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晚空蓝与橘子汽水校园祭的喧嚣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
各种浓烈鲜艳的情绪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劣质音响放大的摇滚乐、油炸食物的腻人香气、少男少女们毫无顾忌的笑闹声,
这一切共同构成了一幅名为“青春”的、过分饱和的画卷。画室,
是这片沸腾海洋里唯一的孤岛。许言蜷在靠窗的角落,
身影几乎被一堆完成或未完成的画作淹没。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亚麻仁油和颜料混合的、略带辛辣的气味,这味道于他而言,
是比任何香水都更令人安心的堡垒。窗外,夕阳正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红,
而他面前的画布上,却是一片正在孕育的、深不见底的蓝。他在调一种特别的蓝色。
不是天空的明快,也不是海洋的辽阔,而是一种近乎于夜的、带着一丝神秘与忧郁的蓝。
他用了群青打底,加入一点点钴蓝提亮,又小心翼翼地滴入几滴象牙黑和佩恩灰,
试图压住那种过于跳跃的倾向。画笔在调色板上反复搅动,如同他此刻晦暗不明的心事。
他私心里,将这种尚未成功的颜色称为“晚空蓝”——林晚的晚。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带进一缕外面世界的嘈杂,也带进了那个占据他心事的女孩。“就知道你躲在这儿。
”林晚的声音带着笑意,像夏日清晨掠过荷叶的风。她走到他身边,
递过来一瓶玻璃瓶的橘子汽水,瓶壁上凝结着冰凉的水珠,瞬间濡湿了许言沾满颜料的手指。
许言触电般地缩了一下手,头垂得更低了些。“谢谢。”他的声音沉闷,
像是从画箱深处发出来的一样。林晚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棉布裙,
裙摆处却意外地晕开了一小片不规则的蓝色污渍。那蓝色,
与他正在调和的“晚空蓝”惊人地相似。许言的心猛地一跳,
仿佛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无意间窥破。那是前天,林晚来画室找他,
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洗笔筒,颜料溅到了她的新裙子上。当时她懊恼地跺了跺脚,
却并没有责怪他,反而笑着说:“看来你的画想在我身上留个记号。”此刻,
那片蓝色像一枚烙印,刻在她摇曳的裙摆上,也刻在许言的心上。“外面那么热闹,
你不去看看吗?沈川学长他们的话剧《仲夏夜之梦》好像快开始了,听说准备得很用心。
”林晚在他旁边的旧画凳上坐下,双手托着腮,目光落在他的画布上,眼神亮晶晶的。
“沈川”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许言心底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
那个如同太阳神阿波罗般的学长,优秀得让人连嫉妒都觉得无力。
许言见过林晚看沈川时的眼神,那种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崇拜,是他从未奢望能拥有的光芒。
“我……这幅画快赶不及参赛了。”许言指了指画架,借口拙劣。画布上,
是一片浩瀚而孤独的星空,星云盘旋,一颗彗星拖着黯淡的尾焰,
义无反顾地滑向无尽的黑暗。这是他内心的宇宙图景,壮阔,却冰冷无声,
与窗外那个活色生香的世界格格不入。林晚凑近了些,
发梢淡淡的柠檬洗发水味道钻入许言的鼻腔,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真美,”她轻声说,
手指几乎要触碰到画布上那颗孤独的彗星,“感觉……很寂寞,但又很有力量。许言,
你笔下的星空,好像藏着很多说不出口的话。”许言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酸涩得发疼。她总能轻易地触及他内心最柔软、也最自卑的角落。他张了张嘴,
那些在胸腔里翻涌的、潮湿的、如同梅雨季节般黏稠的情感,
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想告诉她,这片星空是为她画的,那颗彗星就像他自己,
卑微地环绕着她的光芒运行,却永远不敢靠近,生怕被她的引力撕碎,焚毁。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父亲的早逝,母亲的辛劳,家境的贫寒,
以及自己除画画外一无是处的认知,像一道道无形的枷锁,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卑的深渊里。
沈川是真正的星空,而他,不过是泥沼里一只连萤火都微弱得可怜的虫子,凭什么去仰望,
去奢求?林晚等待了片刻,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沉默。她轻轻叹了口气,
站起身:“那……我先去看话剧了。你别画太晚,记得喝汽水。”画室的门再次合上,
将她和她裙摆上那片“晚空蓝”一起关在了外面。许言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直到掌心的冰凉被体温焐热。他拿起那瓶橘子汽水,仰头喝了一口,
甜腻中带着刺激的气泡划过喉咙,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剩下满腔的苦涩。
第二章:榕树下的月光与撕裂的星旋夜幕彻底笼罩了校园,校园祭的热闹逐渐散去,
留下满地彩带和纸杯,如同狂欢后疲惫的废墟。颁奖仪式早已结束,
许言的《寂灭的星旋》获得一等奖的消息,只在他心里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随即被更大的空虚淹没。那张轻飘飘的奖状,被他像处理废纸一样塞进了画箱最底层。
他抱着那幅获奖油画,鬼使神差地走向教学楼后那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大榕树。
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夜晚的风带着凉意,
吹拂着榕树垂下的气根,宛如鬼魅的触手。然后,他看到了那一幕。就在榕树巨大的树冠下,
在那片被月光精心布置的“舞台”中央,林晚和沈川站在一起。沈川微微低着头,
侧脸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英俊挺拔。林晚踮着脚尖,仰起脸,闭上眼睛,
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脆弱地颤抖着。月光虽然黯淡,但许言看得清清楚楚。
林晚裙摆上那片属于他的“晚空蓝”,此刻正亲密地贴着沈川那件质地精良的白衬衫。
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了沈川身上那股张扬的、带着檀木和麝香基调的香水味。
许言对这种味道很熟悉,曾在商场柜台前被推销员热情地喷洒过,
那过于侵略性的气息让他不适。可此刻,林晚脸上那种全然沉浸的、近乎迷醉的表情,
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许言的心脏。他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或许根本无需言语。
那个缓缓落下的吻,已经宣告了一切。他的星空,他的“晚空蓝”,
他小心翼翼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所有秘密,在那个吻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值一提。
时间仿佛静止了。许言抱着沉重的画框,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凝固在冰冷的月光里。
心脏最初是尖锐的刺痛,随即被一种更可怕的、无边无际的麻木所取代。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的世界在眼前分崩离析,碎成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林晚的脸颊泛着娇羞的红晕,
沈川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引得她轻笑出声。然后,两人相偎着,
踏着满地的月光碎片,渐渐走远,自始至终,
都没有发现不远处那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旁观者。夜露深重,打湿了许言的头发和肩膀,
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画。《寂灭的星旋》,
这个名字此刻听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画布上那些他曾倾注了无数夜晚和心血描绘出的星云、光晕、彗星尾迹,此刻看来,
不过是混乱、阴暗、毫无意义的色块堆积。
他曾以为这片星空是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或许能被她看见的礼物,现在他明白了,
萤火虫的光,在真正的星辰面前,连陪衬都算不上,只会被彻底淹没。
他踉跄着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旁——一个绿色的、散发着食物腐败酸臭味的铁皮桶。
他没有丝毫犹豫,像丢弃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将画框用力塞了进去。画框太大,卡在桶口,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往下按。油画布被桶边缘撕裂,发出“刺啦”一声脆响,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声音,像是他心脏碎裂的回声。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背影在惨淡的月光下,拉成一道孤独而决绝的影子。第三章:萤火虫与星空第二天,
教室里的空气弥漫着一种暧昧而又兴奋的气息。许言低着头走进教室,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是攫住了他。几个女生围在林晚的座位旁,
传阅着一张散发着淡淡香味的信纸,不时发出压抑着的、兴奋的惊呼和窃笑。“天哪,林晚,
你也太会写了吧!”一个女生夸张地赞叹着,“‘你如同广袤无垠的星空,
每一颗星辰都闪烁着令人心折的光芒,吸引我不断靠近,
去探索那深邃的奥秘……’这比喻绝了!”许言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另一个女生抢过信纸,迫不及待地念出声,声音里带着戏谑:“‘而有的人,
或许就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吧,偶尔也会闪烁一下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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