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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兴中学做事历来都是速战速决，从不拖沓，高一这次的全体班长小会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的会议相比起以前，除了只有讲纪律要求外，还额外增加了一条针对外宿学生的要求。

去年，学校听从县里的安排，准许了部分学生走读的合理需求。

这项政策一出来，学生是高兴了，但各班主任和不少家长都为此担忧。

学生外宿，有家长全程接送的还好，最起码安全可以保证，但一些有特殊情况的学生在这方面就显的不太方便。

就比如白奕，晚上放学后，别人都是回家，而他是回县中心医院。

“白奕，请你们不要过多的干涉他，因为他可能会很反感。

另外，还请你们保护好这孩子的隐私。”

这是白奕的初中班主任王潇告诉李北北的。

白奕初中的时候跟了他三年，从来都很懂事，成绩上根本不让人操心，他也从没向外人袒露过任何情绪，以至于王潇都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精神病，这么能忍。

于是，从前两年对白奕的赞赏，骄傲，到了初三后期，王潇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心。

王潇曾不止一次后悔过，为什么白奕跟了他三年，自己却是到了初三才开始注意到他。

“前两年我干什么去了？

光顾着那些关系户了？”

他不敢给自己回答，但他想过给白奕回答，可当他每次靠近这个十多岁的少年时，总会被对方以各种说辞和那副“没关系，无所谓”的神情婉拒。

王潇想硬着头皮进一步了解他，关心他，但又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

白奕的长相很有特点，别人是眼角平平或者上扬，他是眼角向下，嘴角也向下，总让人觉得不敢接近，但和他相处过的人又都说他很好，很安静，也乐于助人。

他的眼睛狭长，睫毛也长，脸小头小，五官小，身板也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看上去瘦弱无比。

今志川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他总是拿白奕的例子教导女儿今惜，几乎是每隔两天，他都要给今惜讲一遍。

“白奕只有爷爷，还常年住院，但他仍稳坐年级第一。”

这样的遭遇己经深深刻在了今惜的脑子里。

今志川一遍遍的说，今惜一遍遍的听，终于有一天，她对这位主人公的遭遇的由最初的佩服和惋惜，转变为无感中带着一丝厌烦。

今惜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种冷漠的想法在脑子里初现了形，她就立刻打消掉了，并告诉自己不要太过无情。

在今惜看来，自己的任何一个和父亲细微的亲密动作，都有可能都会引起白奕对己故亲人的念想，于是她格外小心，在与白奕日常的交谈中，她总是将自己代入到这一遭遇中，仿佛自己就是另一个他，从而避免让对方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情绪波动。

今惜以前见过他，是在初升高的暑假期间。

八月中旬，桓兴的部分老师一起去探望过家庭状况不太好的新生，今志川拽着今惜一起过去了。

夏日的午后是燥热又安静的，与他们同行的老师耐不住这种天气，只探望了部分学生就纷纷回去了。

在县北区的一条老街上，今志川带着今惜围着街道绕了一两个小时，终于在一个狭窄的胡同里找到了白奕的家。

这胡同里的楼房大都是红砖加水泥砌成的，旧的旧破的破，塌的倒是没有。

有些房子的墙根处还堆满了垃圾，让人看了就不太想踏足。

下午两三点，气温达到38℃左右，今家父女俩的叫喊声混合着吱呀呀的蝉鸣，有些过于刺耳。

白奕从一扇布满灰尘的纱窗里探出头，眯着眼睛朝着楼下看了足足三分钟。

今惜出来的时候没戴眼镜，她只能仰着头看出对方的大致轮廓，但很快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今惜等的有些不耐烦，她想把手边的一箱牛奶放下就走，但被今志川拦住了。

他说：“以后我就是他的老师，你就是他的同学，都是要同甘共苦的人，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了。”

今惜想说什么，但看到爸爸头上冒着细密的一层薄汗，又识趣的把话咽了回去。

今惜断定，对方肯定也是没有戴眼镜，不然也不会眯着眼睛看这么久都不开门。

于是他说服自己，原谅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冷漠的人。

白奕关上窗户跑到楼下，打开门让这两人到屋里歇着。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今志川想塞给他一包钱，但白奕说补贴够用，弯着腰给婉拒了。

“要不我们带你去买身开学穿的新衣服？

我女儿的眼光很棒的。”

今志川的目的很纯粹，笑声也爽朗。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少年举止稳妥，他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关怀带到后，今惜赶紧推着爸爸出门，临走时不忘将一张早就写好的纸条放在小桌上，那是她为白奕准备的学校各科老师的联系方式。

今惜同爸爸出了门，小声问出了那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爸你怎么就这么给他钱啊，你这样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吗？”

“我也是想让他过得好点嘛……”今惜抿了抿嘴，他早就习惯了今志川的固执，但还是暗暗说道：“出发点是没错……”待两人走远，胡同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门后的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盯着地上的一排蚂蚁出了神。

白奕的手里攥着那张纸条，以防它不会掉到地上，强势的暖空气又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尽数闯进他的鼻腔，温和的窒息感不禁让他皱起眉头。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重新将大门锁好，提起两箱牛奶进了屋里。

今惜平复了下不太稳定的心情，向爸爸问起了今宥成。

“别管他，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爸”今惜拉住他。

“你不觉得丢人吗？”

今志川拉着今惜继续往前走，用有些克制的语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今惜揉了揉肩膀，并没有开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管别人怎么看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你哥哥己经25了，我们也没能力左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