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公司在第十八层。
不是比喻，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十八楼。现在他觉得，这楼层数字真他妈吉利。
深夜十一点，公司最后一个人也走了，灯灭的瞬间，巨大的寂静像裹尸布一样把他包住。他瘫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刺眼的红色赤字，像一道刚扒开皮肉的伤口。破产清算协议就摊在手边，只差一个签名。
就在他准备签下这份“死亡通知书”时，屏幕猛地一黑，不是断电，是那种能吸走灵魂的纯粹黑暗。
紧接着，一个窗口弹了出来。没有边框，像是直接烙在虚空里。背景是流动的、暗红色的某种东西，像血，又像某种活物的内部组织。窗口中央，是几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墨色浓得快要滴下来，字迹却透着一股非人的僵硬：
**财神府，缺人。
活少，钱多，速来。
敢不敢点？**
没有“接受”或“拒绝”的按钮，只有一个猩红的、不断搏动的指纹图标，仿佛在说：“按上来，用你的命来按。”
林凡笑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带着泪的狞笑。他妈的，病毒都这么有创意了？他带着一种自毁的快感，把大拇指狠狠按在了屏幕上那个搏动的指纹上。
冰冷！刺骨的冰冷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办公室的灯“啪”一声全灭了。但黑暗只持续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金红色的光。
光源来自他对面。
那里原本是一面白墙，此刻却变成了一幅巨大的、缓缓流转的暗红色绸缎背景，像是某种庆典舞台的幕布。幕布前，摆着一张古朴的、像是浸透了岁月包浆的暗红色木案。
木案后，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拥有人类轮廓的“东西”。
它穿着极其夸张、繁复的古代官袍，红得发黑，上面用金线绣满了铜钱、元宝、珊瑚、玛瑙的图案，但这些图案都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它的脸上，戴着一张巨大的、笑容可掬的鎏金面具，面具的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那是标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财神笑”。
但面具的双眼处，是两个空洞。
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空洞。林凡只看了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而且，那官袍的袖子空荡荡的，里面没有手。代替手的，是无数条细长的、金灿灿的……触须？它们像拥有独立意识般，在案桌上灵活地蠕动着，摆弄着几枚布满铜绿的巨大铜钱。
“林凡。”
一个声音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颅腔内共振。那声音无法形容，像是无数枚金币在互相摩擦、碰撞，又夹杂着算盘珠的噼啪声，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无数人在同时祈祷和诅咒的混响。
“你，想要钱吗？”
林凡浑身僵硬，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东西似乎也不需要他回答。面具上空洞的眼窝“看”着他，一条金色的触须从袖中伸出，卷起案上一本看起来像是账册的东西。那触须的尖端，赫然是一只没有眼皮、一眨不眨的人眼！
“你的‘运’……快断了。”金币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意味，“不过，底子还行，有点……贪念，正好做柴火。”
又一条触须卷起一杆小小的、扭曲的青铜秤。秤的一端空空如也，另一端则放着一块像是刚刚从林凡心脏里挖出来的、还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色肉块——那是他的“渴望”。
秤杆剧烈摇晃，最终，代表“渴望”的一端重重沉下。
“嗯，分量够了。”那声音似乎“满意”了些许。
第三条触须，卷起一枚巨大的、边缘锋利的铜钱印玺，递到林凡面前。印玺的底部，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旋转的、微型漩涡般的图案。
“按个手印。”声音命令道，不容置疑。“按了，就有钱。很多……很多的钱。”
林凡看着那枚印玺，看着下面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他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比破产更可怕的深渊。但他的公司，他的梦想，他的一切……都在把他往深渊里推。
他闭上眼，像是奔赴刑场，将大拇指朝着印玺按去。
在接触的前一瞬，他鬼使神差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他看到了。
透过那张笑脸面具的眼部空洞，他看到了面具后面的“东西”。
那不是一张脸。那是一片混沌，是无数挣扎、扭曲、贪婪的人形在金色的粘稠液体中沉浮、哀嚎、彼此吞噬。那是“财富”本身的真相——是无数欲望和绝望堆积而成的、活着的深渊！
“呃……”林凡喉咙里发出半声压抑的干呕，手指已经按了下去。
一阵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烙铁烫伤的痛楚从指尖传来！
下一秒，所有异象消失。灯亮了，办公室恢复了原样，窗外依旧是城市的夜景。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有右手大拇指上，一个清晰的、古铜钱形状的烙印，正在发出灼热的刺痛。烙印的中心，那个微小的漩涡图案，似乎在缓缓转动。
林凡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衬衫。
叮咚！
手机响了，是短信提示音。他颤抖着拿起手机。
中国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于09月26日23时11分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0.00，余额¥10，000，852.33。
一千万！
不是贷款，不是投资，是直接到账的、没有任何来源说明的现金！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他有钱了！公司有救了！
他兴奋地看向电脑屏幕，想再看看那份让他起死回生的“合同”。
屏幕亮着，但显示的却不是桌面。而是一个不断刷新的、诡异的日志界面，像是某种后台运行的程序：
收入：人间愿力+1000林凡-贪婪
支出：福缘-10林凡
项目：逆转“恒星互娱”破产因果进行中… 代价支付：？？？
警告：代行者林凡，福缘即将耗尽。请尽快补充“香火”备注：可用自身阳寿或他人气运兑换。
林凡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个铜钱烙印的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暗红，像一块将愈未愈的疮疤。他甚至能感觉到，烙印深处的那个小漩涡，正在以一种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吞噬着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看向办公室的玻璃窗。
窗户上，除了他自己苍白惊恐的脸，似乎还隐隐约约地，重叠映出了另一个影子——一个戴着巨大笑脸面具、身穿血红官袍的、模糊轮廓。
影子脸上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透过玻璃，死死地“盯”着他。
林凡终于明白，他签下的不是合同。
是卖身契。用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还不清楚是什么的“一切”，换来了这烫手的“福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