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泼出去的酒，仿佛抽干了陈默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卸掉了一副扛了十年的枷锁。
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近乎虚脱的、滚烫的宣泄后的余韵。
台下死寂。
每一张脸都凝固着惊愕，像一幅荒诞的群像画。
林薇薇脸上的酒水滴滴答答落在鲜红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污迹。
她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几秒后，身体开始剧烈发抖，不是伤心，是纯粹的、不敢置信的暴怒。
“陈…陈默！”
她尖叫起来，声音劈叉，刺得人耳膜生疼，“你混蛋！
王八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结了？
你敢！
你凭什么？！
你这废物离了我谁要你？！
你们家给的彩礼一分都别想拿回去！
我要告你！
让你身败名裂！”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被旁边同样傻眼的伴娘下意识地拉住。
台下，林薇薇的母亲，那个一贯刻薄的妇人，猛地站起身，指着台上的陈默破口大骂：“天杀的陈默！
你敢这样对我女儿！
你们老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骗婚！
你们这是骗婚！
必须赔偿我们精神损失！
没有二十万…不！
五十万！
这事没完！”
陈默的父亲，老实巴交的汉子，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陈母死死拉住，眼里全是恐慌和无措。
来宾席上，两家的亲戚也骚动起来，议论声、指责声、看热闹的起哄声开始混杂响起，即将淹没整个礼堂。
就在这场闹剧即将升级的瞬间。
“啪！”
“啪！”
“啪！”
那清晰的鼓掌声，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入口处，那位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老者，缓步而来。
他身形清瘦，面容矍铄，眼神沉静如古井，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路。
他完全无视了暴怒的林家人，也无视了台下各色目光，径首走到舞台前，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小友，”老者开口，声音平和，却字字清晰，“我等你这个决定，等了整整十年了。”
一句话，让全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等了他十年？
在这悔婚的现场？
这人是谁？
疯了吗？
陈默看着眼前的老者，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他确信自己前世今生都不认识这样一位气度非凡的人物。
那十年灰暗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身影出现。
“您…认识我？”
陈默的声音因刚才的决绝而有些沙哑。
老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无数故事：“现在认识了。”
他略一颔首，身后一名黑衣随从立即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支票夹，打开，又拿出一支钢笔，递到老者手中。
老者没有半点犹豫，流畅地在支票上写下几行字，然后轻轻撕下。
动作从容不迫，却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将那张轻飘飘的纸片，递向陈默。
“一点见面礼，”老者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递一张名片，“应该能帮你解决眼前的…小麻烦。”
陈默下意识地接过。
低头。
支票。
招商银行。
金额栏那里，一大串的“零”瞬间冲击着他的视觉。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最前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阿拉伯数字“1”。
十亿？！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看向老者，呼吸几乎停滞。
台下有好奇的人伸长了脖子，离得近的伴郎眯着眼看清了那个数字，瞬间倒吸一口冷气，失声惊呼：“卧…卧槽！
十…十亿？！”
哗——！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进滚油锅！
整个宴会厅彻底沸腾了！
“多少？！
十亿？
开玩笑吧？！”
“真的假的？
支票？
现金支票？！”
“这人是谁啊？
随手就扔出十个亿？！”
“妈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零…”所有的质疑、嘲笑、愤怒，在这一刻，全部被这骇人听闻的数字碾得粉碎！
先前还在叫嚣着要五十万赔偿的林母，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张支票，像是要把它烧穿。
拉扯着她的林家亲戚，也全都僵在原地，脸上是极致的震惊和贪婪。
林薇薇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脸上的酒渍还没干，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愤怒还来不及褪去，就被一种巨大的、荒诞的、难以置信的惊骇所取代。
她看着陈默手里那张纸，又看看那个神秘的老者，最后视线回到陈默脸上，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发颤，“假的…一定是假的…陈默你个废物，你从哪里找来的托儿…你…”陈默捏着那张重逾千钧的支票，指尖的温度冰冷却又滚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虽然不知道老者为何如此，但那十年的磨难早己磨去了他的稚嫩和优柔寡断。
他目光扫过台下林家众人那张因极致震惊而扭曲的脸，扫过林薇薇那身刺眼的、被酒水玷污的婚纱，最后看向面前的老者。
“为什么？”
陈默问，声音己经稳定下来。
老者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十年前，我欠你父亲一个天大的人情。
今日，不过是物归原主。”
父亲？
陈默猛地看向台下角落，父亲陈建国也是一脸茫然惊骇，显然更加不知情。
“当然，”老者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仅他们几人能听清，“这份礼物，并非无偿。
我更需要一个像你一样…敢于在绝境中斩断过去、有决断力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
和一个刚刚重生、一无所有的悔婚者？
陈默心脏狂跳，隐约触摸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巨大契机。
老者不再多言，又从随从那里接过一张纯黑色的名片，质地冰冷，上面只有一个名字“楚山河”和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
“处理完这里的琐事，”楚山河将名片递过，“打给我。”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现场任何人一眼，转身便带着随从离去。
来得突兀，走得干脆。
留下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和一张十个亿的现金支票。
所有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打在陈默身上，充满了惊疑、敬畏、贪婪，以及无尽的探究。
陈默小心翼翼地将支票和名片收进贴身的衬衣口袋，感受着那薄薄纸张灼人的分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第一次主动迎上呆若木鸡的林薇薇。
看着她惨白的脸，看着她还在滴水的婚纱，看着她眼中那片崩塌的世界和残存的、不肯相信的疯狂。
陈默忽然觉得，这套他曾经视若珍宝、拼尽一切才穿上的新郎礼服，如此紧绷，如此可笑，如此…令人窒息。
他伸出手，开始一颗一颗地，解開那束缚了他十年、乃至更久时间的纽扣。
动作缓慢，却坚定无比。
纽扣解开，露出里面普通的白色衬衫。
他随手将那件象征着一段错误开始的崭新西装外套，扔在了脚下肮脏、沾满酒液和脚印的舞台上。
如同抛弃一段腐烂的过去。
然后，他再没看林薇薇和台下任何人一眼，迈开脚步，走下舞台，穿过那条无人再敢阻拦的道路，走向宴会厅大门。
身后，是死寂，是破碎的婚纱，是一地鸡毛的荒唐，和一个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在他指间，紧紧攥着的，是一张价值十亿、通往未知未来的船票。
门外，阳光刺眼。
新风扑面。
属于他陈默的全新人生，刚刚…撕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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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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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金支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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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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