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凌雁走出地铁站的过程，像是一场穿越战场的急行军。
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布满瓦砾和锈蚀的汽车残骸。
苍白的日光下，建筑物的阴影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凌雁显然对这条路极为熟悉，她带着陈守穿梭于断壁残垣之间，巧妙地避开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区域。
陈守的“真知之瞳”在不刻意激发时，也能让他模糊地感知到周围空间的“异常”。
某条小巷的入口，在他眼中就缠绕着过多杂乱、断裂的“线”，散发出诱人深入的恶意；而一栋看似完好的居民楼，其“结构线”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仿佛随时会溶解。
“那些地方，‘镜墟’的侵蚀程度很高，或者有‘诡异’盘踞。”
凌雁头也不回地解释，似乎察觉到了陈守的感知，“记住这些‘死路’，走错一步，我都救不了你。”
大约西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江城大学。
曾经开放包容的学术殿堂，如今被粗糙加固的围墙、铁丝网和由桌椅、沙袋垒成的工事所包围。
围墙上布满了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以及一些仿佛用能量灼烧出来的焦痕。
入口处由厚重的铁门把守，几名手持自制长矛或弓箭的守卫警惕地巡视着。
他们的眼神，混合着疲惫、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看到凌雁，守卫们明显松了口气，让开了通道。
但他们的目光落在陈守身上时，则充满了审视和疑虑。
“凌队，这位是？”
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守卫问道。
“新来的幸存者，陈守。
他有‘能力’。”
凌雁言简意赅。
“能力”二字像是有魔力，守卫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有好奇，有敬畏，但更深处的，是一种疏离，甚至……恐惧。
他们默默地让开，不再多问。
走进校园，内部的景象比外面有序许多，但也难掩破败和拥挤。
草坪被开垦成了菜地，图书馆的窗户大多被封死，广场上搭建着密密麻麻的简易帐篷。
幸存者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沉默地从事着各自的工作——分发少量食物、修理工具、照顾伤员。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坚韧混合的沉重气息。
陈守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凌雁带着他走向校园深处一栋相对完好的实验楼时。
“这里是‘内区’。”
凌雁低声说，“主要是我们这些‘能力者’，以及负责研究和维护核心设施的人居住。
外区更拥挤，也更……不安全。”
实验楼入口还有一道岗哨，守卫者是一名身材魁梧、穿着改造过的防暴服的大汉。
他看到凌雁，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陈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铁哥，教授在吗？”
凌雁问。
“在楼上，‘工坊’里。”
被称作铁哥的汉子声音低沉，像两块石头在摩擦，“凌队，规矩你懂，生面孔需要检查。”
凌雁看向陈守。
陈守配合地举起双手，让铁哥用一個粗糙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仪器扫描全身。
仪器扫过他手中的怀表时，发出了细微的“嘀”声。
铁哥皱了皱眉，看向怀表。
“家传的，只是块老表。”
陈守解释道。
铁哥没说什么，挥挥手放行了。
实验楼内部被改造过，电力似乎依靠某种小型的、不稳定的发电机供应，灯光昏暗。
他们沿着楼梯向上，来到一间挂着“物理演示实验室”牌子的房间前。
牌子上被人用粉笔潦草地写上了“工坊”二字。
推门进去，陈守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一下。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电子元件、金属零件、甚至还有几台被拆解的汽车发动机。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沾满油污白大褂的老人，正趴在一个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刻刀，在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手指稳定得不似老人。
工作台上，摆放着几件奇特的“武器”：一把刀刃上流淌着微弱荧光的短刀，一面边缘镶嵌着齿轮、中心镜面模糊的圆盾，还有几枚刻着符文的金属片。
“教授，我回来了。”
凌雁轻声说道，生怕打扰到他。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手中的刻刀稳稳地划下最后一笔。
那金属片上的纹路骤然亮起一瞬柔和的白光，随即隐没。
他这才放下刻刀，转过身。
老人面容清癯，眼神深邃而疲惫，但透着一种知识沉淀后的睿智光芒。
他推了推鼻梁上用胶带固定的眼镜，目光落在陈守身上。
“新面孔？
雁子，你总是能给我带回来一些……惊喜。”
教授的声音温和，带着学者特有的腔调。
“教授，他叫陈守。
在地铁站，他……”凌雁将刚才遭遇“蚀魂者”的经过，尤其是陈守精准指出核心位置的情形，快速叙述了一遍。
教授听着，眼中的兴趣越来越浓。
他走到陈守面前，仔细打量着他，最后目光定格在他手中的怀表上。
“能让我看看吗？”
教授伸出手。
陈守犹豫了一下，将怀表递了过去。
教授没有打开表盖，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壳，感受着那细微的、仿佛与整个世界脉搏相连的颤动。
他的脸上露出了然和惊叹交织的神情。
“规则的共鸣器……不，更像是……观测仪？”
他喃喃自语，然后将怀表还给陈守，“孩子，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江城大学历史系，研究生。
灾难发生时，我在博物馆工作。”
陈守回答。
“历史……规则的沉淀与变迁……”教授若有所思，“难怪。
你的‘能力’，并非凭空生成，或许与你研究的‘历史’本身有关。
你能‘看见’的，是事物运行的‘规则’，是构成我们现实世界的‘经纬线’。
很罕见，也非常……重要。”
教授指向工作台上的那些物品：“如你所见，现代科技失效了。
但我们发现，一些蕴含特定‘概念’的古老技艺，或者通过‘能力’赋予物品临时的‘属性’，还能发挥作用。
我称之为‘概念锻打’。”
他拿起那把流淌荧光的短刀：“比如这个，我尝试将‘锋锐’和‘破邪’的概念暂时固化在上面，它对一些低阶‘诡异’有奇效。
但持续时间有限，且过程极其困难。”
“而我们这些觉醒了一些非常规力量的人，”凌雁接口道，她抬起手，掌心上方浮现出一片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力场波纹，“像我的‘止戈领域’，可以在小范围内强化友方，压制敌意。
但我们统称为‘镇墟使’。”
“镇墟使？”
陈守重复着这个充满力量与责任的名字。
“是的。
镇守‘镜墟’，守护现实残片的人。”
教授的语气沉重起来，“我们相信，这股力量并非偶然，它可能源于那些在古老传说中守护这片土地的存在留下的遗产。
只是，这遗产伴随着诅咒。”
就在这时，工坊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身形笔挺、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房间，在看到陈守时，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凌队长，我听说你又带了一个‘异常者’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首接落在陈守身上，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排斥。
“赵指挥，”凌雁站首了身体，语气不卑不亢，“陈守的能力很有价值，他能看穿‘诡异’的规则弱点。”
“价值？”
赵指挥冷哼一声，“凌雁，你忘了上周的教训了吗？
那个能操控阴影的家伙，差点把整个西区仓库拖进‘镜墟’！
这些不可控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他转向教授，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教授，我尊重您的研究。
但我坚持我的观点：这些所谓的‘能力’，和外面那些‘诡异’同出一源！
依赖它们，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们人类，应该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肃清一切‘神秘’，重建纯粹的、属于‘人’的世界！”
肃清神秘。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陈守的耳中。
他想起凌雁在地铁站外的警告，想起守卫们复杂的眼神。
原来，内部的裂痕，如此之深。
教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赵峰，你的想法我理解。
但在找到替代方案之前，我们需要每一种可能的力量来生存。”
“生存？
如果代价是逐渐变成我们对抗的怪物，那样的生存有何意义？”
赵指挥寸步不让，他的目光再次钉在陈守身上，“年轻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能力，在这里，守规矩。
任何失控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庇护所的威胁，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工坊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凌雁握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看向陈守，无奈地笑了笑：“如你所见，这里并非铁板一块。
赵峰是庇护所的军事指挥，他代表着‘肃清派’的观点。
他们相信，只有彻底清除‘镜墟’的影响和所有超自然力量，人类才能找回未来。”
陈守沉默着。
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无数维系世界的“经纬线”，回想起“蚀魂者”那扭曲的规则核心。
纯粹属于“人”的世界？
当世界的底层规则都己经改变，这个目标，是否本身就是一个幻影？
他握紧了手中的怀表，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他来到了暂时的安全区，却仿佛踏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战场。
而他的能力，让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这场理念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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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镇守‘镜墟’，守护现实残片的人。”
教授的语气沉重起来，“我们相信，这股力量并非偶然，它可能源于那些在古老传说中守护这片土地的存在留下的遗产。
只是，这遗产伴随着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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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
赵指挥冷哼一声，“凌雁，你忘了上周的教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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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可控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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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陈守的耳中。
他想起凌雁在地铁站外的警告，想起守卫们复杂的眼神。
原来，内部的裂痕，如此之深。
教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赵峰，你的想法我理解。
但在找到替代方案之前，我们需要每一种可能的力量来生存。”
“生存？
如果代价是逐渐变成我们对抗的怪物，那样的生存有何意义？”
赵指挥寸步不让，他的目光再次钉在陈守身上，“年轻人，我不管你有什么能力，在这里，守规矩。
任何失控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庇护所的威胁，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工坊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凌雁握紧了拳头，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看向陈守，无奈地笑了笑：“如你所见，这里并非铁板一块。
赵峰是庇护所的军事指挥，他代表着‘肃清派’的观点。
他们相信，只有彻底清除‘镜墟’的影响和所有超自然力量，人类才能找回未来。”
陈守沉默着。
他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无数维系世界的“经纬线”，回想起“蚀魂者”那扭曲的规则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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