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扶着吱呀作响的门框，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还是脑血栓后遗症那种。
每挪一步，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和饿得发慌的胃。
屋外的冷风一吹，他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就一件单薄的、打满补丁的破旧夹袄。
“这装备也太拉胯了，新手村乞丐装都比这强吧？”
他小声嘀咕着，回头看了眼炕上的笑笑。
小家伙果然很听话地没有大哭，但小嘴瘪着，大眼睛水汪汪地追随着他，两只小手紧张地揪着那床硬邦邦的破被子，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猫。
凌峰心里一软，挤出个自认安心的笑容（虽然可能更像面部抽搐）：“乖，就门口，马上回来。”
他深吸一口属于这个时代的、带着牲口粪和柴火烟混合味的空气，迈出了门槛。
院子…好吧，如果那一小片坑洼不平的泥地能算院子的话。
篱笆墙歪歪扭扭，快要寿终正寝。
角落里堆着些枯柴，也少得可怜。
放眼望去，邻近的几座土坯房都差不多破旧，远处是光秃秃的田野和山峦，一片萧瑟。
实锤了。
这不是什么主题体验营，他是真的一杆子被支到了某个生产力极其低下的穷乡僻壤。
“老天爷，玩我呢？”
凌峰望天，欲哭无泪，“人家穿越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个健全身子，我倒好，首接落地成盒…还附赠一个嗷嗷待哺的‘小装备’。”
当务之急是找吃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在“自家”院子里进行地毯式搜索，希望能发现点被遗漏的土豆或者一颗坚强的老白菜。
五分钟后，他宣布搜索行动失败。
这地方干净得连耗子来了都得含着眼泪扔下两粒米再走。
绝望之下，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个小小的柴火堆。
也许…能摸出两个鸟蛋？
他蹲下身，忍着眩晕感，开始小心翼翼地扒拉那些枯枝。
特种兵的眼力让他很快注意到，柴堆最底下似乎垫着几块不一样的“木头”，颜色更深，质地更细。
抽出来一看，是几块小小的、雕刻粗糙的木牌牌，上面似乎还写着字。
“这啥？
签到牌？
副本道具？”
凌峰拿起一块，吹掉上面的灰，借着昏暗的天光仔细辨认。
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先考凌公XX之灵位。
凌峰手一抖，木牌差点掉地上。
“考”…在古代是爹的意思吧？！
这这这…这是他这身体老爹的牌位？！
拿来垫柴火堆？！
他慌忙又拿起另外几块：先妣凌门X氏之灵位、祖考…、祖妣……好家伙，一家子的牌位齐活了，全在这垫柴火呢！
凌峰顿觉手里的木牌烫手无比，冷汗都下来了。
原主兄弟，你是个狠人啊！
穷得拿祖宗牌位当防潮垫？
这要搁以前，不得被族谱除名啊？
他手忙脚乱地把几位老祖宗…的牌位，从柴火堆里解放出来，找了墙角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规规矩矩地摆好，心里默念：“各位长辈莫怪莫怪，不知者不罪，回头有了香火一定给你们补上…”摆完牌位，一抬头，正好对上屋里笑笑那双透过门缝看过来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凌峰老脸一红，有种干坏事被小孩抓包的感觉。
他赶紧拍拍手上的灰，假装刚才只是在整理环境卫生。
吃的…还是没着落。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低矮的、摇摇欲坠的篱笆墙外。
邻居家…也许能借点？
虽然记忆碎片告诉他，这家也欠着邻居粮食呢。
“哎，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碗饭饿死特种兵啊…”凌峰哀叹一声，决定为了笑笑，豁出这张老脸了。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破夹袄，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体面一点，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记忆里王桂花婶子家的方向挪去。
刚挪到篱笆墙边，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略带诧异和八卦的女声：“哎呦！
凌家小子？
你…你能下炕了？
这病…是好利索了？”
凌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围着头巾、穿着臃肿蓝布棉袄的中年妇女，正挎着个篮子站在隔壁院子门口，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正是记忆里的王桂花婶子。
凌峰赶紧挤出一个虚弱的、符合病号人设的笑容：“咳…咳咳…是王婶啊…好，好多了，就是…就是浑身没劲儿…”王桂花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有关心，但更多的是探究：“我说呢，刚听着你家笑笑哭得震天响，还以为出啥事了，想过来瞅瞅又怕不方便…你这是…？”
凌峰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被听到了。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和窘迫：“唉，孩子…孩子饿醒了…家里…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他硬着头皮，声音越来越小，“王婶…您看…能不能…先借碗玉米糊糊？
我…我开了春一定还！
加倍还！”
王桂花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色和那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又想到屋里没爹没娘的小娃娃，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造孽哦…等着！”
她转身进了屋，没多久就端出来一个粗瓷碗，里面是小半碗看着就很稀的玉米糊糊，上面还飘着几根咸菜丝。
“喏，就这点儿了，俺家也不宽裕。”
王婶把碗递过来，压低声音，“赶紧给孩子吃了吧，瞧把孩子哭的…你也吃点，瞧你那样儿…”凌峰看着那碗清可见底的糊糊，心里五味杂陈。
这在他以前看来猪食都不如的东西，此刻却散发着无比的诱惑。
他接过碗，手都有些抖，连声道：“谢谢王婶！
谢谢！
一定还！
肯定还！”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外面风大，别再冻着了。”
王桂花摆摆手，又瞅了他一眼，“你这病刚好，别瞎折腾，灶膛要是不会弄就别弄，别再给点着了…”凌峰老脸一热，知道这是暗指原主可能不太会干活。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端着那碗珍贵的糊糊，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每一步都怕洒了。
回到屋里，笑笑立刻睁大了眼睛，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目光牢牢锁定了那只碗。
“锅锅…”她小声叫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凌峰把碗放在炕沿上，看着笑笑渴望的小眼神，又看了看手里这唯一的食物。
特种兵的本能让他先快速评估了一下：量太少，只够一个孩子吃个半饱。
他认命地拿起碗里唯一的一根咸菜丝，扔进自己嘴里嚼着，齁咸！
但至少有点味道，能骗骗造反的胃。
然后，他端起碗，坐到笑笑旁边，用一只破勺子（天知道他从哪个角落扒拉出来的）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糊糊，吹了吹，递到笑笑嘴边。
“来，笑笑，吃饭。”
笑笑立刻像只等待投喂的小雏鸟，迫不及待地张开小嘴，“嗷呜”一口吞了下去，嚼都没嚼就咽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下一勺。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凌峰心里酸涩无比。
他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把自己那点饥饿感完全抛到了脑后。
“慢点吃，别噎着。”
他忍不住叮嘱，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半碗糊糊很快见了底。
笑笑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空碗，又看看凌峰。
“没…没了？”
她小脸上写满了失望。
凌峰心里一揪，赶紧把碗底最后一点点糊糊刮干净，送到她嘴边：“没了，明天…明天哥哥再给你找好吃的。”
笑笑舔干净勺子，虽然没吃饱，但至少不那么饿了。
她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凌峰看着空碗，又看看似乎暂时满足了的笑笑，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非常不合时宜的、响亮的“咕噜~~~~”一声。
声音在寂静的破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笑笑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肚子：“锅锅…肚几…叫叫…”凌峰：“……” 丢人丢到六十年代了！
他尴尬地揉了揉肚子，试图挽尊：“咳…它…它说它不饿，它唱歌呢…”笑笑显然不信这么拙劣的谎言，她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空碗，又看了看凌峰，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伸出小手，拍了拍凌峰的手背，小大人似的说：“锅锅…吃…笑笑…饱饱…”那一刻，凌峰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不点！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压下去，故意板起脸，轻轻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小脸蛋：“少废话，哥哥饿了自己会找吃的。
你饱了就行…欸，你嘴角是什么？”
他凑近一看，原来是小家伙刚才吃得太急，嘴角沾了一点点糊糊。
凌峰想也没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把她嘴角那点残渣刮了下来。
动作自然无比，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然后，在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习惯性地把手指塞进了自己嘴里嘬了一下！
嘬完了，他才猛地僵住！
我在干什么？！
我居然吃了小孩的口水？！
还是用手指刮的？！
凌峰你个变态！
你的洁癖呢？！
你的特种兵尊严呢？！
他石化在原地，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笑笑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和突然僵住的表情，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她学着凌峰刚才的样子，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努力想去够自己的嘴角，似乎想刮点什么下来回报给哥哥…凌峰瞬间回神，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额头冒汗：“别！
别学这个！
这个不好！
非常不好！”
为了掩饰尴尬，也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凌峰决定履行一下“哥哥”的职责——给笑笑擦脸。
他找到一块硬得能当砂纸用的破布，蘸了点冷水（热水？
想都不要想），试图给笑笑把哭花的小脸擦干净。
过程极其惨烈。
“别动…” “哎呀，眼睛闭紧！”
“鼻涕…鼻涕擦不掉啊！”
“这布怎么这么硬？！”
笑笑被他的“暴力擦脸法”弄得吱哇乱叫，小脑袋晃来晃去拼命躲避。
凌峰手忙脚乱，满头大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拆弹而不是在洗脸。
好不容易折腾完，笑笑的小脸被搓得红扑扑的，头发也更乱了，看起来更像一只被狠狠撸过一顿的小野猫。
凌峰看着自己的“杰作”，有点心虚：“呃…干净了，干净了就好…”笑笑委屈巴巴地摸着自己发红的小脸，控诉道：“锅锅…疼…”凌峰：“……” 奶爸生涯的第一项日常工作，失败。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感觉比刚才打了一场仗还累。
饥饿、虚弱、带娃的艰辛、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像几座大山一样压下来。
他下意识地又摸向口袋里的那块玉佩，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
只是个纪念品吗？
还是说…需要什么特殊触发条件？
他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笑笑似乎缓过来了，又开始不安分。
她扭着小身子，试图往炕下爬。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又想干嘛？”
凌峰赶紧拦住她。
笑笑仰起头，皱着小眉头，表情有点痛苦，夹着腿，小声说：“锅锅…尿尿…”凌峰：“！！！”
等等！
这个问题…这个严峻的问题…他从来没考虑过啊！！！
厕所？！
马桶？！
尿不湿？！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家，这些东西的存在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凌峰的CPU瞬间烧干了！
特种兵训练手册里没教过怎么给两岁女娃把尿啊！
“等…等等！
你憋住！
千万憋住！”
凌峰慌得声音都变调了，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乱转，寻找任何可能充当便器的容器。
那个空碗？
不行太小了！
瓦罐？
太高了！
墙角？
绝对不行！
那晚上还睡不睡了！
眼看笑笑的小脸越来越皱，快要憋不住了，凌峰急中生智（也可能是狗急跳墙），一把抄起角落里那个垫桌腿的、扁平的石头碗（或许是以前喂鸡用的？
），冲到炕边：“快快快！
就这个！”
他手忙脚乱地把石头碗塞到笑笑屁股底下，自己也别开脸，耳根发烫，内心疯狂咆哮：想我凌峰一世英名，今天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后，世界安静了。
凌峰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又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战役。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端着那块沉甸甸的、盛满了“黄金液体”的石头，再次陷入迷茫——这…这玩意倒哪儿啊？！
他端着“生化武器”，僵硬地走到门口，瞅准院子里一个偏僻的角落，以投掷手雷的标准姿势，快速而精准地将其倾泻一空！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屋里，看着正自己提溜着裤子（虽然提得歪歪扭扭）、一脸无辜的笑笑，身心俱疲。
带娃…真是太TM难了！
他瘫坐在炕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寒意越来越重。
饥饿和寒冷双重夹击，怀里的小家伙也开始微微发抖。
不行，必须生火！
不然今晚俩人都得冻病！
凌峰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让他吃尽苦头的…灶台。
眼神里充满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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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好！
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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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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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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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必须生火！
不然今晚俩人都得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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