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怨棺启魂江南的雨,不是落下来的,是爬下来的。它像无数条湿滑的蛇,
顺着屋檐、墙角、青石板的缝隙,缓缓蠕动,渗入大地的骨髓。青溪镇被这雨裹得密不透风,
仿佛一座沉入水底的坟墓,而老林家的宅子,就是坟心,深埋于泥泞与记忆之下。
林小远站在后院,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冰冷刺骨,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
他穿着素白孝衣,那是**死人穿的衣服**,穿在活人身上,意味着“**魂已出窍,
身未归位**”。脚上的新黑布鞋,鞋底贴着黄符,可符纸边缘已泛黑,
像是被什么腐蚀过——或许是怨气,或许是时间,又或许,
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正悄然侵蚀。八个人,围着那口棺材。棺是空的,
可它**在呼吸**。林小远能听见,那低沉的、缓慢的起伏声,像是有个东西正躺在里面,
缓缓吐纳。棺木由百年阴沉木制成,采于子时,埋于乱葬岗七七四十九日,再挖出熏制。
这种木头,不惧火,不惧水,只惧**怨气**。而此刻,怨气正从棺缝中渗出,凝成薄雾,
缠绕在抬棺人的脚踝上,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试图将他们拖入地底。棺盖上刻着符咒,
可那些符咒,**在动**。林小远眨了眨眼,以为是雨雾迷眼。可再看,那些朱砂写的字,
竟像蚯蚓般扭曲,缓缓爬行,重新排列成新的图案——那是一个**人脸**,眼窝深陷,
嘴角咧开,正对着他笑。那笑容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怨恨,仿佛穿越了百年时光,
只为等他一人。“子时三刻,启棺。”陈瞎子的声音响起,像从地底传来,沙哑而沉重。
铜锣敲响,七声,却无回音。天地寂静,连雨声都停了。风在一瞬间凝滞,
空气像凝固的胶质,压得人喘不过气。八人抬棺,绕宅三圈。这是林家百年来的规矩,
每逢大考,必抬空棺,借怨气压“忌神”,换子孙文运。走到第二圈时,风突然大了。
不是风,是**阴风**,带着腐臭的血腥味,吹得白烛火焰变成幽绿色,火苗拉长,
像无数只手在抓挠空气。烛光摇曳,映照出八人扭曲的影子,仿佛他们不是在抬棺,
而是在被棺材抬着走。“噗——”烛灭。陈瞎子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眶里,竟渗出两行黑血,
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入泥土。他嘴唇颤抖,低声喃喃:“灵怒了……灵怒了……快放棺!
”可林建国站在廊下,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流下,他却像一尊石像,死死盯着棺材,
嘶吼:“再抬三步!就三步!我儿子不能白费!林家百年清名,不能毁于一旦!
”林小远咬牙,脚步踉跄。他感到棺材越来越重,仿佛里面真的躺了一个人,正缓缓睁开眼,
盯着他。他听见耳边有低语:“你……答应过我……”可他从未答应过什么。
他只是个被推上祭坛的少年。就在这时,棺材突然剧烈震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像是里面有人在敲击。林小远脚下一滑,跪倒在泥水中,孝衣沾满泥浆,
那本不该出现在仪式中的污秽,竟让棺材的震动瞬间平息。
陈瞎子颤抖着低语:“忌神……已动。此子,已被选中。
”而林建国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好,好!我林家,终有后了!”2 黑血诅咒雨,
更大了。仪式结束后,林小远回到房间,脱下孝衣,发现左手小指指尖泛着诡异的青黑,
像被墨汁浸染。他用指甲刮,刮不掉。用刀划,血是黑的,滴在地板上,
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被灼烧。那一夜,他梦见自己站在一间古旧考场,四壁贴满血书,
写着“冤”“债”“还”。纸张泛黄,字迹斑驳,却字字泣血。一个青衫书生背对他,
手持毛笔,缓缓写下:“林小远,你欠我一场清白。”他惊醒,冷汗浸透床单。窗外,
雨未停。更诡异的是,他听见后院传来“咚、咚、咚”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敲棺材。
他悄悄起身,潜入后院。棺材静静躺在宗祠角落,棺盖上,那张黄符已裂开一道缝,
缝中渗出黑血,缓缓滴落,渗入泥土,竟长出一株黑色的花,花瓣如纸,花蕊是血红的。
而棺材内,传来低语:“四十九日……还我清白……”他想逃,可双脚像被钉住。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是谁?”棺中回应:“我是你欠下的债。”他猛然惊醒,
发现自己竟跪在棺前,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那是林家祖传的“封魂钥”,
传说能锁住怨灵,却从未有人敢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到的。更可怕的是,
钥匙上刻着一行小字:“借运者,终成祭品。”次日,林小远找到陈瞎子。老人坐在破庙前,
盲眼望着天,手中拨弄着一串人骨念珠,每一颗珠子都刻着一个名字。他听见脚步声,
便知是林小远。“你看见了?”他问。林小远点头。“那是柳文渊。”陈瞎子声音沙哑,
像砂纸摩擦,“清末丙午科场案的解元,天资卓绝,文采斐然,却被你林家先祖陷害,
以‘舞弊’之名斩于秋后。他死前发誓:‘若不得昭雪,魂不入轮回,必索林家后人之命。
’”“所以这口棺材……是他的?”“空棺囚魂,借运压忌。”陈瞎子叹道,
“你林家百年来,每逢大考,便抬此棺,借其怨气压‘忌神’,换子孙文运。可怨气不散,
反噬必至。”“反噬?”“四十九日内,若不还愿,他便会……**夺你之身,
代你赴考**。”陈瞎子顿了顿,“我曾为你祖父主持仪式,那时,我还能看见魂。可如今,
我连魂都看不见了。他们……都藏在棺材里。”林小远浑身发冷,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脊椎上爬行。“那……有没有办法破局?”陈瞎子沉默良久,
才道:“唯有昭雪。公开真相,焚卷祭魂,林家跪拜谢罪。否则……你必成其躯壳。
”“可我爸他……不会同意的。”“他早已不是他。”陈瞎子冷笑,“你父亲,
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怨气附体。他现在的执念,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延续这场诅咒。
”林小远如遭雷击。3 纸人索命当晚,暴雨倾盆。林小远在书房温书,忽听院外有脚步声。
他推窗,看见一个纸扎人站在雨中,通体雪白,脸上画着微笑,手中捧着一张纸,
上面写着:“还我清白。”纸人缓缓抬头,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裂开,发出“咯咯”声,
像断线的木偶。林小远抄起木棍冲出去,纸人却化作灰烬,随风飘散。地上,
留下一张泛黄的纸条,字迹颤抖:他翻查族谱,
发现那日正是林家先祖举报柳文渊“舞弊”的日子。而柳文渊,确为当科解元,
试卷至今封存于县志馆。他连夜前往,借出试卷,发现卷面字迹清秀,论点精辟,
远胜同期考生。卷末,主考官批语:“此子若活,必为国之栋梁。”更诡异的是,试卷边缘,
有焦痕,像是被火灼烧过。他忽然明白——那火,是柳文渊的怨念所化。他捧着试卷,
站在雨中,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他低声说:“我……会还你清白。”话音刚落,
天空一道惊雷劈下,试卷瞬间自燃,火光中,浮现一张青衫书生的脸,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你终于……看见我了。”那声音,从火中传来。林小远潜入父亲书房,
在暗格中发现一本血书。书上记载:林家先祖为夺科举名额,伪造证据,陷害柳文渊,
致其被斩。柳文渊临刑前,咬破手指,在棺材内写下血咒:“林氏后人,
必为我抬棺;若不还愿,魂夺其身。”父亲林建国,曾是“借运者”,高考后突然“开窍”,
却在三年后精神失常,夜夜梦游,抬空棺绕宅。他曾问母亲:“爸怎么了?
”母亲只说:“他太累了。”可如今,他终于明白——父亲不是疯了,是**被反噬了**。
而如今,轮到他了。他跪在父亲床前,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泪水滑落:“爸,
我们停吧……别再抬棺了……”父亲忽然睁开眼,眼神空洞,嘴角咧开,
用陌生的声音说:“停?百年大计,岂能因你而废?你既为林家子孙,便当承此业。
”那声音,不是父亲的。是棺中的。他猛地后退,发现父亲的左手小指,也泛着青黑,
与他一模一样。原来,父亲也曾是“借运者”。而如今,他正成为下一个。
4 镜中鬼影苏雨晴第一次察觉林小远的异常,是在一场晚自习后。那天,
她抱着一叠复习资料走出教学楼,雨丝如针,斜斜地扎进走廊。
她看见林小远独自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着雨幕深处。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下被拉得很长,却没有影子。苏雨晴眨了眨眼,以为是光线错觉,
可再看时,那影子又回来了,只是边缘模糊,像被水浸过的墨迹,微微扭曲。她心头一颤,
轻声喊他:“小远?”他缓缓回头,动作迟滞,像是被什么牵扯着脖颈。
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窝深陷,嘴唇泛青。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左手指尖,
正渗出黑血,一滴一滴,落在雨水中,发出“滋”的轻响,像被灼烧。“你怎么了?
”她冲过去。林小远却像没听见,眼神空洞,喃喃道:“她……在哭。”“谁在哭?
”“试卷……在哭。”他抬起手,掌心摊开,竟是一张被雨水泡烂的试卷,纸页边缘卷曲,
墨迹晕开,字迹模糊成一片血红。苏雨晴凑近一看,那竟是清末丙午科场案的考生名单,
而名单上,柳文渊的名字,正缓缓渗出黑血。她猛地后退,再抬头时,林小远已消失在雨中,
只留下那张试卷,静静躺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三天后,苏雨晴决定调查。
她以“研究地方科举史”为由,进入县志馆。管理员是个驼背老头,眼皮耷拉着,
像睡了百年。他递给她一叠泛黄的卷宗,手指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嵌着黑泥。“丙午科,
柳文渊案。”她翻到那页。试卷复印件字迹清秀,论点犀利,远胜同期考生。
卷末主考官批语:“此子若活,必为国之栋梁。”可试卷边缘,有一圈焦痕,
像是被火灼烧过,又像是被什么咬过。她用放大镜细看,
发现焦痕中竟有牙印——细密、整齐,像是人齿,却又不似活人所留。突然,灯闪了。
整个阅览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像被什么干扰。苏雨晴抬头,发现天花板的吊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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