意了老师的建议。搬去宿舍前,我卑躬屈膝地跟爸爸多要了零花钱。
在学校里我过得很节俭,不仅给每月花销做预算,连食堂打饭的钱都进行严格计算,
偶尔贪吃多点了份肉菜,下一顿我就吃一个包子就着免费的汤。“李雅晴,
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饭吗?”叶蓁蓁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上午我给她讲过数学题,
没想到中午就收到了邀请。犹豫一秒,我点头答应了。高中第三年,
我也有了可以一起去食堂打饭的同伴。也许是看到我的日子过得窘迫,
叶蓁蓁的盘子里隔三岔五的会多出一份肉菜,每次吃到一半她就吃撑了,
然后求我帮她把剩下的吃掉。我接受了她的善意,作为回报,我会经常为她讲解数学题。
周末归家日的到来令我头疼。站在家门口放眼望去,
用品和几件成人的衣物杂乱无章地被随意丢弃在沙发上、茶几上……“你爸今晚不回家吃饭,
你先把家收拾了。”生完孩子的程心,身材走了样,更别提有心思化妆打扮,如今的她,
和刚进家门时判若两人。我没有争辩,干脆利落地打扫起房间。
秉着在家争取一分不掏的原则,我打开冰箱,简单地做了三菜一汤。直至半夜,
我都没见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对于我来说习以为常,但程心却开始不厌其烦地给他打电话,
无人接听。不巧的是,隔壁房间再次传来婴儿的啼哭。“闭嘴!我叫你闭嘴!
”女人歇斯底里地朝不懂事的儿子吼叫,我被她的怒吼声吵醒。默数数字没超过10,
粗暴的拍打房门声便震耳欲聋地响起,力气大的仿佛随时能把它拍裂。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女人阴云密布的恐怖面孔。“给你爸打电话!
”连环夺命call加上婴儿的哭喊声,这个家就像一个上满气的高压锅,
随意开动就会瞬间爆炸。“打不通,你先去睡吧,我去帮你看一下祖耀。”看得出来,
因为我爸的彻夜不归,程心已经没法把精力放在照顾儿子身上。连句谢谢都没说,
女人怒不可遏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毫不停歇地拨打电话。我准备给婴儿换尿不湿,
刚一解开,臭气扑鼻,他拉稀了。等我把婴儿哄得再次勉强入睡,外面已经天光微亮。
直到中午,男人身上酒气未散,一开卧室门就正对上怒目圆睁的程心,
她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整整一晚没睡。“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开口就是质问。
“和老吴喝多了,在洗浴中心睡着了。”在外应酬了一整夜的他尚未清醒。“我不信,
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要问问!”“这种事用得着给他打电话吗?你别无理取闹!
”很快主卧就传来女人和男人的争吵声,东西的碎裂声,紧接着房门被人打开。
“你别没事找事,我懒得理你!”到家没到十分钟的李家荣,怒气冲冲地再次离家,
“砰”的一声,门再次关上。本已熟睡的婴儿被声音吵醒,又开始哭闹。我拿被子蒙着头,
却仍旧被魔音贯耳,还好我下午就要返校。06有了叶蓁蓁的陪伴,我的校园生活并不孤单,
只是午夜梦回,我还会尝试拨打那个早已停机的电话号码。在梦里我遇见妈妈很多次,
每一回的努力挽留都是徒劳无功。醒来时,枕头湿濡一片。临近高考的周末,
难得我爸没出门应酬,程心恢复打扮,回到当初温柔小意的样子,
仿佛那日的争吵从没发生过。“老师打电话,说你的成绩不错。
”也许是饭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闷,我爸没话找话。“还行。”“高考结束后,
你去上个定向师范或者护理学校吧,出来好找工作。
”“老师说我的成绩最起码能上一本大学。”他的安排并不让我满意。
“别再妄想家里会出钱供你上大学,家里所有的财产以后都是我儿子的!”提到钱,
程心掩饰不了本来面目,她的嗓音尖锐刺耳。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竟然是一分不给。
我抬头望向爸爸,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彻底打消所有幻想。“要上大学,
钱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凑,你过了十八岁,我不会多给你一分钱。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虽然不满程心的说话方式,但还是承认了这一事实。“你有我妈的电话吗?”忍了两年,
我终于鼓起勇气问。“怎么,你妈换电话号码没告诉你?”男人嘲弄一笑,
满脸看好戏的表情,把电话号码给了我。夜深人静时分,我哆嗦着双手按下了一组号码。
心悬在嗓子眼,电话能打通,只不过响了第一声后,我立即挂断了。有了联系方式,
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原以为她会把电话打回来,等了半个钟头,
手机安静的像睡着了一样。盖上被子,我的大脑被闷地嗡嗡作响,连喉咙都跟着干涩,
一定是因为天太热。第二天,在一家烟熏雾绕地嘈杂网吧里,我打开电脑,
开始搜索——“没钱该如何上大学”。07高考当天,许多家长纷纷前来送孩子入考场。
即使知道无人会来,我还是忍不住往人群里多瞅了几眼。明明日头高悬,
我的世界却是一片冰雪。三天的战斗终于结束,才出考场,我便注意到叶蓁蓁的身影。“走,
找个地方庆祝一下!”叶蓁蓁直接搂住了我的腰,态度亲昵。“叔叔阿姨没来接你吗?
”我不禁好奇地问。“我跟我妈说了,今天要先和你去庆祝!别怕没钱,姐请你!
”她豪爽地一笑。我捏了一下她的脸:“以往我蹭吃蹭喝的够多了,今天换我请客。
”夜幕降临,回家的路上,我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星星抖动着幽暗的光,
高楼的万千灯火倒是能照亮我回家的路。凉风阵阵袭来,我摸了摸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