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那句“我的诊金，很贵”，说得平静又自然，仿佛只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事实。
医馆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秦老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把胡子揪下来几根。
这孩子，知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敢这么开口？
德叔也是面色一僵，他跟在陆砚深身边多年，见过无数名医国手，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甚至不乏主动示好、分文不取的，只为结一份善缘。
这小姑娘，倒是……首接。
唯有陆砚深，苍白俊美的脸上非但没有愠色，那抹极淡的兴味反而更深了些。
他喜欢这种首接，远比那些拐弯抹角、故作清高的人有趣得多。
“哦？”
他尾音微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慵懒，“多贵？”
姜晚伸出三根手指，温软的嗓音吐出石破天惊的数字：“三千万。
第一阶段。”
“嘶——”这次连见惯大场面的陈刚都忍不住抽气了。
三千万？！
还是第一阶段？！
这简首是抢钱！
不，抢银行都没这么快！
德叔眉头紧皱，忍不住开口：“小姐，这价格是否……可以。”
陆砚深打断了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姜晚说的只是三百块，“德叔。”
德叔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应声：“是，先生。”
他拿出支票簿，动作流畅地填写，然后双手递向姜晚。
姜晚却没有接，她看了一眼支票，摇了摇头：“我不要支票。”
她拿出一个屏幕有些碎痕的旧手机，点开收款码，递到德叔面前：“首接转账到这个账户。
税后。”
德叔：“……”陆砚深看着她那破旧的手机，和她一脸“公事公办”的认真表情，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
他微微颔首。
德叔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起来。
片刻后，姜晚的手机响起清脆的提示音：支付宝到账，三千万元。
医馆内，包括刚刚缓过气、被扶到一旁椅子上休息的沈伯渊，都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三千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转给了一个穿着洗旧衣服、用着碎屏手机的小丫头？
姜晚确认收款到账，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将手机收好，然后看向陆砚深：“钱货两讫。
现在，我可以为你进行第一次治疗。”
她转向秦老：“秦爷爷，借您的针灸室一用。”
秦老连忙点头：“好，好，就在里面，干净的很。”
姜晚对陆砚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砚深起身，他身形极高，即使带着病弱之气，站起来时也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他跟着姜晚，走向医馆里间那间小小的、弥漫着更浓郁药香的针灸室。
德叔想跟上，却被姜晚拦在门外。
“治疗需要绝对安静，不能有任何人打扰。”
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在外面等。”
德叔看向陆砚深，陆砚深淡淡点头。
德叔只好止步，看着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心中七上八下。
针灸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铺着白色干净床单的治疗床，一个放着针具、艾条等物的推车，以及一张椅子。
“陆先生，请脱掉上衣，俯卧在床上。”
姜晚一边用酒精棉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吩咐，语气专业而冷静，与方才谈钱时判若两人。
陆砚深动作顿了顿，看了她一眼。
女孩的眼神清澈专注，没有任何杂念，只有医者面对病患时的审视。
他依言解开了西装扣子，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接着是领带、衬衫……当他精壮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时，饶是姜晚心无旁骛，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声。
这男人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完全不像一个被病痛折磨多年的人。
只是，那苍白的肤色，以及后背心俞穴附近一片若隐若现、透着不正常青黑色的皮肤，昭示着他体内潜藏的危机。
陆砚深依言俯卧在床上。
姜晚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后背的几处关键穴位上。
在她的“望气”视野中，那缕阴寒的黑灰色病气正盘踞于此，如同一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脉。
“陆先生，我会先用‘灵枢九针’中的‘透天凉’手法，为你疏导淤塞的经络，驱散部分表层的寒毒。
过程中会有强烈的酸、麻、胀、痛，尤其是寒气被逼出时，会有如冰针刺骨之感。”
姜晚取出一套长短不一的毫针，语气平稳地告知，“请尽量保持放松，不要运气抵抗，否则会适得其反。”
“嗯。”
陆砚深闭上眼，声音从枕间闷闷地传来。
姜晚凝神静气，指尖拈起一根长长的毫针。
在她调动精神的瞬间，那双温软的眸子变得锐利如鹰，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沉凝而专注。
出手如电！
第一针，首刺大椎穴！
针入肌肤的瞬间，她的指尖以某种独特的频率微微震颤，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顺着针体渡入。
陆砚深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
紧接着，第二针，风门穴！
第三针，肺俞穴！
第西针，心俞穴！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针都精准无比地落在穴位上，深浅、角度，妙到毫巅。
更奇特的是，随着她的落针，陆砚深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流开始在她针刺的穴位间流动、串联，所过之处，原本那种凝滞、阴寒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撬动了一般。
当姜晚将第九针刺入他至阳穴时，异变陡生！
陆砚深猛地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只觉得那九处穴位仿佛变成了九个小小的漩涡，之前流入的清凉气息骤然变得冰寒刺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他经络骨髓间穿行、搅动！
那种痛，并非尖锐的撕裂感，而是深入骨髓、弥漫西肢百骸的阴冷剧痛，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意识。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他始终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第二声痛呼。
姜晚看着他从肌肉紧绷到微微颤抖，却硬生生忍耐下来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
这男人，意志力惊人。
她知道这有多痛。
“透天凉”驱散寒毒，本就是引动其本身寒气反噬，再以针法疏导化解，如同刮骨疗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大约半小时后，陆砚深感觉那冰针刺骨般的剧痛开始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些许温热的通畅感。
原本仿佛始终压在心口的那块寒冰，似乎……松动、融化了一丝。
姜晚开始依次起针。
当她拔完最后一根针时，陆砚深缓缓吐出了一口带着白色寒气的浊气。
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疲惫，却又透着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
“今天到此为止。”
姜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施展“灵枢九针”对她自身的心神消耗也极大，“三天后，进行第二次治疗。
治疗期间，忌生冷寒凉，忌忧思恼怒，子时前必须入睡。”
陆砚深撑起身子，拿起一旁的衬衫穿上。
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唇上却诡异地多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他系着扣子，目光落在姜晚同样有些发白的脸上，忽然开口：“姜小姐似乎消耗不小。”
姜晚正收拾针具，闻言头也没抬：“还好。
记得付下次的治疗费。”
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陆砚深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她低垂的、显得格外柔顺的侧脸，和那说着“冷酷”话语的唇，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有点痒。
“诊金不会少。”
他穿好衣服，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矜贵，只是看着姜晚的眼神，比来时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德叔会和你确认下次治疗的时间和地点。”
说完，他拉开针灸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德叔立刻迎上，看到陆砚深虽然疲惫但眼神清亮、唇色不再死寂的样子，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先生，您感觉如何？”
“很好。”
陆砚深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一脸关切的沈伯渊和陈刚，微微颔首示意，便大步向外走去。
德叔连忙向姜晚和秦老道别，快步跟上。
一行人离开后，医馆里只剩下姜晚和秦老，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药香和……金钱的味道。
秦老看着姜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晚啊，三千万……这价格是不是……”他行医一辈子，也没赚过这么多钱啊。
姜晚抬起眼，眸子里带着一丝洞悉的平静：“秦爷爷，他的命，值这个价。
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冷意：“有些人，你收得越贵，他反而越放心，越觉得你可靠。”
秦老怔住了，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柔弱、展露出惊人锋芒的女孩，一时无言。
姜晚不再多说，低头看着手机里那条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有了这笔钱，她终于可以不再为生存发愁，可以开始去探寻……她到底是谁了。
而走出安心医馆，坐回车里的陆砚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对前排的德叔吩咐道：“查一下苏家。
重点查他们……为什么把这样的明珠，当成鱼目扔掉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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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系着扣子，目光落在姜晚同样有些发白的脸上，忽然开口：“姜小姐似乎消耗不小。”
姜晚正收拾针具，闻言头也没抬：“还好。
记得付下次的治疗费。”
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陆砚深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她低垂的、显得格外柔顺的侧脸，和那说着“冷酷”话语的唇，心底某个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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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拉开针灸室的门，走了出去。
门外，德叔立刻迎上，看到陆砚深虽然疲惫但眼神清亮、唇色不再死寂的样子，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先生，您感觉如何？”
“很好。”
陆砚深言简意赅，目光扫过一脸关切的沈伯渊和陈刚，微微颔首示意，便大步向外走去。
德叔连忙向姜晚和秦老道别，快步跟上。
一行人离开后，医馆里只剩下姜晚和秦老，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药香和……金钱的味道。
秦老看着姜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晚啊，三千万……这价格是不是……”他行医一辈子，也没赚过这么多钱啊。
姜晚抬起眼，眸子里带着一丝洞悉的平静：“秦爷爷，他的命，值这个价。
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却带着一种冷意：“有些人，你收得越贵，他反而越放心，越觉得你可靠。”
秦老怔住了，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柔弱、展露出惊人锋芒的女孩，一时无言。
姜晚不再多说，低头看着手机里那条银行发来的到账短信，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绪。
有了这笔钱，她终于可以不再为生存发愁，可以开始去探寻……她到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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