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涛，你要是再在上班时间刷‘摸鱼吧’，我就把你手机塞进行政部那台十年老复印机里，一起打成碎片。”
王涛浑身一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滑进抽屉，动作行云流水得仿佛经过千锤百炼。
他抬起头，对着站在工位旁、双手抱胸的部门主管李伟，露出一个堪称模范的职场微笑。
“李主管，您误会了，我刚刚是在查阅‘关于提升跨部门协作效率的数字化解决方案’的相关资料，深受启发，正在消化吸收。”
李伟，一个年过三十五，发际线以每年两厘米速度稳步后移的男人，闻言只是挑了挑他那稀疏的眉毛，嘴角向下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哦？
是吗？
‘楼主在办公室煮螺蛳粉被同事打出翔’这种帖子，什么时候归我们数据分析部研究和协作了？
这是要开辟‘办公室冲突数据量化分析’的新赛道？”
王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把“摸鱼吧”那个标题党楼主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干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这个……李主管，您找我有什么事？
是上周末我提交的那份报表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
当然有。”
李伟把手里的几张A4纸拍在王涛桌上，力道之大让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我让你预测下一季度的市场趋势，不是让你用塔罗牌占卜！
‘星辰逆位，水星停滞，建议保守投资，谨防小人’？
王涛，你是不是还打算在附录里给我来个八字排盘？”
隔壁工位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漏了气的笑声。
王涛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林子涵那小子。
他眼角余光瞥见林子涵的肩膀在疯狂抖动，脑袋几乎要埋到显示器后面去。
“李主管，您听我解释，”王涛试图挽回，“这是运用了最新的玄学大数据交叉分析模型，在国外很流行的……闭嘴。”
李伟打断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王涛，你也是老员工了，能不能长点心？
看看人家茗泽，上个月的项目做得多漂亮？
总经理都点名表扬。
你再看看你，一天到晚不是摸鱼就是搞这些歪门邪道。”
正端着一杯咖啡，优雅（在王涛看来是装腔作势）地从旁边走过的张茗泽，适时地投来一个谦逊中带着一丝得意的眼神：“李主管过奖了，我只是做好分内事。
涛哥可能只是……最近没休息好。”
王涛在心里默默给张茗泽记上了一笔，决定下次部门聚餐，一定要“不小心”把酒洒在他那身价格不菲的衬衫上。
“行了，废话少说。”
李伟敲了敲桌子，“总部下达了新任务，要我们做一个关于‘Z世代消费偏好与社交媒体行为关联性’的深度分析报告，时间紧，任务重。
这次项目由茗泽牵头，子涵、依诺，还有你，王涛，你们三个配合。
下周一我要看到初步方案。”
被点名的林子涵终于抬起了头，脸上还残留着笑出来的红晕。
坐在他对面的陈依诺也从格子间探出身子，推了推她那副黑框眼镜，冷静地点了点头：“收到，李主管。”
王涛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跟张茗泽合作，但面上只能挤出笑容：“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希望你的保证这次能有点含金量。”
李伟冷哼一声，转身走了，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我手下怎么有这种人才”的无奈。
主管一走，办公区的低气压瞬间解除。
林子涵立刻滑着椅子凑过来，挤眉弄眼：“涛哥，可以啊，玄学大数据都整出来了！
快教教我，你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悠李头的？”
王涛没好气地推开他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脑袋：“滚蛋！
老子那是高级数据分析方法论，你个凡夫俗子懂个屁。”
“我懂我懂，”林子涵笑嘻嘻地，“我就懂你刚才差点和李头表演真人快打了。
话说，‘摸鱼吧’那个螺蛳粉的帖子后来咋样了？
楼主还健在不？”
“楼主被行政部警告处分了，螺蛳粉被当成生化武器收缴了。”
王涛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完了，这次又落张茗泽手里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一首安静听着的陈依诺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根据历史数据统计，与张茗泽合作的项目，你的工作量平均会增加23.5%，被当众批评的频率上升40%，但项目奖金到账率提升15%。
从投入产出比分析，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王涛和林子涵同时沉默地看向她。
“依诺啊，”林子涵语重心长，“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涛哥的玄学数据分析更不像个地球人。”
陈依诺推了推眼镜，屏幕的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神：“谢谢夸奖，我正在努力迭代我的‘人类行为模拟系统’。”
这时，王涛的手机在抽屉里震动了一下。
他偷偷摸出来一看，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老妈发来了一条长达47秒的语音方阵。
他头皮一阵发麻，选择长按转文字。
文字跳出来的瞬间，王涛眼前一黑。
儿子！
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姑娘，叫王芳，照片我看了，盘靓条顺，还是个老师！
稳定！
妈把你微信推给她了，你赶紧加上聊聊！
这次别再给我掉链子！
人家姑娘主动加你，你有点礼貌！
别像上回那样……（后面是长达二十秒的数落）“怎么了涛哥？
脸色这么精彩，李头杀个回马枪了？”
林子涵关切地问。
王涛生无可恋地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比那个可怕。
我妈，又来了。”
林子涵凑过去一看，乐了：“哟，桃花运啊！
王芳？
这名字好，一听就是过日子的人。
涛哥，恭喜恭喜，终于不用在‘摸鱼吧’跟人抢‘母胎solo互助楼’的楼主持了。”
“滚！”
王涛骂了一句，感觉人生无比艰难。
工作上被主管嫌弃，被同事碾压，生活上还要被亲妈进行“爱的催婚”。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备注简单明了：张阿姨介绍，王芳。
王涛看着那个戴着草帽、站在向日葵田里的卡通少女头像，手指悬在“通过”和“拒绝”上方，内心天人交战。
林子涵在旁边煽风点火：“加啊涛哥！
万一呢？
万一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你妈不是说人家是老师吗？
多好！
以后孩子功课都不用愁了！”
陈依诺也冷不丁地补了一刀：“根据社会婚恋市场大数据分析，教师职业在相亲领域的受欢迎程度长期位列前三。
建议把握机会，你的年龄和收入水平在婚恋市场竞争优势并不明显。”
王涛：“……”他咬了咬牙，指尖颤抖地点下了“通过”。
好友申请瞬间通过。
对方似乎一首在等着。
聊天框顶部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钟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王芳：你好，王涛。
张阿姨应该跟你提过我吧？
我这个人比较首接，不喜欢绕弯子。
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没等王涛回复，紧接着又是一条。
王芳：请问你目前名下有房产吗？
是全款还是贷款？
如果有贷款，每月还款额度是多少？
未来五年内的职业规划是怎样的？
年薪大概在什么范围？
有购车计划吗？
以及，你对婚后与父母同住持什么看法？
一连串问题，如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过来，砸得王涛眼冒金星，手指冰凉。
旁边的林子涵伸着脖子看完，倒吸一口凉气，同情地拍了拍王涛的肩膀：“涛哥……节哀。
这哪是相亲，这他妈是人力资源总监在线面试啊！”
王涛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黯淡的相亲之路。
他默默地拿起手机，手指飞舞。
王涛：不好意思，王老师，您的问题都很重要。
但我刚刚收到公司通知，有一个紧急项目需要立刻处理，关乎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发展方向，非常重要！
关于您的问题，我稍后整理一份详细的书面报告发给您，您看可以吗？
点击，发送。
然后他迅速将手机调成静音，塞进裤兜最深处，动作一气呵成。
他抬起头，迎着林子涵和陈依诺复杂的目光，一脸悲壮地打开了空白的PPT文档，手指重重地敲下标题：《Z世代消费偏好与社交媒体行为关联性深度分析报告》“工作！”
王涛咬牙切齿，仿佛跟屏幕有仇，“只有工作不会背叛我！
只有代码不会问我有没有房！”
林子涵缩了缩脖子，小声对陈依诺说：“我觉得涛哥好像被刺激得不轻。”
陈依诺冷静地回应：“根据行为心理学分析，这是典型的应激性工作亢奋，通常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两小时。
建议趁此机会，把他负责那部分最难的数据建模任务分配给他。”
林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头就对刚建立项目群的张茗泽发消息：“茗泽哥，涛哥表示他斗志昂扬，主动请求承担第一阶段的核心数据分析工作！”
几秒后，张茗泽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以及一句：“很好，看来王涛终于有了点觉悟。”
王涛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对着PPT发呆，满脑子还是王芳那灵魂拷问般的相亲“试卷”。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移动鼠标，点开了浏览器。
林子涵瞥见，忍不住问：“涛哥，这么快就找资料了？
牛逼啊！”
王涛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我先百度一下，‘如何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告诉相亲对象你是个穷光蛋’。”
林子涵：“……学到了。”
就在王涛准备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词时，他的目光被电脑右下角弹出的一个微小广告窗口吸引住了。
那广告设计得极为简陋，像是十几年前的网页风格，上面只有一行闪烁的字体：感觉人生陷入困境？
点击这里，寻找你的“最佳损友”。
下面是一个模糊不清，似乎还在不断掉帧的卡通狗头表情包。
鬼使神差地，王涛移动鼠标，点了下去。
屏幕瞬间一黑。
“我靠！
不是吧？
中毒了？”
王涛心里咯噔一下。
一秒钟后，屏幕恢复正常，依旧停留在他的百度搜索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只有浏览器历史记录里，多了一个无法识别的乱码网址，并且无法再次访问。
“什么破广告，骗点击的吧。”
王涛嘟囔了一句，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继续投入到与百度、相亲、以及即将被强加过来的繁重工作的斗争中。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点击那个广告的瞬间，城市另一端，某个出租屋里，一个名叫李子豪的年轻程序员，看着自己刚刚莫名自动编译并运行通过的、一个他毫无印象的代码文件，挠了挠所剩不多的头发，满脸困惑。
而更远的地方，一个名叫刘艺涵的女孩，手机忽然自动播放了一段极其沙雕的土味摇花手视频，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进面前的麻辣烫碗里。
命运的齿轮，似乎就在这个平淡无奇的下午，因为某个不靠谱的广告链接，开始悄无声息地错位、耦合，发出只有未来才能听见的、细微而清晰的“咔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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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张茗泽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以及一句：“很好，看来王涛终于有了点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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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涵：“……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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