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云顶荟餐厅在临海市金融中心的顶楼。它会旋转。转一圈,九十分钟。吃完一顿饭,
刚好能看遍整座城市的夜景。柳霏霏正在切盘子里的牛排。她的动作很慢,很优雅。
手腕上那块叫“星辰”的表,上面的碎钻比窗外的灯火还要亮。坐在她对面的,是程少宇。
他晃着杯子里的红酒,杯壁上挂着一层酒红色的薄膜。他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只蚂蚁。
我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没有动过。“凌舟,今天是我生日。”柳霏霏说,声音不大,
但餐厅里很安静,所以听得很清楚。“你不会就准备拿那个小破盒子来凑数吧?”她的目光,
落在我手边的礼品袋上。那里面是一条项链。我跑了三个商场,
花光了三个月的实习工资才买到的。程少宇笑了一声。他把一个车钥匙推到柳霏霏面前,
钥匙上有一个跃马的标志。“霏霏,生日快乐。”他说,“楼下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
以后就是你的了。”柳霏霏拿起钥匙,像个孩子得了新玩具。她把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
上面的金属光泽刺得我眼睛有点疼。“看见了吗?”她问我,“这才是礼物。”她顿了一下,
拿起我那个礼品袋。手一松。袋子划出一道小小的抛物线,
轻轻地、准确地落入了桌旁的垃圾桶里。“而你,”她说,“和你送的东西,
都只配待在这里。”我站了起来。我没有看她,也没有看程少宇。我的目光越过他们,
看着窗外。这座城市像一片发光的海洋。每一盏灯,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我转身,
走向电梯。身后,是他们两个人的笑声。不大,但是很清晰,像针一样。
2走出金融中心大厦,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我住的地方在老城区,叫“握手楼”。
楼与楼之间的缝隙很窄,窄到邻居一伸手就能和我家握手。从市中心到那里,
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地铁,再走二十分钟的路。地铁里人挤人,
空气闻起来像生锈的铁和汗水的混合物。我靠在门上,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一张疲惫的脸。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一个被掏空了的实习生。回到出租屋楼下时,
已经快十一点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很久,我摸着黑往上走。五楼。我的家。
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站在黑暗里,
像一尊雕塑。我以为是房东来催房租,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月的房租,我还差三百块。
“你好。”他先开口了,声音很平稳,像录音机里放出来的,“是凌舟先生吗?
”我点了点头。有点警惕。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又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我。
“我叫庄岩。”他说,“是寰宇信托的执行官。受凌万山先生所托,前来移交他的遗产。
”卡片是纯黑色的,金属材质,入手很沉。上面没有任何数字和图案,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我愣住了。凌万山?这个名字很陌生。我记忆里,
我只有一个很早就去世的爷爷,他是个普通的农民。“你找错人了吧。”我说。
庄岩没有接话。他打开文件夹,递到我面前。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我看到那是一份信托文件。上面有复杂的条款,有律师行的印章,
还有一长串我看不懂的数字。文件的最后,继承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凌舟。
身份证号码也一字不差。“凌万山先生是您的远房爷爷。”庄岩解释道,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按照他的遗嘱,在他逝世后,您将成为寰宇信托的唯一继承人。
”“总资产……预估超过三千亿。”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三千亿。这个数字对我来说,
只是一个概念,没有任何实感。“这张卡,”庄岩指了指我手里的黑卡,
“是信托的启动钥匙。里面已经存入第一笔启动资金,一亿元。”我感觉自己的手在抖。
“不过,凌老先生设下了一个小小的考验。”庄岩继续说,“您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
将这一亿元全部消费完毕。”“如果失败,”他顿了顿,“您将失去继承资格。
”3我一夜没睡。那张黑色的金属卡片就放在床头柜上。我盯着它,它也盯着我。我们两个,
谁也不说话。一亿元。二十四小时。这听起来像个骗局。一个荒唐的、不切实际的骗局。
第二天早上,我被闹钟吵醒。六点半,该去公司实习了。我像往常一样刷牙,洗脸,
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然后我看到了那张卡。万一是真的呢?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
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住了我的心脏。我给公司主管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想请一天假。主管秒回了一个“哦”。我拿起那张黑卡,走出了出租屋。楼下的便利店,
老板正在打哈欠。我走进去,拿了一瓶矿泉水。“老板,能刷卡吗?”我问。
老板指了指旁边的POS机。我把那张纯黑色的卡片递过去。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
怦怦直跳。老板接过卡,愣了一下。他翻来覆去地看,像在研究一件古董。“你这什么卡?
没见过啊。”他嘟囔着。“你试试就知道了。”我说。他半信半疑地把卡插进POS机。滴。
输入金额,两元。我凑过去,假装不经意地按下了六位数的密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脑子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这串数字。“密码错误。”POS机发出冰冷的声音。
老板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我就知道”的鄙夷。我的脸瞬间就红了。果然是骗局。
我尴尬地掏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
“凌先生,早上好。”是庄岩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个人工智能,“需要提醒您一下,
环球黑卡的密码,是您的生日。”我愣住了。挂了电话,我看着便利店老板。“不好意思,
刚才记错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再试一次吧。
”老板不耐烦地又操作了一遍。我输进了我的生日。六个数字。“滴——”一声轻响。
POS机吐出了一张小票。交易成功。我拿着那瓶两块钱的矿泉水,走出便利店,
感觉像做梦一样。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的味道,
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4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您的尾号XXXX账户于9月23日07:15消费支出2.00元,
账户当前余额为99,999,998.00元。”九千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元。
我数了好几遍,才确定那一长串零没有看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血液冲上大脑,带来一阵短暂的眩晕。二十四小时。
我必须在明天早上七点十五分之前,花光这笔钱。我站在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从我面前呼啸而过,引擎的轰鸣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车。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买车。买最贵的车。这是花钱最快的方式。临海市最贵的车行,
叫“星辉国际”。就在市中心,离我昨天被羞辱的云顶荟不远。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
去星辉国际。”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我一眼。我的白衬衫,我的帆布鞋。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怀疑。“小伙子,去那地方干嘛?
那可不是看热闹的地方。”他说。“买车。”我回答。司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可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车子在星辉国际门口停下。巨大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里面停着一排排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豪车。兰博基尼,法拉利,劳斯莱斯。
每一辆都像一件艺术品。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门里的冷气很足,
带着一股皮革和香氛混合的味道。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销售迎了上来,
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在看到我的穿着后,那微笑明显僵硬了一秒。“先生,您好。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的语气礼貌,但透着一股疏离。“我随便看看。”我说。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您请便”,就转身走开了。没有倒水,没有介绍,
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我不在意。我的目光,被展厅中央的一辆车吸引了。
那是一辆银灰色的布加迪威龙,车身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就在我准备走过去细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凌舟吗?”我转过头。程少宇正搂着柳霏霏,从一辆保时捷旁边走过来。
柳霏霏也看见了我。她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然后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我突然想起来,程少宇昨天说过,要送柳霏霏一辆玛莎拉蒂。
真是冤家路窄。5程少宇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怎么?昨天被刺激得不轻,
今天就跑到这来做梦了?”他笑着说,笑声里充满了优越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柳霏霏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我,“赶紧走吧,别在这丢人现眼。”她的手腕上,
还戴着那块“星辰”腕表。钻石的光,依旧那么刺眼。我没有说话。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
就是懦弱和心虚。“喂,你们这的保安呢?”程少宇对着不远处的一个销售经理喊道,
“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影响我们看车的心情。”那个经理连忙小跑过来,脸上堆着笑。
“程少,您别生气。我马上处理。”他转向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这位先生,如果您只是参观的话,
我们这里恐怕不太方便。”这是一种很委婉的驱赶。周围的几个销售和看车的客人,
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和昨天在云顶荟一样。被所有人围观,被所有人嘲笑。
“怎么不说话了?”程少宇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穷鬼,这里的一颗螺丝钉,
都比你整个人值钱。懂吗?”柳霏霏挽着他的胳膊,笑得花枝招展。“少宇,别跟他废话了。
我们去看那辆红色的玛莎,我好喜欢。”“好。”程少宇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然后大声对那个经理说,“孙经理,那辆玛莎拉蒂GT,全款,我现在就要提车。”“好的,
程少!我马上给您办手续!”孙经理的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全场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全款提走一辆几百万的跑车,眼睛都不眨一下。这就是程少宇的实力。
他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挑衅和炫耀,几乎要溢出来。
柳霏霏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在说:看,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
一道你永远也跨不过去的鸿沟。我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张黑卡。金属的边缘,
硌得我手心有点疼。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上脑门。我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孙经理。“你,”我说,“过来一下。
”6孙经理正准备去给程少宇办手续,听到我的话,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先生,
还有什么事吗?”“这些车,”我伸手指了指展厅里所有的车,从法拉利到劳斯莱斯,
再到中央那辆布加迪威龙,“我全要了。”我的声音不大。但整个展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笑得最厉害的,是程少宇。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凌舟,
你是不是穷疯了?你知道这里所有车加起来多少钱吗?
”柳霏霏也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凌舟,你闹够了没有?这里不是你发疯的地方。
”孙经理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先生,请你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否则,我就要叫保安了。
”他冷冷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把你们这里所有的车,
都算一下总价。我现在就付款。”我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孙经理心里有点犯嘀咕。
他打量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点什么。“孙经理,你还愣着干什么?”程少宇不满了,
“赶紧把这个疯子赶出去!”“可是……”“没什么可是的!”程少宇掏出一张银行卡,
拍在桌子上,“他要是能买下这里任何一辆车,我程少宇的名字倒过来写!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人谁啊?穿得这么普通,口气倒不小。
”“估计是受什么刺激,精神不正常了。”“就是,还全包了,当这里是菜市场啊?
”我没有理会这些议论。我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纯黑色的金属卡片。然后,
轻轻地放在了孙经理面前的柜台上。“刷卡。”我说。7孙经理看着那张黑卡,又看了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这是什么卡?”“你刷一下就知道了。
”程少宇在一旁冷笑:“装神弄鬼。孙经理,别理他,赶紧给我办手续。”孙经理犹豫了。
一边是临海市有名的富二代,马上就要成交的大客户。另一边,是一个穿着廉价衬衫,
拿着一张怪异黑卡的穷小子。怎么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拿起我的卡,像是要把它扔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住手!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车行高层领导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一把从孙经理手里夺过那张黑卡,捧在手心,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的手,
在微微发抖。“这……这是……”他看着那张卡,又抬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
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极度的敬畏和恐慌。“董事长?”孙经理愣住了。“闭嘴!
”董事长厉声喝道,然后他转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颤抖,“尊贵的客人,非常抱歉,
我们有眼无珠,怠慢了您。请您恕罪。”整个展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程少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柳霏霏的眼睛也瞪得溜圆。“董事长,
您这是干什么?”孙经理都快傻了,“他不就是个……”“你给我滚!
”董事长指着孙经理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被开除了!马上给我滚出去!”然后,
他亲自拿着那张黑卡,走到POS机前,双手颤抖地把卡插了进去。他甚至不敢问我密码。
因为他认识这张卡。他知道,持有这种卡的人,在某些地方,是不需要密码的。
“滴——”POS机吐出了一长串的签购单。交易成功。整个星辉国际展厅,
三十七辆顶级豪车,总价九千三百多万。一秒钟,支付完成。董事长的额头上,
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双手把卡和签购单捧到我面前,腰弯得更低了。“先生,
手续已经办好了。”我接过卡,看都没看他一眼。我走到程少宇和柳霏霏面前。他们两个,
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我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说,“这里的车,
现在都是我的了。”然后,我转向展厅角落里一个正在拖地的保洁阿姨。刚才,只有她,
在我被所有人嘲笑的时候,悄悄递给了我一杯水。我指着那辆最新款的限量版劳斯莱斯幻影,
对她说:“阿姨,这辆车,送你了。”8保洁阿姨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张着嘴,看着我,又看看那辆在灯光下闪耀着奢华光芒的劳斯莱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整个展厅的人,都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把一辆价值上千万的顶配幻影,
随手送给一个保洁阿姨?这已经不是挥金如土了。这是疯了。程少宇的脸色,
从涨红变成了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死灰。他引以为傲的玛莎拉蒂,和这辆幻影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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