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九倚在窗边晃着酒葫芦：“这瓜甜得能引来三波仇家。”
我反手用算盘挡住背后冷箭，银珠子溅了杀手一脸。
“第一波，”他仰头喝酒，“为财。”
我踢翻瓜摊，青皮瓜滚落在地，露出藏着的金叶子。
孙老爹早钻进地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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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九那句话像是一滴冷水溅进了滚油里。
“招虫子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素甚至来不及思考那“虫子”指的是什么，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念做出了反应。背后那股阴风太快，太毒，绝非寻常毛贼！
他抓着那价值十两银子的“冰糖翠”，猛地向前一个俯身，看似狼狈，另一只空着的手却已闪电般探入腰间悬挂的一个皮质囊袋里——那里面装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把乌沉沉、毫不起眼的铁算盘。
算盘不大，只有巴掌长度，框架是熟铁打造，串着乌木算珠，入手沉甸甸的。
“叮！”
一声极其清脆、类似金属交击的细响在他背后炸开。
一枚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透骨针，被他反手用铁算盘精准无比地格挡开来，针尖擦着算盘框架溅起一溜几乎看不见的火星，斜斜飞出去，“夺”的一声钉在了旁边瓜铺的木头柱子上，针尾兀自急速颤动。
沈素借着俯冲的势头就地一滚，卸去力道，半蹲起身，左手依旧稳稳托着那个宝贝瓜，右手已将铁算盘横在胸前。他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表情瞬间收敛，眼神锐利如鹰，扫向冷箭来袭的方向——街角一处阴暗的屋檐下。
那里空荡荡，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阴影在微微晃动。
“反应不慢嘛，沈大小姐。”陆小九的声音依旧从二楼窗口飘下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赞许，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啧，这瓜啊，甜是甜，就是太招人。看见没？第一波，为财来的。”
为财？
沈素心念电转。他这趟是“假镖”，除了福伯和陆小九，没人知道他身上有什么值钱东西。除非……这财，不是冲他沈素来的，而是冲这瓜，或者冲这瓜铺！
他猛地扭头，看向孙老爹的瓜摊。
刚才那枚毒针射向自己，是灭口？还是警告？
然而，原本坐在马扎上抽烟的孙老爹，此刻竟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那个马扎歪倒在地上，烟袋锅子还冒着一点残烟。
沈素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右脚闪电般踢出，不是踢向可能的敌人，而是踢向了孙老爹刚才抱出来的那个箩筐！
“哗啦！”
箩筐被他踢得翻滚出去，里面剩下的那个“冰糖翠”和铺垫的干草一起滚落在地。
瓜，摔碎了。
青翠的瓜瓤裂开，汁水四溢，那股清幽的甜香瞬间变得浓郁。但在那晶莹的绿色瓜瓤和碎裂的瓜皮之间，竟赫然夹杂着几片金灿灿的东西！
是裁剪得极薄，打造得极精巧的金叶子！在客栈灯笼的光照下，反射出诱人的光芒。
这哪里是瓜？这分明是个包着瓜皮的金库！
“好家伙！”沈素啐了一口，“十两银子买瓜，里面藏着百两金子？这孙老爹是做慈善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陆小九说这瓜“招虫子”。也明白了，为什么孙老爹溜得比兔子还快——这老家伙，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瓜农！这瓜铺，是个幌子！一个用来交接脏物或者某种秘密信物的据点！自己和陆小九，阴差阳错，或者说被陆小九这混蛋有意无意地，拖进了一滩浑水里！
“现在才明白？”陆小九在楼上嗤笑一声，晃了晃酒葫芦，“晚了。闻着味儿来的虫子，可不止这一拨。”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咻！咻！咻！”
破空之声再起！
这一次，不是一根针，而是四面八方，从不同的阴影角落里，同时射出了七八道寒光！有飞镖，有袖箭，有铁蒺藜，目标不再仅仅是沈素，也将二楼窗口的陆小九笼罩在内！
这些暗器来得又快又密，显示出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妈的！”沈素骂了一句，手腕一抖，那柄乌沉沉的铁算盘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五指疾弹，算珠噼啪作响，不是计算，而是格挡！
“叮叮当当……”
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响。
算盘在他身前舞成一团乌光，将射向自己的暗器尽数挡开。那些被磕飞的暗器撞在周围的墙壁、地面上，溅起点点火星和碎屑。
与此同时，二楼窗口。
面对激射而来的暗器，陆小九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他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起拎着酒葫芦的手，手腕极快地抖动了几下。
“噗噗噗……”
那些射向他的暗器，无论是飞镖还是袖箭，竟然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全都精准无比地打在了他那个朱红色的酒葫芦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无力地跌落下去。
酒葫芦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坚硬无比，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陆小九看都没看那些掉落的暗器，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叹道：“第二波，看来是灭口的。孙老爹跑得快，咱们这两个买瓜的冤大头，只好替他顶缸咯。”
沈素挡开最后一枚铁蒺藜，气息微乱，闻言气得想笑：“顶缸？陆小九，你他娘的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一点，”陆小九承认得很爽快，他用空着的手指指了指地上那些混在金叶子里的碎瓜，“不过这‘金镶翠’的戏码，我也是刚看明白。啧啧，用这等稀罕的瓜来藏赃，背后的人，手笔不小，心思也够巧。”
藏赃？
沈素看着地上那摊金绿交错的东西，心头雪亮。这已不仅仅是江湖仇杀那么简单了，牵扯到如此巨额的黄金，还有这种隐秘的传递方式，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秘密和势力。
街道上，因为这番突如其来的打斗，早已空无一人，原本亮着的几家店铺也慌忙熄灯关门，生怕被波及。只有悦来客栈门口还亮着灯笼，照着这片狼藉的战场。
阴影里，第一次出现了人影。
四个穿着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汉子，从不同的方位缓缓走了出来。他们手中握着统一的狭长弯刀，刀身在灯光下泛着秋水般的光泽，行动间悄无声息，彼此气息相连，显然精通合击之术。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场中唯一还站着的沈素，以及二楼那个还在喝酒的陆小九。
杀气，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笼罩了整条街道。
沈素掂了掂手中的铁算盘，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嘴角却慢慢勾起一丝弧度，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奈、兴奋和跃跃欲试的表情。
“福伯要是知道，他家少爷押的不是镖，是这种要命的‘瓜’，怕不是当场就得晕过去。”
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街道上却很清晰。
为首的蒙面人眼神一厉，手中弯刀扬起，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四道黑影，如同鬼魅，同时扑向沈素！刀光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与此同时，一道更淡、更快的黑影，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贴着客栈的外墙，向上疾蹿，目标直指二楼的陆小九！
战斗，在一瞬间爆发！
沈素面对四面而来的刀网，并未硬接。他脚下步伐一变，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又似泥鳅入水，以一种极其诡异灵动的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两道刀光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咦？”一名蒙面人发出轻微的惊疑声，似乎没料到这看似纨绔的公子哥身法如此高明。
沈素躲开合击，并不远离，反而手腕一振，铁算盘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接砸向离他最近那名蒙面人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蒙面人惨叫一声，弯刀脱手落地。沈素得势不饶人，算盘顺势向上一撩，乌木算珠重重撞在对方下颌上。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直接仰天倒地。
沈素看也不看，身形再转，铁算盘或砸、或点、或扫，招式毫无定法，却狠辣刁钻至极，专打关节、穴位等脆弱之处。他的内力并不显得如何磅礴浩大，却凝练异常，附着在算盘上，每一击都带着穿透性的力道。
一时间，竟凭着一把算盘和诡异的身法，与剩下三名配合默契的刀手缠斗在一起，不落下风。
二楼，那名贴墙而上的刺客已然翻上窗沿，手中是一对闪着绿芒的分水刺，直取陆小九咽喉与心口！
陆小九似乎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他“哎呀”叫了一声，像是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向后一仰。
这一仰，看似狼狈，时机却妙到毫巅。两柄毒刺擦着他的鼻尖和胸前划过，带起的腥风让他皱了皱眉。
刺客一击落空，身形落地，双刺一错，便要再上。
陆小九却已经站稳，他看着对方，脸上没了笑意，只有点不耐烦：“打扰人喝酒，罪过很大的。”
他说话的同时，拿着酒葫芦的手向前一递。
不是砸，不是挡，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仿佛要把酒葫芦递给对方。
那刺客却脸色大变，因为他感觉到，随着对方这随意的一递，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之能御的气机，已经锁死了他周身所有空间！让他那精妙的后招变化，全都胎死腹中！
他只能硬接！
双刺交叉，全力向前格挡！
“咚！”
一声闷响，像是重锤敲在了破革上。
刺客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直接撞断了二楼的木头栏杆，惨叫着跌落街心，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他手中的分水刺，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陆小九看都没看楼下的结果，收回酒葫芦，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又仰头喝了一口。
“啧，酒都差点洒了。”
楼下，沈素也解决了战斗。
他用算盘锁住最后一名蒙面人的弯刀，左手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在对方肋下。那蒙面人身体一僵，软软倒地。
沈素喘了口气，额角微微见汗。他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虫子”，又抬头看向二楼那个悠闲的身影，没好气地喊道：“喂！酒鬼！第二波完了，是不是该有第三波了？一并出来，少爷我好一并打发！”
陆小九倚着破掉的窗口，晃着酒葫芦，目光却投向了街道更深的黑暗处，那里，隐约有更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他的声音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慵懒：
“急什么？正主儿，这不就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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