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优化后领失业金还是继续交社保

收到HR约谈通知时，我正修改第108版PPT。“公司架构调整，感谢你过去的贡献。

”五年青春换来三个月赔偿金，和一句轻飘飘的“未来可期”。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

已读不回的HR问我：“你35岁了？”走投无路报考税务局，

985学历成了考场里最大的讽刺。

直到我看见面试名单——主考官是当年被我优化掉的下属。他翻着我的简历微笑：“李经理，

世界真小啊。”李默觉得自己的脊柱正在一寸一寸地僵化，

最终凝固成某种符合人体工学的、微微前倾的弧度，

牢牢焊死在这张价值不菲的赫曼米勒办公椅上。显示器冷白的光打在他有些泛油光的脸上，

瞳孔里倒映着PPT页面上那些永无止境、来回拉扯的矩形和箭头。这是第108版了。

“数字化转型下赋能业务增长抓手及闭环路径探索”，标题长得让人喘不过气。

产品经理、运营、市场，甚至那个刚来不久、满脸胶原蛋白的管培生，谁都可以走过来，

对着屏幕指点点，留下几句云山雾罩的“建议”。“这里感觉不够抓手”，

“那个闭环路径是不是可以更敏捷一些？”“整体调性，对，调性，能不能再沉淀一下？

”李默面无表情地拖动着一个色彩明快的图表，把它从“战略层”挪到“执行层”，

又觉得不妥，再拖回“价值层”。他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拼图工人，

拿着永远对不上榫卯的碎片，在一张根本不存在的蓝图上来回比划。

食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点击鼠标，隐隐作痛，这痛感熟悉而绵长，

如同他在这家知名互联网大厂里耗掉的五年。手机屏幕在桌面上突兀地震动起来，

嗡嗡声像一只试图钻进耳膜的苍蝇。他瞥了一眼，是内部通讯软件弹出的消息，

来自人力资源部的Sarah。“李默，请现在到3号会议室一下。”心头毫无征兆地一紧。

一种类似于条件反射的、久违的警惕感，顺着尾椎骨爬了上来。这个时间点，

这种直接的通知方式，透着一股非比寻常的味道。他环顾四周，开放式办公区里，

键盘噼啪声、低声讨论声、咖啡机运作声交织在一起，一切如常，

又仿佛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他保存了那版永远不会有终稿的PPT，

站起身，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缓。3号会议室在走廊的尽头，

那扇磨砂玻璃门，此刻像一张沉默的、择人而噬的嘴。推开门，

Sarah和部门总监Jason已经坐在里面了。

Sarah脸上是那种经过专业训练的、恰到好处的凝重，而Jason，

则避开了他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李默，坐。

”Sarah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程序化。他坐下，

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一下下地撞击着，声音大得他自己都能听见。

“公司基于未来战略发展考量，正在进行一些架构调整，”Sarah开门见山，

词汇标准得像从《HR沟通手册》里直接复印出来的，“很遗憾地通知你，

你所在的岗位......”后面的话，李默听得有些模糊。

个关键词：“优化”、“感谢贡献”、“补偿方案”、“N+3”......“N+3”。

五年的青春，无数个加班到凌晨的夜晚，消耗的健康，错过的家人陪伴，

最终被量化为一个冰冷的数字，和三个月后就会断缴的社保公积金。Jason终于抬起头，

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沉痛：“李默，你是老员工了，能力我们都认可。

只是......大势所趋。希望你能理解，也祝你未来......未来可期。

”未来可期。李默在心里把这四个字掰开了，揉碎了，品出了一股混合着塑料和尘埃的怪味。

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或者说，冷漠。交还工牌、电脑，

清理企业微信和邮箱账号......不过半个小时，

他抱着一个装了几本私人笔记本和茶杯的纸箱，站在了写字楼楼下。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

回头望了望那栋在阳光下闪耀着蓝色玻璃幕墙的、曾代表着他奋斗与价值的庞然大物，

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梦。只是，梦醒了，脚下不是实地，而是虚空。最初的半个月，

是一种奇异的放松。不用再盯数据，不用再写周报，不用再开那些效率低下的会议。

他睡了几个懒觉，看了几部一直没时间看的电影，

甚至有时间去菜市场慢悠悠地挑拣新鲜的蔬菜。但很快，银行卡余额的减少，

和社保缴费记录上刺眼的“中断”字样，像两条逐渐收紧的绳索，提醒着他现实的严峻。

他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招聘网站，更新简历。五年大厂经验，项目经理，

主导过数个百万级用户项目......简历投出去，却像石子投入深潭，

大多连个涟漪都没有。偶尔有几个“已读”，换来的却是HR千篇一律的询问：“李先生，

看到您上一段工作经历很出色，方便了解一下您的年龄吗？”“35岁”。这个数字，

像一道无形的鸿沟，将他与那些汹涌的、更年轻、更能熬、也更便宜的求职者隔离开来。

几次好不容易获得的面试机会，最终也卡在了这里。面试官看着他的简历，

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混合着惋惜和权衡的复杂情绪，然后，

便是漫长的等待和最终杳无音信的结局。“35岁，在互联网行业，已经是高龄了。

”一个还算直白的猎头在电话里告诉他，“管理岗坑少，竞争激烈，

基础执行岗......人家又嫌你要价高，思维可能固化。李先生，

我建议您......适当降低一下预期。”降低预期？李默看着出租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感觉自己就像一件过了季的时装，曾经光鲜，如今却被打折处理都无人问津。

走投无路这个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砸在他的头上。一天晚上，和家里通电话，

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最后试探着说：“要不......试试考个公务员？

或者事业单位？好歹......稳定。”公务员？李默下意识地想嗤笑。

那是他当年从985名校毕业时，根本不会考虑的选择。体制内？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琐碎的事务性工作，

复杂的人际关系......哪比得上他在互联网浪潮里搏击风浪来得刺激？可如今，

他这艘破船，连一块能栖身的礁石都找不到。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本市的公务员招考公告。

密密麻麻的职位表里，他的条件能报考的寥寥无几。最终，

目光停留在“区税务局 - 税收管理岗”上。专业要求符合，年龄限制卡在35周岁，

他刚好是最后一年。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当年意气风发的名校毕业生，

互联网大厂的项目经理，

如今要去和成千上万的应届生、社会人员争夺一个基层税务员的岗位？他盯着屏幕，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酸涩，才缓缓移动鼠标，点击了“报名”。

备考的日子是枯燥而痛苦的。行测、申论，那些早已丢回给老师的知识，

那些需要大量记忆和技巧的题型，对他这个习惯了互联网快节奏和结果导向的人来说，

是一种折磨。他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像一块被挤干了水分的海绵，

拼命汲取着那些陌生的、刻板的知识点。偶尔从题海中抬头，

看到镜子里那个眼神疲惫、发际线似乎又后退了一些的男人，会觉得无比陌生。笔试那天，

考场里坐满了年轻的面孔，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紧张的跃跃欲试。他坐在其中，

像个误入片场的老家伙，格格不入。交卷时，他听到旁边两个学生在讨论答案，语气轻松，

带着一种他早已丧失的、对考试游刃有余的自信。笔试成绩出来，他压线进了面试。

看着那份入围名单，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悲哀。面试通知邮件里，附带了面试官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