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的芒种，岚岛的天还没扯开鱼肚白，码头的青石板路就先醒了。
潮水刚退，带着海腥气的风里裹着渔汛特有的热闹，从码头上头飘到巷尾——那是渔民们盼了整季的“黄金日子”，渔网里捞的是活蹦乱跳的生计，是灶台上的烟火，是孩子书包里的新书。
陈破浪赤着脚跑在最前头，脚趾缝里沾的细沙被晨光映得发金。
他刚帮父亲陈老海把“海福号”的缆绳拴紧，就被舱里的景象晃了眼：银闪闪的大黄鱼挤在舱底，尾巴还在扑腾，肥硕的带鱼像银带似的叠着，连空气里都飘着鲜气。
“爹，这趟最少能卖五块大洋！”
他咋咋呼呼地喊，却被陈老海拍了下后脑勺：“稳着点！
先把鱼挑上岸，王记鱼行的老板还等着呢！”
说话间，码头上的人己经多了起来。
挑着竹筐的渔工们吆喝着“让让嘞”，脚步踩在青石板上“噔噔”响；渔妇们围着刚靠岸的渔船，伸手去翻渔筐里的鱼，嗓门裹着咸腥：“张大哥，你这带鱼咋这么肥？
给我留两条！”
“李婶，今天黄花鱼便宜，多买两斤给娃熬汤！”
孩童们更热闹，追着卸鱼的板车跑，手里拿着刚从渔船上讨来的小螃蟹，笑声撞在礁石上，又弹回人群里。
陈破浪扛起一筐大黄鱼往巷口走，路过王阿婆的小吃摊时，被硬塞了个烫手的红薯。
“好孩子，趁热吃！”
王阿婆手里揉着面团，眼睛却笑成了缝，“你爹这趟出海顺，往后咱码头的日子都能更红火！”
摊前己经围了不少人，刚炸好的鱼丸在锅里滚着，香气飘出去老远，有人掏出铜板：“阿婆，来碗鱼丸汤，多加醋！”
不远处的渔具店也开了门，老板蹲在门口补渔网，手里的梭子飞似的穿线，嘴里还跟路过的渔民搭话：“老赵，你那渔网该换了，新到的尼龙线结实，赶渔汛不跑鱼！”
码头上的马达声也越来越密，一艘艘渔船陆续靠岸，船老大们站在船舷上喊自家汉子的名字，卸鱼的木板“吱呀”响，渔筐碰撞的“砰砰”声、渔网晾晒的“哗啦”声，混着海风里的咸鲜，织成一片活泛得能淌出油的晨景。
陈破浪放下渔筐，靠在渔具店的木门上啃红薯，望着眼前的热闹，心里美得冒泡。
他看见隔壁阿福正帮着父亲搬鱼，脸上沾了鱼鳞也不管；看见巷口的裁缝铺老板也来凑热闹，手里还拿着给渔妇们裁好的蓝布；连镇上学堂的先生，都站在码头边的榕树下，笑着看这满码头的生机。
他摸了摸怀里的铜板——那是上次帮人修船赚的，盘算着等忙完这阵，就跟父亲学修船，往后也能扛起这个家，让娘不用再为油盐钱发愁。
就在这时，陈老海突然朝他招手，声音里没了刚才的笑意，反而带着点发紧的急促：“破浪，你看那边！”
陈破浪顺着父亲指的方向望去，东南海面的晨雾里，竟冒出三艘灰绿色的船影，舰身细长，不像往来的商船，倒像极了镇上先生说过的“兵舰”。
“那是啥船啊？”
有人凑过来，踮着脚往海里望。
陈老海皱着眉，把烟袋锅子在渔筐上磕得“当当”响，手却攥得死紧：“说不清，但看着不对劲——哪有兵舰往咱这渔岛来的？”
话音刚落，最前面那艘船的甲板上，突然升起一面血红的旗子，太阳图案在风里展开的瞬间，陈老海的脸“唰”地白了，声音都变了调：“是日本人！
快躲！
快带着娃往巷子里躲！”
喧闹的码头像被突然泼了盆冷水，刚才还笑着讨价还价的渔妇们，瞬间慌了神；追着板车跑的孩童们，被爹娘一把拽进怀里；卸鱼的渔工们扔下竹筐，就往巷子里冲。
可没等众人跑远，第一声炮响就炸在了码头东侧的渔市——砖石飞溅间，王阿婆的小吃摊被掀翻，滚热的鱼丸汤洒在地上，刚揉好的面团沾了尘土和血迹；满筐的鲜鱼翻倒在青石板上，在血泊里蹦跳着，很快没了力气。
陈破浪被慌乱的人潮推得踉跄，刚要抓住父亲的手，却见陈老海抄起墙角那根磨得发亮的船桨，转身就往“海福号”冲。
“爹！
危险！”
他嘶吼着追上去，却被父亲一把推开：“船不能丢！
渔民没了船，就是待宰的鱼！”
陈老海的声音里带着急劲，脚踩在碎瓷片上也没停——那艘“海福号”，是他攒了十年钱、请了最好的木匠造的，是全家的根，绝不能落在日本人手里。
晨雾还没散尽，可码头的热闹己经碎成了满地狼藉。
哭喊声、奔跑声、枪炮声混在一起，压过了海风，压过了渔汛的生机。
陈破浪望着父亲冲向渔船的背影，又看了看满码头的混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刚才还鲜活的码头，转眼就成了惊魂未定的战场，而那面血红的太阳旗，还在风里飘着，刺得人眼睛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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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帮父亲陈老海把“海福号”的缆绳拴紧，就被舱里的景象晃了眼：银闪闪的大黄鱼挤在舱底，尾巴还在扑腾，肥硕的带鱼像银带似的叠着，连空气里都飘着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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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们更热闹，追着卸鱼的板车跑，手里拿着刚从渔船上讨来的小螃蟹，笑声撞在礁石上，又弹回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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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婆手里揉着面团，眼睛却笑成了缝，“你爹这趟出海顺，往后咱码头的日子都能更红火！”
摊前己经围了不少人，刚炸好的鱼丸在锅里滚着，香气飘出去老远，有人掏出铜板：“阿婆，来碗鱼丸汤，多加醋！”
不远处的渔具店也开了门，老板蹲在门口补渔网，手里的梭子飞似的穿线，嘴里还跟路过的渔民搭话：“老赵，你那渔网该换了，新到的尼龙线结实，赶渔汛不跑鱼！”
码头上的马达声也越来越密，一艘艘渔船陆续靠岸，船老大们站在船舷上喊自家汉子的名字，卸鱼的木板“吱呀”响，渔筐碰撞的“砰砰”声、渔网晾晒的“哗啦”声，混着海风里的咸鲜，织成一片活泛得能淌出油的晨景。
陈破浪放下渔筐，靠在渔具店的木门上啃红薯，望着眼前的热闹，心里美得冒泡。
他看见隔壁阿福正帮着父亲搬鱼，脸上沾了鱼鳞也不管；看见巷口的裁缝铺老板也来凑热闹，手里还拿着给渔妇们裁好的蓝布；连镇上学堂的先生，都站在码头边的榕树下，笑着看这满码头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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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凑过来，踮着脚往海里望。
陈老海皱着眉，把烟袋锅子在渔筐上磕得“当当”响，手却攥得死紧：“说不清，但看着不对劲——哪有兵舰往咱这渔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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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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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闹的码头像被突然泼了盆冷水，刚才还笑着讨价还价的渔妇们，瞬间慌了神；追着板车跑的孩童们，被爹娘一把拽进怀里；卸鱼的渔工们扔下竹筐，就往巷子里冲。
可没等众人跑远，第一声炮响就炸在了码头东侧的渔市——砖石飞溅间，王阿婆的小吃摊被掀翻，滚热的鱼丸汤洒在地上，刚揉好的面团沾了尘土和血迹；满筐的鲜鱼翻倒在青石板上，在血泊里蹦跳着，很快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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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危险！”
他嘶吼着追上去，却被父亲一把推开：“船不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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