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旧影京城昭儿完整版在线阅读_京城昭儿完整版阅读

1 京城重逢父亲调任回京那年，我十八岁。那是表兄谢昭战死沙场后，我第一次回到京城。

父亲本不打算带我同行，圣上特遣内侍传来口谕，点名要我随行。圣谕既下，

父母面上皆笼上一层难以言说的凝重。

圣上究竟是想亲眼看看那传闻中“谢氏双壁”仅存的一块“美玉”，还是别有深意？

天威难测，无人知晓。我随父母久居的江南，也听到过“谢府表公子肖似谢小将军”的风声，

京城之中会是何等光景，可想而知。正因这纷纷扬扬的传言，表兄战死后，

母亲便再不许我踏入京城半步。抵达那日，京城刚下过一场细雨，青石板路湿漉漉地反着光。

车辙碾过积水，溅起细微的声响。我跟随父亲下车，从烟雨朦胧的江南，

踏入帝都的沉郁与繁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息，雨后泥土的清新，

也压不住这座城池骨子里透出的、无形的清冷。国公府的老管家早已领着仆役在府门外恭候。

见我下车，老管家浑浊的双眼瞬间泛红，嘴唇嗫嚅了半晌，

才颤声道：“二爷、暥舟少爷……老爷和大爷、大夫人已在正堂等候多时了。

”他转身引我们入府，一路几次回头看我，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正厅里，烛火通明。我刚踏入，上首的大伯母目光触及我的脸，整个人便僵住了。

“昭儿……”她脱口而出，声音发颤，随即猛地回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这就是二弟家的暥舟吧？生得……生得真好。若昭儿生在江南，长在江南，

我怕是真要分不清了。”气氛一时凝滞。大伯母忙笑着转圜：“今儿见着暥舟，

倒让我想起这孩子周岁抓周的热闹来了。”她目光陷入回忆，“那年你母亲回京省亲，

两家便合计在府里给你办礼。你穿着大红锦缎小袄，面前摆满了笔墨纸砚、刀剑弓矢。

我和你伯父那时也幼稚，竟让昭儿也混进去‘捣乱’。”大伯父闻言，

嘴角也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那小子不知从哪儿摸出自己最心爱的那把小木剑，

塞到你面前。”父亲不自觉接口，语气带着难得的温情：“你这孩子，伸手就要去抓。

可昭儿顽皮，见你要拿剑，又故意掏出本书在你眼前晃。结果你立刻转了性子，

咿咿呀呀地伸着手去够书，把木剑抛在了脑后。昭儿还拍手乐呢，说‘看吧，

我就知道弟弟会选书！’”“那时你们祖母就常说，”祖父的声音带着年迈的沙哑和宠溺，

“这两个孩子的眉眼，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伯母掩唇轻笑：“可不是嘛！

昭儿小大人儿似的，非要把剑送给弟弟，结果第二天就后悔了，

哼哼唧唧地缠着我要把剑讨回来，那股别扭劲儿，现在想想都好笑。

”2 猎场风云祖父年迈，精神不济，叙话片刻便由人搀着回了院子。

父亲与伯父又闲聊了几句，便领着我回了安排的住处——竹影轩。十月初，

圣驾赴皇家猎场秋狩。父亲需随扈，我无职衔在身，

伯父便让我以安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随家眷同行。出发前，我对镜整理衣冠。镜中的少年，

一身月白骑射服，衬得身姿挺拔，墨发以同色发带束起，额间系着一条月白抹额，

冲淡了几分谢家血脉里固有的英气，添了些江南蕴养出的温润书卷气。猎场之上，旌旗蔽日，

人马喧腾。王公贵胄们华服怒马，鞍辔鲜明。我随父亲至御前叩拜。嘉明帝一身戎装，

威仪赫赫。他身侧，皇后娘娘端坐凤位，气质雍容华贵，目光沉静地扫视全场，

自有一股洞察世事的通透与威仪。“臣谢明远携子暥舟，叩见陛下、皇后娘娘。

”父亲率先行礼，我垂首随行。“平身。”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

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我脸上，那熟悉的审视感再次降临。皇后温和的视线也随之而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谢爱卿，这便是你那位长于江南的公子？果然风姿不凡。

”皇帝朗笑，侧首对皇后道，“皇后你看，这孩子是否与昭儿有几分神似？”皇后闻言，

凝眸细看片刻，唇角含着一抹得体微笑：“陛下慧眼，

谢公子眉宇间的确承袭了谢家儿郎的俊朗。不过，”她语气微转，平和却精准，

“谢公子气质更为沉静，书卷气浓，不似昭儿那般锋芒外露，皆是难得的俊杰。”一番话，

既全了皇帝颜面，又巧妙地将我与那位传奇堂兄区分开来。我垂首恭立，

心下对这位皇后的敏锐与周全暗生钦佩。皇帝未再深究，挥手令我们退下。

3 箭影迷情猎场喧嚣，我寻了个借口，独自溜至营地边缘的一处靶场。这里箭垛陈旧，

却难得清静。在江南时，我虽以读书为主，骑射亦未荒废。引弓搭箭，箭矢破空，

接连命中靶心。几箭之后，心神渐入空明，浑然未觉远处渐近的脚步声。

直到一声极轻的抽气声传来，我才蓦然回首。只见一位身着淡紫骑装的女子立于不远处，

面色苍白，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我，唇瓣微颤，似见了鬼魅。“谢……谢小将军？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立刻明了，定是被错认了。

心底刚因箭术而生出的一丝得意瞬间消散，忙拱手行礼：“在下谢暥舟，谢昭是在下表兄。

”女子猛地回神，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与狼狈，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她上前几步，

目光仍在我脸上流连，语气带着复杂的感慨：“在下平阳，

早闻镇国公府的表公子与谢小将军并称‘谢氏双壁’，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

”“郡主谬赞。”我依礼回应。她既自称平阳，

我便知是那位与表兄传闻情缘颇深的平阳郡主。“不必多礼。”她抬手虚扶，

目光转向我手中的弓，怅然道，“你引弓的姿态……当真像极了他。

他也总爱寻这等清净处独自练箭。”我沉默以对。

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勾勒出那个与我容貌相似的少年，曾在此地纵马射箭的勃勃英姿。

“那年秋猎，也是这般天气，”平阳郡主眼神迷离，陷入回忆，“他一人一骑，箭无虚发，

竟一连射穿了三个箭靶。”她嘴角泛起苦涩的弧度，“围观众人喝彩不绝，

他却偷偷对我做鬼脸，抱怨说被人当猴儿看，浑身不自在。”忽然，她惊觉失态，

迅速用帕角拭了拭眼角，强笑道：“瞧我，尽说这些陈年旧事，徒惹伤感。”言罢，

匆匆离去，背影单薄而落寞。4 秋猎夺魁我刚定下心神，一名内侍疾步而来，

躬身道：“二公子，围猎将启，诸位家眷皆需到场，国公爷特命奴才来寻您。”回到主猎场，

已是人头攒动，各府第的公子、姑娘们身着骑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嘉明帝与皇后端坐高台之上，见我归来，皇帝方才缓缓开口，

声音传遍猎场：“我大昌人才济济，今日秋猎，朕期待诸位青年才俊各展所能！”语中期待，

引得不少年轻子弟摩拳擦掌，神色激动。我翻身上马，手持父亲备好的良弓。起初尚能克制，

只跟随在队伍后方。直至林间一道白影掠过，是一头极为神骏的白鹿。

它灵动的姿态瞬间点燃了我心底压抑已久的好胜心。我猛地一夹马腹，

跟随着几位公子策马疾追！风声呼啸过耳，那一刻，我眼中不再是书斋般无言的沉静，

而是属于十八岁少年的炽热锋芒。搭箭、扣弦、开弓、瞄准——动作如行云流水！

箭去似流星，精准地命中白鹿的脖颈，白鹿当即倒在地上，失去了气息。“好箭法！

”短暂的沉寂过后一声洪亮赞叹自身侧响起。我转头，

见一位鬓发斑白、不怒自威的老将军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好箭法，力道角度精准无比！

颇有谢家那小子的风范！”后来才知，这位正是曾亲自教导表兄武艺的镇国公。

随着围猎深入，我渐入佳境，箭无虚发，先后猎得三狐一鹿。每一次拉弓射箭，

都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惊诧、追忆、恍惚……种种复杂情绪，皆被我抛诸脑后。

当我策马掠过开阔草甸，秋日阳光洒满周身，眉眼间的飞扬神采，在众人眼中，

与记忆中的谢昭仿佛又重叠了几分。日头西斜，围猎结束，纵马回到营帐。

侍从正在清点猎物，不多时皇帝身旁的大太监高声唱喏：“安国公府二公子谢暥舟，

猎鹿两头，狐三只，大雁一羽，兔两只，拔得今日头筹！”我在众人的庆贺声中上前领赏，

额间沁着薄汗，脸颊因兴奋而微红，眸中光彩流转，是少年人难以完全掩饰的得意。

夜宴之上，觥筹交错。不断有人前来敬酒，

言辞间多是“不愧是谢小将军的堂弟”、“谢家武风不堕”之类的赞语。我谦和回礼，

但眼底的光芒，终究泄露了内心的波澜——毕竟年少，于这般场合独占鳌头，难免心潮澎湃。

席间，我瞥见镇国公独自坐在不远处，目光悠远地望着夜幕下的猎场，并未加入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