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屋檐断线的水珠，滴落在后院石缸里，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
月光挣扎着从云层缝隙里透出几缕惨淡的光，勉强照亮了醉仙楼后院那间堆放杂物的柴房。
柴房里弥漫着干草、霉木和陈年油污混合的气味。
韩小宝蜷缩在角落一堆相对干燥的麦秸上，心脏依旧像揣了只兔子，砰砰首跳，几乎要撞破他那单薄的胸膛。
怀里的那个灰色袋子，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坐立难安。
他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了半晌。
隔壁大厨如雷的鼾声、前院伙计模糊的梦呓，以及街道上传来的更夫梆子声，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确认安全后，他才像做贼一样，用微微颤抖的手，从怀里将那几样“宝贝”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枚龙眼大小、黑不溜秋的药丸。
它们表面毫无光泽，甚至有些粗糙，像是用什么草木灰随手捏成的，扔在路边恐怕连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韩小宝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将它们凑到鼻尖，用力嗅了嗅。
一股极其清淡、若有若无的异香钻入鼻腔。
那香味很奇特，不似花香，不似药香，更非他熟知的任何食物香气。
它带着一丝凉意，吸入肺中，竟让他因紧张和奔跑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为之一清，连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嘿，有点门道！”
韩小宝精神一振，黑亮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
他不敢首接吞服，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乱吃仙丹爆体而亡的倒霉蛋可不在少数。
他目光在阴暗的柴房里逡巡，最后落在墙角一块边缘锋利的破瓦片上。
他捡起瓦片，又找来个豁口的破碗。
将一枚黑丸放在碗底，用瓦片小心地刮擦。
粉末簌簌落下，过程远比他想像的艰难，那黑丸看似不起眼，却异常坚硬。
费了好大劲，才刮下浅浅一层墨褐色粉末。
他想了想，又将这少许粉末分成两半，一半重新包好，另一半则倒入一旁的水瓢中。
清水瞬间被染出极淡的浊色。
他端起水瓢，看着里面微浊的水，心里天人交战。
赌赢了，或许就是仙缘；赌输了……他想起镇上那个误食毒蘑菇口吐白沫的王二傻子。
“妈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他把心一横，仰头“咕咚咕咚”将半瓢水喝了个底朝天。
水流下肚，初时并无特殊感觉。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时候，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热流，突然从胃部升腾而起！
那暖流如同冬日的暖阳，迅速扩散到西肢百骸，所过之处，冰冷和疲惫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通泰舒爽。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脚上那些因常年干活而积累的细小伤口，传来一阵微微发痒的感觉。
“宝贝！
真是天大的宝贝！”
韩小宝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里闪烁着狂喜的光芒。
这效果，比老医师最贵的补药还灵验百倍！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两枚半黑丸用破布层层包好，塞进墙壁一道不起眼的裂缝深处，还用干草做了伪装。
处理完丹药，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本薄册子上。
在昏暗的光线下，册子呈现一种暗淡的灰色，材质非纸非帛，摸上去滑腻而坚韧，带着一丝凉意，竟不惧刚才淋湿的雨水。
封面上是三个扭曲如蛇虫的古怪文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这写的什么鬼画符……”他嘀咕着，下意识地集中精神，紧紧盯着那三个字。
说来也怪，就在他全神贯注的刹那，那三个古怪文字的笔画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中扭曲、重组，最终化为他能够理解的三个字——《引气诀》！
“！！！”
韩小宝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在地上。
神仙手段！
这绝对是神仙手段！
他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颤抖着翻开册子。
里面的文字同样古怪，夹杂着一些盘膝打坐、标注着红色线条的人体图案。
当他努力将精神集中在文字上时，那些字迹便如同冰消雪融般，将大致的意思流入他的脑海：“气感天地，流转周天……纳灵入体，淬炼凡胎……是为炼气……”他看得似懂非懂，连蒙带猜，大概明白这是一门教人如何感应并吸纳天地间一种叫做“灵气”的能量，从而踏上修仙之路的法门。
那些图案，则是引导灵气在体内运行的路线。
巨大的兴奋冲击着他。
仙丹！
功法！
这泼天的富贵，竟然真的砸到了他这个小跑堂的头上！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御剑飞天、移山倒海的美好未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
按照册子上第一幅图的姿势，在麦秸上盘膝坐下，五心向天（虽然他不太确定头顶算不算一心），努力放空思绪，去感应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
柴房里的霉味依旧，隔壁的鼾声依旧，窗外的滴水声依旧。
他的腿从酸麻到刺痛，最后几乎失去知觉，但所谓的“灵气”，连个影子都没感觉到。
倒是集中精神久了，脑袋开始发晕，一阵阵困意袭来。
半个时辰后，韩小宝再也坚持不住，龇牙咧嘴地瘫倒在草堆上，揉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呸！
什么破功法，一点用都没有！”
他有些气馁地抱怨，感觉刚才的兴奋消退了不少。
修仙看来并不像说书先生讲的那么容易。
但当他目光扫过那本静静躺在草堆上的《引气诀》，以及想起墙壁里藏着的丹药时，心中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至少，希望己经握在手中了。
“急什么，神仙哪是那么好当的。”
他自言自语地安慰道，将《引气诀》也仔细藏好，位置与丹药分开。
“慢慢来，小宝，你有的是时间。
这可是神仙的路子，要是那么容易，满大街不都是神仙了？”
他重新躺下，望着从柴房门缝里透进来那一线微弱的月光，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不安的迷茫。
这一夜，青溪镇的小跑堂韩小宝，在柴房的霉味与草屑中，第一次触摸到了一个光怪陆离、超乎想象的世界边缘。
他的命运轨迹，就在这个平静又暗潮汹涌的雨夜之后，悄然偏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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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带着一丝凉意，吸入肺中，竟让他因紧张和奔跑而有些昏沉的脑袋为之一清，连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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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在阴暗的柴房里逡巡，最后落在墙角一块边缘锋利的破瓦片上。
他捡起瓦片，又找来个豁口的破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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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韩小宝再也坚持不住，龇牙咧嘴地瘫倒在草堆上，揉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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