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雨,敲在“冯记酒坊”破败的招牌上,声音沉闷粘腻,如同无数看不见的手,
将一枚枚冰冷的铜钱撒向这摇摇欲坠的瓦檐。门板缝隙里,冷风钻进来,
呜咽着在空荡荡的店堂内打旋。几排空酒瓮默然矗立,蒙着厚厚的灰,
像一排排被遗忘的坟冢。冯子安蜷在柜台后一张旧竹椅上,身上盖着件半旧的棉袍,
听着头顶那催命符般的雨声,眼皮沉重地往下坠。蓦地,“咚!”一声闷响撞在门板上,
力道不小。冯子安一个激灵,猛然惊醒,心跳撞得胸口生疼。不是风声?他侧耳细听,
除了雨声,又只剩死寂。怕是哪家的醉汉或野狗撞了门吧?他裹紧棉袍,重新缩回去。
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咚…咚…” 又是一下,接着一下,间隔很短,沉闷而固执,
带着一种微弱却清晰的活物挣扎的意味。冯子安心一横,起身拔开门闩。门刚开一道缝隙,
一股裹着雨腥的寒风便卷了进来,吹得他一个趔趄。借着店堂内昏黄如豆的油灯光,
他看见门槛外蜷缩着一团湿透的、深青色的东西。那东西微微动了一下,
艰难地抬起半颗头颅。油灯的光恰好落进它眼中——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像是盛满了整个黄昏将倾未倾的余晖,澄澈、温润,
此刻却盛满了无法言喻的痛楚和极度的疲惫。它想挣扎着站起,后腿猛地抽搐一下,
却只带起一片湿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杂着雨水特有的腥冷味道,直冲冯子安的鼻腔。
是只狐狸,一只通体青毛、体型异常美丽的狐狸。
它的一条后腿被一个锈迹斑斑、带着狰狞倒齿的铁夹死死咬住,深可见骨,血水混着雨水,
在它身下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冯子安心头猛地一缩。这铁夹,
定是城外黑风岗那些猎户的玩意儿。他蹲下身,尽量放缓动作。那青狐似乎耗尽了力气,
只是警惕地望着他,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莫怕…”冯子安的声音在风雨里显得单薄,“忍着点疼。”他屏住呼吸,
双手用力去掰那冰冷的铁夹。铁锈沾了湿滑的血,异常难弄。
青狐在他触碰夹子的瞬间猛地一颤,喉中呜咽变成一声短促的痛嘶,身体绷紧如弓。
冯子安额上青筋都迸了出来,拼尽全力,“咔哒”一声闷响,那嗜血的铁口终于松开。
青狐的腿软软垂下。冯子安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将它抱了起来。入手一片湿冷,轻飘飘的,
骨头硌人。他快步穿过冰冷的店堂,将它安置在平日堆放旧酒糟的柴房角落,
那里铺着些还算干燥的稻草。又急忙寻来干净的布条和清水,笨拙却仔细地为它清洗伤口,
敷上仅剩的一点刀创药粉,再用布条小心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浑身也几乎湿透,
冷得直打颤。那青狐蜷在干草上,眼睛半阖着,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
呼吸微弱却平稳了些。冯子安将身上的半旧棉袍脱下来,轻轻盖在它身上,
低声道:“熬过今晚就好。” 青狐的尾巴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次日清晨,雨歇风住。
冯子安是被一阵极轻微的叩门声惊醒的。声音来自前店,笃笃笃,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昨夜折腾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起身走到前店,
拉开门帘。门外站着一个女子。晨光熹微,薄薄地笼罩着她。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
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整洁。身姿颀长,乌发松松挽在脑后,
只斜斜簪着一支样式极古拙的青玉簪子,簪头刻着几道模糊的云纹,
玉色温润中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苍翠。她面容清丽,肤色白得近乎透明,
唯有双唇点着一抹自然的嫣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眸光流转间,
仿佛有山涧清泉在无声流淌。“叨扰了。”女子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像山涧敲击卵石,
“听闻冯掌柜的酒,是城西一绝。”冯子安一愣,
旋即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姑娘说笑了。‘冯记’……早已名存实亡,
哪里还有什么‘一绝’。” 他侧身让开,“外面冷,姑娘若不嫌弃这破败,进来坐吧。
”女子微微颔首,步履轻缓地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空荡的店堂里扫过,
掠过那些蒙尘的空酒瓮,最后落在角落里几只积满灰尘的旧酒坛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径直走到柜台前,并未落座,而是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
指尖在积满灰尘的柜台上轻轻拂过,留下一道清晰的痕。“冯掌柜,”她转过头,
眼神坦荡地看着冯子安,“我名柳青娘。略通酿酒之术,也懂些经营的门道。
不知掌柜的可愿……给我一个机会?若酒成,我分文不取,只求一席容身之地;若不成,
我即刻便走。”冯子安愕然。这女子来得蹊跷,言语更是不合常理。
他下意识地望向柴房方向,心头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却又觉得太过荒诞。眼下这光景,
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柳……柳姑娘,”他艰难开口,
声音有些干涩,“我这酒坊,只剩些陈年旧粮和几口破缸了。你……若真有法子,尽管试吧。
”柳青娘唇角微扬,那笑意很淡,却瞬间点亮了她的脸庞,仿佛幽谷中悄然绽放的一朵青莲。
“有粮,有缸,足矣。”她语气笃定,“烦请掌柜的,将存粮悉数取出。”接下来的三日,
冯记酒坊那扇紧闭的大门内,飘散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息。那气息起初极淡,若有若无,
如同初春第一缕暖风拂过解冻的泥土,混杂着刚抽芽的青草、晨露浸润的花苞,
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捕捉的、仿佛来自深山的清冽木香。这气息透过门缝、窗隙,
悄然弥漫开来。起初并未引人注意。直到第二天,那气息陡然变得浓郁、醇厚起来。
它不再是飘忽的片段,而是凝聚成一股磅礴而温暖的洪流。馥郁的果香成熟到了顶点,
饱满得几乎要滴落下来,甜美的谷物气息如同阳光下翻滚的金色麦浪,更深处,
则是一种深沉、复杂、令人心神安定的木质底蕴,仿佛陈年的老树心髓在无声低吟。
这香气霸道地穿透了冯记酒坊破旧的木板,蛮横地侵占了整条萧瑟的长街。
街坊们纷纷停下脚步,惊奇地嗅着空气,相互询问:“什么味儿?这么香!
”“像是从冯记那边飘来的……”“不可能!他那破地方,早八百年没出过酒了!
”到了第三日,那香气已臻化境。它不再仅仅是嗅觉的冲击,
更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温软的手,轻轻拂过每个人的心尖。闻之,
仿佛置身于秋日丰收的果园,暖阳烘烤着谷仓,
所有的烦忧和戾气都被这醇厚、包容的芬芳悄然抚平、化解。酒香如实质般流淌,
行人走到街口便已微醺,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满足而松弛的笑意。
整条街都仿佛被这无形的琼浆玉液浸泡得柔软了。紧闭了三日的冯记大门,
终于在第四日清晨吱呀一声打开。柳青娘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立于晨光之中,神色平静。
门前早已围满了被香气牵引而来的人群,黑压压一片,伸长了脖子,
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好奇与难以置信。“各位街邻,”柳青娘声音清朗,不高,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冯记新酿,名‘醉金钗’,今日开坛。可试饮一盏。
”早有冯子安按柳青娘吩咐,洗净了唯一一只勉强能用的青瓷大碗。柳青娘亲自执勺,
从一只半人高的粗陶酒坛中舀起一勺琥珀色的酒液。那酒液倾倒出来时,
竟隐隐牵拉出细密的、金丝般的酒线,粘稠得如同融化的蜜糖,落在碗中,
激起一层细碎如金屑的酒花,久久不散。离得最近的一个老酒徒,颤抖着手接过碗,
只浅浅啜了一口。那酒液刚一入口,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了,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来,
像是干涸的河床骤然涌入了甘泉。他喉头滚动,发出满足至极的叹息,整个人僵在原地,
仿佛连魂魄都被那口酒摄住了。“好……好酒!神仙酿啊!”他如梦初醒,激动得语无伦次。
人群彻底沸腾了。争抢着要尝那神仙滋味。柳青娘有条不紊,冯子安则忙得脚不沾地,
收钱、打酒、维持秩序。沉寂了数年的冯记酒坊,在这一日,奇迹般地复活了。
那“醉金钗”的名号,如同插上了翅膀,一日之内便飞遍了全城,
成了所有好酒之人口中的无上珍品。昔日冷清的店堂,如今人头攒动,笑语喧哗,
空酒瓮被迅速填满,铜钱的叮当声不绝于耳,盖过了昔日令人心悸的雨声。
冯子安脸上的愁苦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晕乎乎的红光取代,
他看着穿梭于酒客之间、应对自如的柳青娘,那青色身影在缭绕的酒香中,
愈发显得清丽脱俗,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对街“恒昌当铺”那扇终日虚掩着的黑漆木门,
“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当铺老板钱有财那张油光光的胖脸探了出来,
小眼睛眯成两条缝,死死盯着冯记门口汹涌的人潮和不断流入冯子安手中钱匣的铜钱。
他腮帮子上的肥肉抽动了一下,眼神阴沉得能滴下水来。他那只戴着硕大翡翠扳指的手,
下意识地摩挲着扳指冰冷的玉面,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扳指深处,
一丝极淡、极诡异的黑气,仿佛活物般悄然游过。“醉金钗”风头无两,冯记门庭若市。
柳青娘依旧每日青衫素净,发间那支青玉簪温润如初,
指挥着新雇的伙计蒸粮、拌曲、看火候,动作娴熟得如同演练了千百遍。只是她酿酒时,
总习惯独自守着蒸锅,那口最大的粗陶酒缸更是她的禁地,旁人不得靠近。偶尔,
冯子安深夜起身查看酒坊,会远远瞥见柳青娘立于月光下,对着那口粗陶酒缸,
指尖似有微不可察的翠色流光,如细小的萤火虫,轻轻没入缸中,转瞬即逝。他揉揉眼,
只当是月色迷离,看花了眼。这一日,冯子安抱着一小坛特意封存的上好“醉金钗”,
脚步轻快地走向柳青娘暂居的后院小屋。刚到门边,便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对话声,
是柳青娘和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市侩气的妇人声音。“……青娘啊,你听姑妈一句劝!
”那妇人声音带着焦灼,“钱老板那是什么人物?跺跺脚城西都要颤三颤!他侄子钱贵,
虽说……呃……是贪玩了点,可家底厚实啊!你跟了钱贵,吃香喝辣,绫罗绸缎,
不比在这破酒坊里烟熏火燎强百倍?何必守着冯家这烂摊子?那冯子安,一个破落户,
能给你什么前程?”冯子安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
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屏住气,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屋里沉默了片刻。柳青娘的声音响起,
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像深秋清晨凝结的寒霜:“姑妈费心了。
冯掌柜待我以诚,予我栖身之所。我柳青娘,虽非富贵出身,却也知‘信义’二字。这酒坊,
便是我的前程。至于钱家,”她顿了顿,语气更淡,“恕难从命。请回吧。
”那妇人似乎还想再劝,被柳青娘一句淡淡的“送客”堵了回去,
只得悻悻地嘟囔着“不识抬举”,脚步声朝门口来了。
冯子安慌忙抱着酒坛闪身躲到旁边柴垛后,心跳如擂鼓。看着妇人扭着腰身走远,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坛精心准备的“醉金钗”,只觉得坛身冰凉刺骨。他默默抱着酒坛,
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祸事来得毫无征兆。这一日,几个衙役如狼似虎地闯进冯记酒坊,
不由分说锁了冯子安便走。罪名是“以毒酒害命”——城西绸缎庄的李掌柜,
昨日饮了冯记的“醉金钗”,回家后便上吐下泻,口吐白沫,捱到半夜竟一命呜呼了!
李家告到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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