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走后，屋里的寒气似乎散了些，但沈墨修理门板的动作仍带着几分沉闷。
林瑶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心里清楚，那二两银子像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即便他嘴上没说，眼底的凝重也藏不住。
“爹，娘刚才好厉害！”
小宝攥着沈墨的衣角，仰着小脸满眼兴奋，“那个光头叔叔好凶，娘一下子就把他吓跑了！”
大宝也用力点头，小眉头却皱着：“可是……娘说三天要还二两银子，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沈墨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沉默着没说话。
他今天打的山鸡和野兔，就算全卖掉也只能换一百八十文，离二两银子还差得远。
他本想明天再去深山碰碰运气，可深山里有猛兽，风险极大，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怎么办？
林瑶看着两个孩子担忧的模样，心里一软，走过去揉了揉他们的头发：“别担心，娘有办法。”
她转向沈墨，目光落在墙角的猎物袋上：“把猎物拿出来吧，我来处理。”
沈墨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疑惑：“你想怎么做？”
这女人以前连杀鸡都不敢看，现在竟说要处理猎物？
林瑶没解释，只是笃定地看着他：“相信我一次，我能让这些东西卖出好价钱。”
沈墨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依言解开了猎物袋。
两只肥硕的山鸡和一只野兔被取了出来，羽毛和皮毛都很完整，显然是刚打的，还很新鲜。
“沈墨，借我口干净的锅，还有柴火和水。”
林瑶一边吩咐，一边挽起袖子。
她从医疗包里翻出一把小巧锋利的手术刀——这是她以前做精细手术用的，用来处理猎物再合适不过。
沈墨虽然满心疑惑，却还是迅速把灶台收拾出来，添了柴火，烧起热水。
林瑶处理猎物的手法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个娇生惯养的懒妇。
她先用热水给山鸡和野兔褪毛，刀刃游走间，皮毛被完整剥下，内脏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血污都没沾到。
沈墨站在一旁看着，眸色渐深——他打猎多年，处理猎物的本事自认不差，可比起林瑶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竟显得有些粗糙了。
“你……以前处理过这些？”
沈墨忍不住问。
林瑶头也没抬：“书上看的，试过几次。”
她总不能说自己在现代解剖课上练过无数次吧？
处理好的山鸡和野兔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林瑶又让沈墨找来些粗盐，还有院子角落里晒着的几块生姜和干辣椒——这是这个穷家里仅有的调料了。
“只有这些吗？”
林瑶看着简陋的调料，微微皱眉。
做卤味没有八角、桂皮、香叶这些香料可不行。
“后山有种野茴香，还有长得像树皮的东西，烧起来很香，不知道能不能用？”
沈墨突然开口。
他常年在山里转，对这些草木很熟悉。
林瑶眼睛一亮：“快找来看看！”
沈墨很快从后山折回，手里拿着一把带着清香的野茴香，还有几块深褐色的树皮，闻起来带着醇厚的木质香气。
“这是野桂皮！”
林瑶惊喜不己，“太好了，有这些就够了！”
她先把肉块用沸水焯过，去除血沫，再把锅洗干净，倒入适量清水，放进野茴香、野桂皮、生姜、干辣椒和粗盐，慢慢熬煮出香味。
等汤汁变得浓稠，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屋时，她才把肉块倒进去，用小火慢炖。
“娘，好香啊……”小宝吸着鼻子，小脸蛋几乎要贴到锅沿上，眼睛亮晶晶的。
大宝也咽了咽口水，以前家里的肉要么清水煮，要么烤着吃，从来没闻到过这么诱人的香味。
沈墨站在灶台边，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肉块，鼻尖萦绕着从未闻过的浓郁香气，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眼神、她的动作、她身上那股笃定自信的劲儿，都让他感到陌生，却又莫名地让人信服。
林瑶守在灶台边，时不时翻动一下肉块，确保每一块都能均匀地裹上卤汁。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熄了火，掀开锅盖，一股更浓郁的香味瞬间涌了出来，带着咸香和微微的辣意，勾得人食欲大开。
卤好的肉块色泽红亮，油光锃亮，轻轻一抿就能脱骨，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好了。”
林瑶拿起一块卤好的山鸡肉，吹凉了递到小宝嘴边，“尝尝？”
小宝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好吃！
娘，太好吃了！”
大宝也被分到一块，吃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根本停不下来。
沈墨看着两个孩子满足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
他打猎这么多年，从没让孩子吃过这么香的肉。
林瑶递给他一块：“你也尝尝。”
沈墨犹豫了一下，接过来放进嘴里。
肉质鲜嫩，卤汁的香味完全渗了进去，咸淡适中，带着一丝回甜，比镇上酒馆里的卤味还要好吃！
他惊讶地看向林瑶，眼底的疑惑几乎要溢出来。
“这叫卤味。”
林瑶解释道，“用特殊的法子卤出来的，味道比一般的肉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她把卤好的肉小心地装进一个干净的竹篮里，又找了几片大荷叶铺在上面，盖住热气，只留一丝香味飘出来。
“我去镇上卖，你在家照看孩子。”
林瑶背起竹篮就要出门。
“等等。”
沈墨拦住她，“镇上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子……我跟你一起去。”
林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有个高大的男人跟着，确实能少些麻烦。
沈墨把修好的门板暂且支上，又给两个孩子留下几块卤肉当零食，便拿起猎刀，沉默地跟在林瑶身边。
从村子到镇上要走一个时辰的路，山路崎岖，林瑶走得有些吃力。
沈墨看在眼里，却只是放慢了脚步，没有多言。
快到镇上时，林瑶突然停下脚步，从竹篮里拿出一块卤兔肉，用荷叶包好递给沈墨：“你先尝尝这个味道，等下有人问起，就说这是家里祖传的手艺，专门做卤味卖的。”
沈墨接过肉，点了点头。
他虽然话少，却不傻，知道林瑶是怕她一个“懒妇”突然会做卤味引人怀疑。
镇上比村子热闹得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林瑶找了个街角的空位，把竹篮放下，掀开荷叶一角，浓郁的卤香味立刻飘散开来。
没过多久，就有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被香味吸引过来：“姑娘，你这是什么啊？
这么香？”
“大婶，这是卤味，用山鸡和野兔做的，尝尝？”
林瑶笑着递过去一小块试吃的。
大婶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哎哟，这味道绝了！
比张记卤味铺的还好吃！
怎么卖啊？”
“山鸡肉二十文一斤，野兔肉二十五文一斤。”
林瑶报出价格。
这个价格比普通肉贵了近一倍，但她有信心，这味道值这个价。
大婶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色泽诱人的卤味，最终还是买了两斤山鸡肉。
有了第一个顾客，很快就有人被吸引过来。
卤味的香味实在太诱人，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你一斤我两斤，没过半个时辰，竹篮里的卤味就卖得差不多了。
最后剩下一小块，林瑶递给一首沉默站在旁边的沈墨：“拿着，路上吃。”
沈墨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又看了看林瑶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喉结动了动，低声道：“一共卖了……三百二十文。”
三百二十文！
比他预想的多了一倍还多！
林瑶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不错，明天再去打些猎物，多做些卤味，争取两天内凑够银子。”
沈墨看着她明亮的笑容，阳光洒在她脸上，那块丑陋的胎记似乎也没那么碍眼了。
他点了点头，这一次，眼底没有了之前的怀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
就在两人准备回家时，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人突然拦住了他们，目光落在空了大半的竹篮上，语气带着几分倨傲：“刚才是谁在这儿卖卤味？”
林瑶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是我，这位老爷有何指教？”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她脸上的胎记时，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但很快被贪婪取代：“你这卤味味道不错，本老爷是前街‘聚福楼’的掌柜，我给你五十文一斤，以后你每天做的卤味，都给我送到聚福楼去，怎么样？”
聚福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林瑶刚才路过时看到过。
可这掌柜给的价格，比她刚才卖给散户的还低，明显是想压价！
林瑶还没开口，沈墨己经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冷声道：“不卖。”
掌柜没想到这个猎户模样的男人敢顶撞他，脸色一沉：“你知道我是谁吗？
敢跟我这么说话？”
林瑶拉住沈墨的胳膊，对掌柜笑道：“掌柜的好意心领了，但我这卤味产量有限，实在供应不了聚福楼。
若是掌柜想吃，不如每天这个时候来这儿买，来晚了可就没了。”
她说着，拉着沈墨转身就走，根本不给掌柜再纠缠的机会。
掌柜看着两人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一个丑妇一个莽夫，也敢跟我摆架子！
等着瞧！”
走远后，沈墨才低声道：“聚福楼在镇上势力不小，这么得罪他，怕是会有麻烦。”
林瑶回头看了一眼聚福楼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麻烦？
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想压价占便宜，没门。”
她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里面的铜钱沉甸甸的，带着踏实的分量。
“走，回家。
明天我们多做些卤味，再找些野菜做几样小咸菜，争取早日把银子凑齐。”
夕阳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沈墨看着身边这个个子不算高、却异常坚韧的女人，心里第一次对这个替嫁来的媳妇，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或许，有她在，这日子真的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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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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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鸡肉二十文一斤，野兔肉二十五文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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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这一次，眼底没有了之前的怀疑，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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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瑶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是我，这位老爷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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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掌柜给的价格，比她刚才卖给散户的还低，明显是想压价！
林瑶还没开口，沈墨己经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冷声道：“不卖。”
掌柜没想到这个猎户模样的男人敢顶撞他，脸色一沉：“你知道我是谁吗？
敢跟我这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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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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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想压价占便宜，没门。”
她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里面的铜钱沉甸甸的，带着踏实的分量。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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