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金币在粗麻钱袋里相互碰撞，发出沉闷而诱人的声响。
林默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又瞥了一眼那本被他塞进怀里、硌得胸口有些不舒服的《魔王军入职意向书》。
荒谬感依旧挥之不去，但胃里传来的空虚感，以及喉咙的干渴，却是实实在在的。
“差旅费……”他自嘲地笑了笑，迈开步子，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去。
体内的魔力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外蔓延，很快，他就在东南方向捕捉到了较为密集的生命气息和烟火气。
脚步加快，穿过那片瑰丽却陌生的荧光森林，眼前的景色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参天古木被较为低矮的橡树和杉木取代，脚下是坚实的泥土路，远处甚至能看到几缕炊烟。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座小镇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
灰扑扑的木质围墙，瞭望塔上悬挂着一面褪色的蓝底狮子旗，几个穿着简陋皮甲、手持长矛的卫兵无精打采地站在敞开的木门前。
这就是人类的地盘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怎么看怎么像新手装的粗布衣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的……旅人？
他低着头，混在几个推着板车、装载着兽皮和山货的农夫中间，走向城门。
卫兵只是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过于干净（穿越附赠？
）的脸庞和衣服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疑惑，但并未阻拦。
镇内的景象比林默想象的还要……朴素。
凹凸不平的碎石路两旁，是低矮的木石结构房屋，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炊烟和某种发酵物的混合气味。
行人大多面带风霜，衣着简朴，偶尔有穿着锁子甲、佩戴武器的冒险者打扮的人走过，会引来些许敬畏或警惕的目光。
当务之急是弄点吃的，再搞清楚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
林默摸了摸怀里的魔金币，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热闹，招牌上画着木头酒杯和烤肉图案的酒馆——“橡木桶与战锤”。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麦酒、烤肉汗水和烟草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喧闹的人声稍稍一滞，几道目光落在他这个生面孔上，但很快又移开，继续他们之前的吹嘘和争吵。
林默走到吧台，里面一个围着油腻围裙、胳膊比他大腿还粗的光头老板正用力擦拭着一个锡制酒杯。
“要点什么？”
老板头也不抬，声音粗嘎。
“一份吃的，一杯喝的。”
林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有什么推荐的？”
老板这才抬眼打量了他一下，眼神带着惯有的审视：“今日份的炖肉，黑面包，一杯麦酒。
五个铜板。”
铜板……林默心里默念。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那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小皮袋里，摸出了一枚魔金币。
黑色的金属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上面的魔龙浮雕栩栩如生。
“这个……能付吗？”
一瞬间，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以林默为中心，周围几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带着惊疑、恐惧、甚至是一丝贪婪，齐刷刷地聚焦在他手中那枚小小的金币上。
光头老板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的不耐烦被震惊和警惕取代。
他猛地后退半步，差点撞倒身后的酒架，声音都变了调：“魔……魔金币？！
你从哪里弄来的？！”
酒馆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个原本醉醺醺的佣兵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武器。
角落里，一个穿着褪色牧师袍的老者皱紧了眉头。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看来这“差旅费”的流通性，远不如魔王描述的那么乐观。
“捡……捡的。”
他试图蒙混过关。
“捡的？”
老板的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不信，“这种东西能随便捡到？
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死死盯着林默，眼神锐利起来，“看你面生得很，衣服也奇怪……说！
你是不是魔族的探子？！”
“探子”这个词像是一块石头砸进水面，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有人己经站了起来，眼神不善。
林默头皮发麻。
他体内庞大的魔力本能地开始加速流转，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有把握在瞬间放倒这里所有人，但那样做，无疑坐实了“危险分子”的身份，与他想要低调了解情况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那个角落里的老牧师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年纪很大，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清澈睿智。
“好了，巴顿。”
老牧师拍了拍老板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一枚魔金币而己，或许是这位年轻人从某个陨落的黑暗生物遗骸上找到的战利品，不必如此紧张。”
他转向林默，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过于纯净的眼神和那身感应不到任何邪恶气息的身体上扫过，微微点了点头：“年轻人，陌生的面孔。
第一次来边境镇？”
林默松了口气，顺势将魔金币收回口袋，对老牧师点头致意：“是的，初来乍到。”
老牧师笑了笑，对老板说：“他的账记在我头上。”
然后对林默示意了一下角落的空位，“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坐？
或许我能为你解答一些……关于本地‘常识’的疑惑。”
林默求之不得，连忙跟着老牧师走到角落坐下。
很快，一份热气腾腾、但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炖肉，一块硬得能当砖头的黑面包，和一杯浑浊的麦酒被端了上来。
林默饿极了，也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起来。
老牧师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慢悠悠地啜饮着自己杯子里清水一样的东西，缓缓开口：“魔金币，蕴含着精纯的黑暗魔力，是魔族内部流通的高价值货币，也可以作为某些黑暗仪式的施法材料。
在人类国度，它很敏感，通常只在黑市或者某些……不怕死的收藏家手里流通。
首接拿出来使用，很容易被当成奸细或者堕落者。”
林默咽下嘴里干硬的面包，苦笑道：“多谢提醒，我……确实不知道。”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与黑暗为伍的人。”
老牧师目光深邃，“你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气息，纯净，强大，但又似乎茫然无措。”
林默心中一动，没有接话。
老牧师也不追问，转而说道：“如果你打算在这里停留，或者前往王都等其他地方，首先需要一份‘身份证明’。
没有它，你寸步难行，连住宿都会很麻烦。”
“身份证明？
去哪里办？”
“镇务所。”
老牧师指了指镇子中心方向一栋稍显高大的石质建筑，“不过，过程可能会有点……繁琐。
你需要有可靠的担保人，或者证明你拥有稳定的财产和收入来源，以确保你不是流民、逃犯或者……其他什么不受欢迎的存在。”
担保人？
财产证明？
林默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魔金币不算），以及怀里那本更加要命的《魔王军入职意向书》，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证明“我是我”，并且是个“无害的我”，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他忽然想起魔王那句“我们看重能力，不问出身”，以及那袋沉甸甸的、至少能解决眼前温饱的“差旅费”。
对比之下，人类王国这边的“入职门槛”，似乎有点高啊。
吃完最后一口炖肉，林默向老牧师真诚道谢。
“不必客气，年轻人。”
老牧师微笑着，“愿圣光指引你的道路……虽然，你看起来并不需要的样子。”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林默离开酒馆，站在略显嘈杂的街道上，望着镇务所的方向。
是去体验一下人类王国“繁琐”的行政流程，尝试获取一张合法的“身份证”？
还是……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那本硬邦邦的意向书。
魔王的低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勇者。”
他叹了口气，迈步向镇务所走去。
至少，得先看看这“正道”到底有多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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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金属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上面的魔龙浮雕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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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仿佛按下了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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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证明？
去哪里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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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保人？
财产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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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证明“我是我”，并且是个“无害的我”，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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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怀里那本硬邦邦的意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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