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车窗上,
雨刮器以最高频率来回摆动,前方视野依然模糊一片,只有被车灯切开的一小片混沌的黑暗。
“见鬼!这导航是彻底疯了吗?”中村拓也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语气里充满了焦躁和疲惫。
他们原本应该在几个小时前就抵达山形县的那家温泉旅馆,
而不是在这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林里兜圈子。副驾驶上的女友小林夏树蜷缩在座位上,
脸色苍白地盯着手机屏幕,那上面“信号缺失”的图标刺眼地亮着。“拓也,冷静点。
慢些开,这路太窄了。”后座上的竹内弘树,拓也的大学好友兼这次旅行的摄影师,
正试图用他的专业相机捕捉窗外诡异的雨景,但很快又放弃了。“不行,光线太差,
全是噪点。我说拓也,我们是不是闯进什么异次元了?
”他们是东京某知名杂志社的采编团队,此次任务是制作一期关于东北地区隐秘温泉的专题。
成功完成这个项目,对拓也的升迁至关重要。然而,此刻,晋升、 deadline,
所有都市里的烦恼,都被这片无边无际的雨林和彻底的迷失感所吞噬。
导航在一个小时前就将他们引上了一条地图上并未标注的狭窄山路。
路两旁是黑压压的、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杉树林,扭曲的枝桠在风雨中张牙舞爪。“看!
前面好像有东西!”夏树突然指向挡风玻璃的右上方。拓也下意识地踩了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有些打滑。顺着夏树指的方向看去,在车灯边缘的黑暗中,
隐约立着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是人?这种地方?”弘树也凑上前来。拓也深吸一口气,
缓缓将车靠近。距离拉近,
那“人影”清晰起来——一个破旧的、几乎与周围黑暗融为一体的地藏菩萨石像,
身上缠着早已褪色的红色围兜,石像的脸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双雕刻的眼睛,
空洞地注视着来车的方向,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悯和诡异。“只是个地藏菩萨啊。
”拓也松了口气,但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却并未散去。在这种荒山野岭立地藏,
通常是为了安抚横死者的灵魂。他正准备重新踩下油门,车灯扫过地藏菩萨身后的树林深处。
就在那一瞬间——“啊——!”夏树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拓也的脚猛地踩死刹车,
车身剧烈一晃。他也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看似是和服的女人,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车灯的光柱边缘。她低着头,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面容,
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直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不,不是站立。
拓也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女人……是飘着的。她的双脚,
完全隐藏在及地的、湿透了的白色衣袍下,但给人的感觉,她的脚底与湿漉漉的地面之间,
存在着一段无法言说的、令人心悸的空隙。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引擎声,一切都消失了,
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诡异的白影。然后,下一刹那,
就在拓也的大脑刚刚处理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时,那个女人猛地抬起了头!没有脸。
长发覆盖的区域,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惨白。“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西瓜爆裂般的巨响从车头传来。车身同时一震,
像是撞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撞……撞到人了?!”弘树的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拓也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浑身冷汗淋漓,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节发白。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我下车看看。”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别去!拓也!
”夏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恐的泪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不对劲!
”“万一真撞到人了呢?”拓也挣脱开,鼓起勇气推开车门。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他绕到车头,心脏狂跳。车灯照射下,
保险杠上有一片明显的凹痕和剐蹭的污迹。然而,车前空空如也。没有血迹,没有尸体,
甚至连刚才那个白衣女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一切。“怎么样?
”弘树也冒着雨下了车,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四处照射。
“什么都没有……”拓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怎么可能!我们明明都看到了!
也听到了声音!”弘树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恐惧在两人之间蔓延。
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树林和路面上胡乱扫动。突然,光斑定格在路边的一个土坡上。那里,
似乎有一个不规则的洞口,被茂密的灌木半遮掩着,幽深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刚才那个女人,似乎就是从那附近出现的。“是……是古坟吗?”弘树的声音有些发颤。
在日本乡村,尤其是在这种古老的山林里,
时常会发现一些千百年前的“古坟”Kofun。就在这时,
拓也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显示出一条延迟收到的导航信息——“您已偏离路线,正在重新规划……”几乎是同时,
夏树在车里发出一声更惊恐的尖叫。拓也和弘树猛地回头,透过流淌着雨水的车窗,
他们看到夏树正指着后视镜,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两人冲回车里,
拓也一把抓过后视镜调整角度。在后方无尽的黑暗中,借着尾灯微弱的光芒,他们看到,
那个白衣无脸的女人,正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面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而她原本空无一物的脸部,此刻,在手电余光映照下,
似乎隐隐浮现出五官的轮廓,那表情……像是在笑。“快走!快开车!!
”弘树几乎是吼出来的。拓也手忙脚乱地挂挡,油门踩到底,汽车发出一声咆哮,
轮胎溅起混浊的泥水,疯狂地向前冲去,
试图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和那个如影随形的恐怖身影。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仓皇逃离中,
车轮碾过了地藏菩萨前一件小小的、似乎是刚被放下的、湿透了的白色人形纸偶形代。
汽车几乎是失控地狂奔了十几分钟,直到引擎发出过热警报,拓也才勉强将速度降下来。
三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持续的雨声。恐惧像一块湿冷的布,
紧紧包裹着他们。终于,在道路的前方,出现了零星昏暗的灯火。
那是一个仿佛被时间遗忘的小山村,坐落在山坳之中。房屋都是古老的木造结构,
低矮而陈旧,在雨中静默着,如同一座座坟墓。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
上面用模糊的墨迹写着——“如月村”。村子里死气沉沉,几乎看不到人影。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看起来像是“民宿”的屋子,门帘破旧,灯箱上的字迹也残缺不全。
开门的是一个身形佝偻、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的眼睛浑浊不堪,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
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她用沙哑得像是在磨砂纸的声音告诉他们,
这里是村里唯一能留宿外人的地方。办理入住时,拓也试探着问起刚才山路上的事情。
“老婆婆,我们来的时候,在村外那边的山路上,
好像……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老婆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你们……看到‘阿弃’了?”“阿弃?
”夏树小声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名字。“冲撞了‘阿弃’大人……不吉利啊。
”老婆婆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很久以前……祭祀失败了……墓穴被打开……她就回来了……”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拼凑出一个模糊而骇人的信息:那个白衣女人,是一个名为“阿弃”的怨灵,
与一场失败的古代祭祀和一座被打开的古墓有关。老婆婆不再多言,
只是用干枯的手指指了指楼上角落的一个房间,示意他们住那里。在转身离开前,
她最后说了一句:“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更不要……回应窗外的呼唤。
”房间是传统的和室,榻榻米上散发着一股霉味和灰尘混合的气息。拉门外是狭窄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漆黑的山林。惊魂未定的三人,谁也没有睡意。
弘树拿出笔记本电脑,试图整理今天拍摄的照片,虽然大部分都因为天气原因报废了。
拓也则检查着行车记录仪,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行车记录仪的画面因为大雨和夜晚,
十分模糊。当播放到他们看见白衣女人和发生“碰撞”的那段时,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画面中,车灯前方空无一物。没有地藏菩萨,没有白衣女人。但在那个“碰撞”发生的瞬间,
记录仪的声音采集器里,清晰地录下了一声凄厉到极点的、非人的尖啸,
以及一个模糊而古老的词语——“帰れ”回去!。与此同时,
弘树那边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他正在查看自己相机里最后拍下的几张照片。其中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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