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六岁的,一个十九岁的,一个二十一岁的;这样的三个姑娘,
媒人这边只需要一万块钱,就可以在她们三个当中挑选一个带回去当老婆。
二十七岁的岩将一万块钱小心的从裤裆里取出来,交给了媒人,说:叔你点点看。
那媒人接了钱,在手中扬了扬只略掂了掂分量,便将钱装进了衣服包里,
说:你叔叔与我二十多年的交情,他今托到我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好的。
这三个姑娘都很好,你要哪一个?岩盘算着说:二十一岁那个与我属相犯冲,
十六岁那个又太小了,就要十九岁的那个吧。她叫什么名字?她叫小玲。
明天下午我带她来这里,你先见见她再说。岩也说好,媒人便走了,岩也跳上木筏,
默默的渡过了这片沉寂的江水。第二天岩又来到了和媒人所约的地点,停好了木筏,
他看到了媒人和小玲,媒人在向他招手,他看到小玲背着江水那么静静的站着,
她高且瘦的身形裹着一身白色的碎花衬衫,衬衣在晚风中飘动着,更显得她人单薄,
一头黑黑的长发垂在腰际。媒人喊道:小玲你转过来让人家看看你,你还害什么羞?
岩走向前笑了笑,他向那姑娘打量,心中有些激动起来。那姑娘转过身来,他们目光相遇,
那姑娘的眼睛又急忙避开。岩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心怦怦而跳。
媒人向岩说道:怎么样?这小丫头就是她吧。岩说确定了吗?媒人又说。
岩说:确定,就她了。旁边的玲的脸红了,就像天上的晚霞一样,她把头低得低低的。
媒人笑着说:定了的话,那我晚上就把彩礼送到她家去。明天下午你来这里接你的新娘。
岩连连说好。接着媒人带着玲走去了。岩看着他们走远,他觉得自己正被一种幸福包围着,
如在梦中,他看着媒人和玲走去的方向发呆,天渐斩暗下来。到了第二天,
岩早早的来到了那片江滩,盼望着他的新娘能够早点到来。然而迟迟不见玲和媒人来到,
他的心焦虑起来,在沙滩上来回踱步。呔!突然听到远方有人吼了一声。岩循声望去,
只见沿江一人奔跑而来,来到近前,原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岩看那小男孩满头大汗,
目露凶光,跑到近处,扬手指向自己,口中呼喝道:滚回去!脚下更不停歇,
挥起拳头便向自己击打过来。岩莫名其妙,吃了一惊,脸向后一仰,躲过一击,
一面说:你干什么?那小男孩又连发扫腿来攻击他的下盘。岩连往后纵躲开。
那男孩连连扫空,只把江滩上细细的江沙扫得飞扬起来,而岩早退到了远处。男孩拳打不中,
腿也扫空,却并不肯罢休,又扑身向岩攻击。这时岩发掌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倒在沙滩上,
说道:你是谁?你干什么?住手!别打!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岩循声望去,
有三个人正沿江边跑来,喊话的人正是媒人,他跑在前面,后面的是玲和一个妇人,
那是玲的妈妈。媒人跑到了面前来,也已是满头的大汗,
他气喘吁吁的向那小男孩说:你别浑,你姐嫁给他,你要叫他姐夫嘞。你怎么打你的姐夫?
小男孩气苦的说:什么锤子姐夫!说着从地上爬起来,
顺手抓了一把江沙扬向了岩和媒人,只扬得二人满头满脸的沙子,小男孩则一转身跑去了。
二人拍着头上的沙子,玲和她的妈妈也走到了面前来。媒人向岩介绍说:这是你丈母娘,
人家姑娘给你了,你快向人家磕个头。岩赶紧跪了下去,说:妈,你把小玲给我,
你就放心吧,我会对她好的。玲的妈妈一头的白发,一脸的皱纹,打量着地上的岩,
泪水一时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转而向玲说:去罢,好好的。
玲也满脸泪水说:阿爹,阿弟,你们也好好的。都好好的,去吧。媒人说。
然后岩便带着玲乘木筏渡过了那片沉默的江水。他们下了木筏,玲向江那边回望,
仍看见媒人和她的妈妈站在江边,向他们挥手告别。玲也赶紧挥手让他们看见,
一时又流下泪来,在江风中掩面哭泣。岩在她的身后,只默默的看着她,
直到天黑看不见对岸,岩牵起了玲的手,说:我们走吧。月落日升,到了第二天,
他们走在路上,岩默默的走着,玲默默的跟着他。岩想找一些话题和她说话,问她累不累,
玲只摇摇头。岩说:我们要翻过许多许多的山才能走到。玲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他。
岩对玲说他的家在许多许多山的后面,而他的家的后面还有许多许多的山,无边无际。
玲说这是山的海洋,而他的家就在山的海洋的中间了。岩说差不多就在山的海洋的中间了,
因为山后面还是山,站在最高最高的山顶上,看到天边也还是山。就这样一天一天,
他们走过了许多许多的山,岩说:明天我们就回到家了。玲也很开心。
这晚他们打算在山顶歇脚,看着那遥远天边的落日,和落日下无边无际的山的海洋,
和那在夕阳下起伏的松涛,风从远方吹来,一阵一阵穿过松叶,发出苍凉的呼啸声。
岩看向玲,她在听着松风的声音发呆,夕阳的光辉照在她的脸上,一时又愁容满面,
知她又是想家了说:又想你的妈妈了吗?玲说道:我的阿爹脚断了,是摔的。
只能撑着拐走路,好几年了,我阿弟又小,阿妈也没有办法。有个财主给我家七千彩礼,
要我给他做女人,但是他已经有两个老婆。你这边给九千,你没有老婆。
我认为我们这一生能找到一个真正的来相爱的人,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情,
所以我们要珍惜那个人。岩笑着说:所以我就是你要珍惜的那个人吗?玲眼泪婆娑,
与他对视,又害羞起来,缓缓的说:阿弟不想我远嫁,这样以后永远也看不到我,
我也看不到他们,所以……说着流下泪来。岩说:你别哭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于是他说道:有一个人最懒,整天睡在床上不起来,连吃饭都懒得张嘴,最后就被饿死了。
到了地府,阎王爷很生气,要罚他去变猫。这个懒人赶忙求阎王爷说:变猫也好,
只是要把我变成一只黑猫,全身的黑色,唯独留一个白鼻子。那阎王问他为什么,
那懒人说:把我变成白鼻子黑猫,到了晚上,老鼠看见我的白鼻子,以为是块米糕,
想要偷吃,等它凑到我的嘴边时,我便可一口咬住,岂不省了无数的力气。
说罢岩自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一时玲也被他逗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连忙捂住自己的脸说:你是坏蛋,专来逗人家,一会哭一会笑的难看死了。
岩向玲的身边挪了挪,挨着她的肩膀坐着,轻笑道:那么你让我这个坏蛋亲一下好不好?
玲满脸羞红,要说不好,自己的身份却已是他的女人,要说好,她却分明也说不出口来,
只是面红耳赤,心脏砰砰而跳,把头低得低低的。岩看她脸上红得要滴血,胜过天边的云霞,
耳边几缕头发来回飞舞,心中怜爱,得不到她的应允,也不敢强拂她意,
只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轻拂着飞舞的发丝,为她遮挡着狂乱的山风,柔声说道:你别担心,
以后我会好好的来珍惜你的,虽然回去不容易,但并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的阿爹,阿妈,
阿弟他们,我们一定会再回去见到他们的,你别伤心。玲很欣慰,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温柔可靠的丈夫,他能够体谅自己的心,为自己着想,实在是很难得。
她之前看了岩给媒人的信,是媒人到她家说亲时展示的,媒人说老熟人介绍很可靠,
拿了信给她看。她看那信时,开首一句是:张老头,
还记得二十年前和你一起挖泥巴做瓦的杨老头子吗?
……信的内容说的是岩是这杨老头子的侄子,家里条件不好,岁数也大了,
在这边不好找媳妇了,让媒人老张那边想想办法,帮忙落实一个。玲的家很穷,
当媒人说岩的家里也穷时,她一时有些迟疑,但听媒人说岩才二十七岁,且很英俊时,
她思虑再三终于是同意了,因为她想的是她嫁去那边后能为家里的阿爹阿妈留下九千块彩礼,
而岩家里虽穷,自己和他都年轻,一切都能渡过去的。玲不怕吃苦,
因为她一直是从苦中长出来的,她只怕岩对她不好,不爱她,不珍惜她,甚至会打她,
如果真那样,她远离了亲人,无依无靠,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不怕他穷,
他吃什么我就跟着他吃什么,他睡哪里,我就跟着他睡哪里,但他要是不爱我,不珍惜我,
打我的话,我也不和他打,我自己跑开,让他永远也找不到我。这就是玲的想法。
他们回到了家里,岩带着玲去见叔叔,叔叔也很高兴,
说:那张老头果然还是念过去的交情,这次多亏了他,给你找了个不错的姑娘。
他现在身体怎么样?岩说:他身体挺好的,与叔你一样。叔叔上下打量玲,
心中很高兴,私下时对岩说:这么好的姑娘到了咱家,你要好好的对人家。
也要留心看好她,别让她跑了。岩嘿嘿而笑,说:知道了叔。
然后就是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了,他们没有婚礼,因为怕招摇,他们要的是安稳平淡,
所以就省略了,而玲也并不在乎,她享受这种平淡,况且她也不认识这边的人,
她也害怕婚礼的热闹,倒乐得省略了,没有半点遗憾。两个人的日子,岩从来也没有打过玲,
甚至都从来没有骂过她,所以玲也并没有跑,他们吃着粗茶淡饭,
睡在一张一晃三摇的木架床上,一晃就过去了好多年。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叫小霞。
他们在家门前的山洼里种田,在家后面的松林里划松树收松油换钱,日子过得平淡自在,
与世无争。玲记得那是她怀着小霞的时侯,岩从外面回来,他喝了酒,一身的酒气,见到玲,
高兴的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把钱来交给玲,说道:媳妇,以后我的钱都交给你。
玲知道这是他这些天帮人背松油挣来的工钱。玲将那些钱收理整齐,说道:你给我钱,
不怕我拿了钱跑掉吗?岩一面除了衣衫,醉惺惺的说道:我媳妇,我最知道,
你不会跑的,你说跑都是逗我玩的。说着他喃喃的躺在床上睡觉了。
到了第二天岩清醒过来了,玲将那钱交还给他,说:还你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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