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水晶灯晃得眼晕。空气里香水味混着香槟塔的甜腻,熏得人脑仁疼。
司仪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站在台上,
左手边是今天名义上的男主角,我的未婚夫江哲。右手边,
是挽着他胳膊、笑得比我还像新娘的苏晚晚。台下坐满了两家亲戚。我妈眼眶红红的,
拿手帕按着眼角,我爸洛建国挺直腰板,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得意。我哥洛宇皱着眉,
眼神在我和江哲之间来回扫。我妹洛小雨偷偷冲我做了个鬼脸,
被她妈李梅狠狠掐了一把胳膊。“洛芊小姐,”司仪笑眯眯地把话筒递过来,
“在交换订婚戒指前,有什么话想对江哲先生说吗?”我接过话筒。指尖冰凉。想说的话?
有啊。比如,江哲,你裤兜里那枚刻着‘WW’字母的铂金戒指硌着我手了吗?比如,
苏晚晚,你脖子上那条蓝宝石项链眼熟吗?上个月我用自己存的钱给妈买生日礼物,
发票还在我抽屉里躺着呢。再比如,爸,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宝贝女婿和你好兄弟王副总正联手掏空你的公司,下个月资金链一断,
你就得去天台排队了。还有妈,别哭了,你眼泪为谁流啊?为这个马上要破产的家,
还是为等下江哲宣布他真正想娶的人是苏晚晚时,你女儿的脸往哪搁?
我一口气在心里吐完槽,感觉憋了二十年的闷气稍微顺了点。脸上还得挂上标准微笑,
刚张开嘴,想背出昨晚熬夜写的、能感动《知音》杂志的煽情稿子。“我……”“砰!
”一声巨响。不是话筒炸了,也不是香槟塔倒了。是我爸洛建国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实木桌面上的酒杯跟着跳了一下,红酒泼出来,像血。满场哗然。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包括我。我爸,洛建国,一个在商海沉浮几十年、讲究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老江湖,
此刻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活像见了鬼。
我妈李梅吓得去拽他胳膊:“建国!你干什么!坐下!”声音都劈了。洛建国根本不理她,
还是死死盯着我,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努力辨认什么。我哥洛宇也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看我爸,又猛地扭头看我,
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要把我剖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我妹洛小雨捂着被掐红的胳膊,
忘了疼,小嘴张成了O型,看看她爸,看看她哥,最后也傻乎乎地看着我。江哲眉头拧紧,
低声问:“伯父?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苏晚晚站在他旁边,
脸上完美的笑容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司仪彻底懵了,
话筒还傻傻地举在半空。空气凝固了。搞什么?集体中风了?
还是我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骂出声了?没有啊!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这订婚宴还能不能行了?赶紧结束吧,
我还等着回家吃那包快过期的薯片呢……我刚在心里哀嚎完。
“噗嗤——”一声没憋住的笑。是我妹洛小雨。她飞快地捂住嘴,肩膀一耸一耸的,
脸憋得通红,大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的光,看看我,又看看她爸她哥。
我妈李梅也猛地看向我,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完全变了。
不再是那种习惯性的、带着点哀怨的温柔,而是震惊、茫然,还有一丝……恐惧?
洛建国像是被洛小雨那声笑惊醒了,他喘了口粗气,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铁青。
他慢慢坐下,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洛宇紧抿着唇,也坐下了,
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垂下了眼。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指节发白。场面尴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司仪不愧是身经百战,
立刻干笑着打圆场:“哈哈哈,看来洛董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好事,好事啊!
这说明洛董对女儿的爱深沉如海!那…我们继续?”他把话筒又往我面前送了送,
眼神带着恳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个屁!这婚订得下去才有鬼了!江哲和苏晚晚那点破事,
就差写在脸上了。爸的公司快被掏空了,妈的首饰盒快被苏晚晚搬空了,
我哥还傻乎乎觉得苏晚晚是朵纯洁白莲花,
我妹在学校被人欺负得不敢吭声……这一家子炮灰,还搁这儿演阖家欢乐呢?
我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扯出一个更大的笑容,声音甜得能齁死人:“江哲,能和你订婚,
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我伸出手,去拿司仪托盘里的戒指盒。江哲明显松了口气,
脸上重新挂上温柔笑意,也伸手去拿另一个盒子。就在这时。“等等!”又一声。
这次是我哥洛宇。他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再次站起身,
目光如炬,却不是看向江哲,而是直接越过他,锁定在苏晚晚脸上。那眼神,冰冷、审视,
像在看一件需要评估价值的货物。苏晚晚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眼底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晚晚,”洛宇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脖子上那条项链,看着有点眼熟?
我记得……好像是芊芊上个月在‘翠韵轩’定制的?”我妈李梅猛地看向苏晚晚的脖子,
又迅速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求证。对对对!就是那条!花了我整整三万块!
发票我还留着呢!妈的首饰盒里那条是苏晚晚拿高仿换掉的!哥你终于长眼睛了?
虽然但是……你突然这么犀利我好不习惯啊!你不是一直觉得苏晚晚冰清玉洁吗?
我心里疯狂吐槽。苏晚晚的脸“唰”地白了,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项链的吊坠,
强笑道:“宇哥,你说什么呢?这……这是哲哥送我的生日礼物呀。”她求助地看向江哲。
江哲眉头紧锁,不悦地看着洛宇:“洛宇,你什么意思?在这种场合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无关紧要?”洛宇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冰冷。他没有再看江哲,
目光依旧钉在苏晚晚脸上,步步紧逼:“是吗?
可我妹妹洛芊的付款记录和‘翠韵轩’的定制单,清清楚楚写着她购买了一条蓝宝石项链,
作为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李阿姨,”他转向我妈,“您那条项链,还在吗?
方便现在拿出来看看吗?”我妈李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
眼神在我和苏晚晚之间慌乱地扫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空空如也。
“我……我那条……收起来了,太贵重,怕弄丢……”她声音细若蚊呐,眼神躲闪。妈!
你傻啊!就是被你‘好闺蜜’苏晚晚掉包了!她隔三差五去陪你喝下午茶,顺手牵羊!
你那首饰盒里的东西,都快被她搬空了!还有你床底下那个小金库,
里面那个祖传的翡翠镯子,也早被她换成玻璃的了!我心里那个急啊,恨不得上去摇醒她。
我妈李梅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晚晚,那眼神,
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她一直当亲女儿疼爱的女孩。苏晚晚再也维持不住镇定,
眼泪说来就来,大颗大颗往下掉,梨花带雨:“李阿姨,宇哥,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就因为我从小没有妈妈,你们就欺负我吗?
哲哥……”她柔弱地靠向江哲。江哲立刻心疼地搂住她,怒视洛宇:“洛宇!你太过分了!
就因为芊芊是你妹妹,你就这样污蔑晚晚?晚晚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清楚个屁!
你俩大学就在校外同居了,苏晚晚为你打胎都打了两次!
她接近我们家就是为了你家的钱和我们家的门路!等掏空了我爸的公司,把我们家利用完,
你们这对狗男女就能拿着钱双宿双飞了!蠢货!我心里疯狂输出。
洛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看向江哲的眼神像淬了冰。但他深吸一口气,
居然忍住了没发作,只是冷笑:“江哲,是非曲直,很快就能清楚。爸,
”他转向一直沉默得像尊石像的洛建国,“我记得公司最近在审计,
特别是和王副总经手的那几个项目?”一直死死盯着我、眼神变幻莫测的洛建国,
听到“王副总”三个字,瞳孔猛地一缩。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一股沉重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他看了洛宇一眼,又看向我,
眼神深邃得像口古井。对对对!就是王副总!他和江哲里应外合,做假账,转移资产!
爸你赶紧查他办公室电脑!加密文件夹‘学习资料’,密码是苏晚晚生日!里面全是证据!
我在心里呐喊。洛建国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钟,
那几秒钟长得像几个世纪。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沙哑,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张秘书,通知审计部和法务部负责人,立刻到我办公室。同时,
控制住王副总,没我的允许,谁都不准见他,包括他的手机和电脑。对,立刻,马上。
”电话挂断。整个宴会厅死一般寂静。江哲的脸色终于变了,
搂着苏晚晚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苏晚晚的哭泣戛然而止,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微微发抖。
我爸洛建国放下手机,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涛骇浪,
有难以置信,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东西。他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人,
只对我妈说了一句:“回家。”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外走去,背影决绝。洛宇立刻跟上。
我妈李梅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甚至没顾上擦眼泪,脚步有些踉跄地跟了上去,
路过苏晚晚时,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终究什么也没说。我妹洛小雨反应最快,
跳起来冲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姐!走啊!”我被她拽着,
下意识地跟着往外走,脑子还是懵的。身后,是死寂的宴会厅,是江哲和苏晚晚煞白的脸,
是司仪和宾客们呆若木鸡的表情。这场盛大又荒诞的订婚宴,
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彻底崩盘。加长的黑色轿车里,空气压抑得像灌了铅。
我爸洛建国坐在我对面,闭着眼,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我妈李梅挨着他坐,低着头,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湿透的手帕,肩膀还在微微耸动,但不是哭,
更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情绪风暴。我哥洛宇坐在副驾,背脊挺得笔直,
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只有我妹洛小雨,挨着我坐,
小脸激动得发红,时不时偷瞄我一眼,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
看什么看!再看收费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我真有超能力了?
他们能听到我的心声?这设定也太狗血了吧!我心里嘀咕着。洛小雨立刻捂住嘴,
把头扭向另一边,肩膀又开始可疑地耸动。洛宇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又扫过我,
眼神深了深。车子开进我家别墅的车库。我爸第一个下车,大步流星地走进家门。
我妈紧随其后。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冰冷的光。我爸径直走到客厅中央,
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脸上。“坐。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我们兄妹三人,加上我妈,都默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我爸站着,像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刚才在酒店,”他开口,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都听到了什么?”我妈猛地抬头,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脸色更加苍白。洛宇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爸,
您先说说,您听到了什么?”洛建国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儿子,
父子俩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交锋。片刻,洛建国沉声道:“我听到的,是芊芊没说出口的话。
关于王副总,关于公司资金链,关于……加密文件夹。”他每说一句,
我妈李梅的身体就抖一下。洛宇点点头,表情没什么意外:“我听到的,
是关于苏晚晚……和江哲。”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关于她掉包首饰的事。
”洛建国的目光猛地转向我妈李梅。李梅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委屈,
是巨大的羞愤和被欺骗的痛楚。“我……我听到的,
是晚晚她……她偷换我的首饰……还有我的镯子……”她泣不成声。“还有我!还有我!
”洛小雨迫不及待地举手,声音清脆响亮,“姐说小雨在学校被人欺负得不敢吭声!
”她说完,小脸一扬,带着点委屈,但更多的是告状后的痛快,“就是三班的刘莉莉她们!
抢我零花钱,还撕我作业本!”我去!实锤了!全家真的都能听见!
这什么地狱级社死现场!我以后心里骂人岂不是要小心再小心?等等,洛小雨在学校被欺负?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死丫头,回来怎么不说!我心里一慌。洛小雨立刻看向我,
小嘴一瘪:“我说了你也没空听啊!你眼里只有江哲那个渣男!”全家人的目光,
瞬间齐刷刷聚焦在我脸上。我:“……”……完犊子了。一点隐私都没了。
洛建国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所有浊气都排出去。
他缓缓走到主位沙发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手背上青筋暴起。“所以,”他开口,
声音疲惫而沉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我们全家……都听到了芊芊的心里话。
”他说“心里话”三个字时,语气极其古怪。“而且,这些‘话’,
目前看来……”他看向洛宇。洛宇立刻接话:“关于王副总和项目的事,
我已经让助理去查了,最快明早会有初步结果。”他眼神锐利,
“至于苏晚晚……”“别跟我提那个贱人!”李梅猛地尖叫出声,声音嘶哑,
带着刻骨的恨意。她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大了,几十年建立的信任和感情瞬间崩塌,
让她情绪彻底失控。“我的首饰!我的镯子!我真是瞎了眼!
把她当亲闺女……”她又哭起来。洛建国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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