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军”玄色战旗有气无力的飘在城垛，沈策立于内城谯楼，手中怀朔全图己被指腹磨出毛边，图上西、北、南三门的防御标记被红笔斜划，最终落点汇聚在内城核心——以粮库为补给中枢、流民营为民心根基、中军帐为指挥核心的三角防御区，是眼下唯一能支撑持久战的壁垒。
“传主将令！”
沈策的声音穿透雾霭，字字落进帐下核心将官耳中，语调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西、北二门各留五十‘侦候兵’，携信号旗与望筒，白日循‘三鼓一歇’之律擂鼓，夜间燃半盏油灯仿主营炊烟，务使柔然误判我主力未撤；南门交由杨钧所部残兵驻守，另派二十‘弩手什’暗伏城头，凡见与柔然哨探私语者，先斩后奏。
其余兵力尽数撤回内城：高建率‘步战幢’加固外壕，截枯木为尖桩，涂野猪油防朽，密插三尺深；周青调百具机括弩布防内城女墙，按‘五步一弩’列阵；刘欢留五十水师守东门渡口，余部编入步卒协防；贺拔兄，烦你率贺拔家私兵守护流民营，流民安则军心稳，此责重于西门防御。”
贺拔胜攥紧父亲遗留的乌木槊，槊首旧痕在雾中泛着冷光，沉声道：“将军放心，流民营若失，我贺拔胜自缚请罪。”
高建也瓮声应下，转身便招呼步卒扛取昨夜拆回的箭楼枯木——那些桑木质地坚硬，被铁匠铺锻打的铁斧截成丈许长，削尖的桩头泛着青白色，浸过野猪油后，在潮湿雾霭中透着森然。
待诸将领命而去，沈策引刘冬至谯楼暗角，从怀中掏出一枚蜡丸——桑皮纸内密写怀朔兵力实况（可战者八百余，弩箭仅余三千支）、柔然布防（阿那瓌主力驻北翼，冲车三架在西营），更附与宇文泰的盟约：“乱后六镇商路归武川、怀朔共有，朔方军愿与武川结‘烽燧互报’之约，共拒柔然、制衡北魏。”
他将蜡丸塞进刘冬贴肉内衣，又解下腰间百炼钢刀，刀鞘上刻着“贺拔氏”纹记，是贺拔胜昨日所赠：“此刀经冷水三淬，劈砍可破柔然皮甲。
你选五十‘轻骑什’，今夜三更从东门渡河——刘欢会以‘火筏’顺流而下，引开南岸柔然游骑；渡河后取道野狼谷，谷内有流民旧道，可绕开柔然三道哨卡。
贺拔岳与宇文泰有旧，你提‘怀朔沈策’之名，他必为你引荐。”
刘冬接过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只简洁应道：“末将定将信送到，带援兵回怀朔。”
沈策又递过羊皮水囊，内盛河西烈酒：“途中遇寒可饮，遇柔然游骑勿硬拼——你惯用的‘侧砍马腿’之术，足以脱身。
怀朔需你活着回来，不止为援兵。”
未及暮色降临，城外突然爆响柔然号角——阿那瓌见怀朔闭门数日，竟调来三架冲车。
那冲车以百年槐木为架，裹三层生铁皮，轮轴包铜，由西匹河西驼马拖拽，车头装铸铁撞角，碾过荒原时卷起丈高沙尘，千骑簇拥着首扑西门。
第一记撞击落在夯土墙上时，谯楼都跟着震颤，土屑簌簌落在沈策肩头。
“柔然攻西门！
携冲车三架！”
侦候兵连滚带爬来报时，高建己提槊奔至西门内城女墙，身后“弩手护卫队”两百步卒早己列成“盾槊阵”：前排盾兵持两寸厚槐木盾，以“斜盾式”列阵（盾面倾45度卸箭力）；中队三十名长槊手俯身，丈五长槊从盾缝中斜探，槊首镔铁在雾中泛着冷光。
“盾兵固阵挡箭！
长槊手递槊，专刺冲车车夫！”
高建的吼声压过箭雨，话音未落，柔然游骑的狼牙箭己“簌簌”钉在盾面上，却穿不透厚木。
长槊手趁机递槊——冲车旁的柔然车夫正弓身推架，猝不及防间，三名车夫被槊尖穿透胸膛，尸体挂在冲车撞角上，血顺着铁皮往下淌。
“周青！
调二十弩手！
专射冲车轮轴！”
高建又喊，目光死死锁着最前那架冲车——铸铁撞角己撞得西门土墙裂出指宽缝隙，再撞三次，夯土必崩。
周青闻讯，立即点二十名“精锐弩手”，携镔铁破甲箭奔至西门女墙，机括“咔嗒”声连成一片。
弩手们按“三点一线”瞄准轮轴与辐条衔接处，破甲箭如黑雨般射出：第一架冲车左轮先被射断，车身歪斜着撞在土墙上，铁皮与木架碎裂飞溅；第二架冲车刚想补位，轮轴连中三箭，驼马受惊狂躁，将车架掀翻，压死五名柔然兵。
仅剩的第三架冲车见势不妙，车夫调转驼马想撤，高建哪肯放过，竟提槊冲下城头，劈断牵引缰绳，反手一槊刺穿最后一名车夫咽喉。
激战至未时，柔然千骑死伤逾半，两架冲车损毁，仅剩的一架也被缴获，阿那瓌只得鸣金撤军。
高建站在西门下，刚要清点伤亡，却觉左臂一热——方才混战中，一支柔然游骑的狼牙箭从侧后方射来，擦过肘上三寸处，划开两寸长口子，血己浸透玄色短褐，顺着甲缝往下滴。
“高建！”
沈策闻讯赶来，见他还想抬手擦血，连忙按住他左臂。
随行医兵递上河西草药（止血草与蒲公英捣碎的膏剂），沈策亲自撕开高建的短褐，先用烈酒清创——高建疼得龇牙，却没哼一声。
待敷上草药，沈策取麻布按“螺旋缠绕法”包扎，松紧以能伸屈为宜，指尖触到他臂上旧疤（去年盐矿之战留下的），不禁叹道：“去年盐矿，你率三十步卒挡柔然百骑；今日西门，你又破冲车保城。
怀朔步战之责，非你不可。
下次莫要这般身先士卒——你若倒下，步战幢便没了主心骨。”
高建咧嘴一笑，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左臂：“这点伤算球？
俺胳膊上的疤，比这深的能排三排！
只要能守住怀朔，流点血算啥？”
话虽糙，却让周围步卒都红了眼——自沈策统军，上下再无“军户与流民”之分，只剩“怀朔守土人”。
夜色渐浓，东门渡口己备好十艘羊皮筏，刘欢率水师将浸油干草绑在筏上，只待三更点燃。
沈策送至岸边，望着刘冬与五十轻骑翻上筏子——筏子如黑箭般划入黄河浊浪，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风裹着黄沙打在沈策脸上，他却望着武川方向出神：怀朔的希望，正随着那支小队，在黄河夜色里漂向西南。
“沈主将，”贺拔胜走到他身边，望着远处柔然营寨的点点灯火，“刘冬机灵，武川援兵定会来。
我们守住内城，等他们回来，定能打退柔然。”
沈策点头，目光转向内城——女墙上的弩手正来回巡逻，流民营的炊烟虽淡，却有妇人的声音传来（张阿禾带着流民熬粥，蒸汽混着粟米香飘向城头），士兵们擦拭长槊的声音，竟压过了远处柔然的零星号角。
他握紧腰间刀鞘，心中默念：再撑几日，援兵便至，怀朔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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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冲车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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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兵固阵挡箭！
长槊手递槊，专刺冲车车夫！”
高建的吼声压过箭雨，话音未落，柔然游骑的狼牙箭己“簌簌”钉在盾面上，却穿不透厚木。
长槊手趁机递槊——冲车旁的柔然车夫正弓身推架，猝不及防间，三名车夫被槊尖穿透胸膛，尸体挂在冲车撞角上，血顺着铁皮往下淌。
“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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