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的语气那叫一个诚恳，态度那叫一个认真，仿佛真的在虚心请教一项至关重要的工作流程，生怕记错了一个数字，耽误了领导的“大事”。
他甚至还把那个小本本又往崔大可眼前递了递，方便他看清上面刚刚写下的那几行要命的字。
崔大可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瞬间泼了一盆冰水，又迅速扔进了冷冻库，彻底僵住了，凝固成一个极其滑稽的表情。
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本牛皮小本本，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慌而微微收缩。
他旁边那个点头哈腰的侄子，也傻眼了，张着嘴，看看沈越，又看看崔大可，手足无措。
记……记下来？！
还要具体数额和兑价？！
这他妈是能记下来的东西吗？！
这白纸黑字写上去，就是他崔大可索贿、勾结采购员倒腾计划外物资的铁证！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对，这眼神，这平静的语气……他妈的他是故意的！
崔大可的后脖颈子也开始冒凉气，比刚才傻柱的感受好不到哪里去。
他感觉自己不是拦下了一个可以捏拿的新人，而是撞上了一块烧红的铁板！
“呃……嗬……这个……这个……”崔大可的舌头像是打了结，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油汗。
他慌忙摆手，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沈……沈采购员！
误会！
完全是误会！
开玩笑的！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考验一下新同志的觉悟！
对！
考验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去抢那个小本本，又猛地意识到不妥，手僵在半空，动作扭曲。
“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怎么能搞那一套呢！
必须严格遵守厂纪厂规！
一切按计划办事！
对，按计划办事！”
崔大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正气凛然的味道，仿佛刚才那个提议“互通有无”的是另一个人。
他狠狠瞪了旁边的侄子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给沈采购员让路！
别耽误了沈采购员下乡为革命工作的正事！”
那侄子如梦初醒，连忙慌里慌张地让到一边，差点把自己绊倒。
崔大可干笑着，一边擦汗一边往后退：“沈采购员您忙！
您忙！
我……我车间里还有事，先走了！
回见！
回见！”
说完，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拉着侄子，头也不回地快步溜了，背影仓惶，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沈越看着两人狼狈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地合上小本本，铅笔头在指尖转了个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考验觉悟？
这考验方式还挺别致。”
他摇摇头，蹬上自行车，继续朝着东首门外骑去。
经过这么一耽搁，路上时间有点紧了。
……东首门外，景象逐渐荒凉。
土路变得坑洼不平，两旁是大片的农田，秋收己过，地里显得有些光秃，远处散布着几个炊烟袅袅的村落。
沈越根据指示，先找到了红星公社的办公地——几间低矮的土坯房。
公社干部是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支书，穿着打补丁的旧军装，看着很朴实，但眼神里透着庄稼人特有的精明。
看了沈越的介绍信和工作证，老支书热情地给他倒了碗白开水。
“采购员同志，欢迎欢迎！
秋菜是下来了，今年老天爷赏饭，收成还成。”
老支书吧嗒着旱烟袋，“大白菜、萝卜、土豆，公社仓库里都有一些。
就是这价格和调拨量，都得按上面的计划来。”
沈越点点头，拿出工作手册和单子：“老支书，您放心，我们严格按照计划办事。
您看方便带我去仓库看看成色吗？
顺便也了解一下咱们公社大致的产量，厂里也好做后续的安排。”
态度不卑不亢，既有公事公办的严肃，又带着对农民同志的尊重。
老支书显然对沈越的态度很满意，不像有些厂里来的采购，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痛快地起身：“成！
我带你去看看！”
公社的仓库就是个大点的土棚子，里面堆着不少白菜萝卜，品相有好有差。
沈越仔细看了看，还上手掂量了几下，问了些关于储存和运输的问题，显得很专业。
看完仓库，沈越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跟老支书聊了聊今年的收成情况，其他公社的大概情况，甚至闲聊了几句今年的天气。
老支书觉得这年轻采购员懂行又实在，话也多了起来。
聊得差不多了，沈越看似无意地提起：“老支书，咱们公社这白菜，靠路边那片地长得好像尤其好，个大瓷实，是用了啥特别的肥料吗？”
老支书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都一样伺候的。
哦，你说路边那片啊，那是我们公社的试验田，种得密，长得是壮实点，不过那部分不算在计划调拨里的，是留着……”他说到一半，停住了，警惕地看了沈越一眼。
沈越立刻笑了笑，接话道：“留着公社自己储备或者奖励劳模的吧？
我懂我懂。
计划内的能保障好就行。
厂里几千工人还等着过冬的菜呢。”
他巧妙地绕开了敏感话题，反而强调了计划内物资的重要性。
老支书松了口气，对沈越的观感更好了，觉得这年轻人懂事，有分寸。
接着，沈越又看似随意地提了句：“这大冷天，来回运输也麻烦，要是能有些耐储存、价值又高点的东西，一次拉够量，也能减少咱们公社的运输压力不是？
比如……”他压低了点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内部消息：“我听说隔壁县有的公社，今年山货像木耳、蘑菇什么的，收成好像不错？
不过那些东西不归我们计划管，也就是瞎打听。”
老支书眼睛微微一亮，山货？
那可是好东西，城里稀罕，价值也高。
他沉吟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沈采购员，不瞒你说，我们公社后山今年也产了些黑木耳，品相挺好，就是……没走计划的路子，正愁咋处理呢。
你看……”沈越摆摆手，一脸正气：“老支书，计划外的我可不敢碰，这是原则问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工人同志有时候也需要点东西改善生活，厂里工会偶尔也会搞点福利。
要是东西真好，价格合适，我回去倒是可以跟工会那边提一嘴，看他们有没有计划外的采购需求，走正规渠道。
当然，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不碰计划外物资的原则，又给了对方一个希望，而且还是“工会采购”、“正规渠道”。
老支书顿时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明白！
明白！
沈采购员您真是实在人！
这样，计划内的大白菜、萝卜，我肯定给您挑最好的！
价格也按最低的走！
至于那些木耳……回头我让人送点样品给您瞧瞧？
不成也没关系！”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沈越顺利完成了计划内的摸底任务，了解了蔬菜的成色、数量和价格，甚至还超额获取了潜在“高价值”物资的信息，为后续可能的操作埋下了伏笔，整个过程合规合法，谁都挑不出毛病。
离开红星公社时，老支书一首把他送到村口，态度比来时热情了不止一倍。
沈越骑着车，迎着下午偏西的日头，心情不错。
这采购员的活儿，门道果然不少。
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懂得灵活变通，更重要的是，得让双方都觉得你靠谱，有好处。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牛皮小本本。
看来，这宝贝用处还挺多。
不仅能防禽兽，有时候还能“钓”出点意想不到的东西。
下一个目标，前进公社。
不知道那边又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而轧钢厂和西合院里，关于他这位新来的、带着小本本的采购员的传说，恐怕才刚刚开始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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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精于算计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本牛皮小本本，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慌而微微收缩。
他旁边那个点头哈腰的侄子，也傻眼了，张着嘴，看看沈越，又看看崔大可，手足无措。
记……记下来？！
还要具体数额和兑价？！
这他妈是能记下来的东西吗？！
这白纸黑字写上去，就是他崔大可索贿、勾结采购员倒腾计划外物资的铁证！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对，这眼神，这平静的语气……他妈的他是故意的！
崔大可的后脖颈子也开始冒凉气，比刚才傻柱的感受好不到哪里去。
他感觉自己不是拦下了一个可以捏拿的新人，而是撞上了一块烧红的铁板！
“呃……嗬……这个……这个……”崔大可的舌头像是打了结，额头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油汗。
他慌忙摆手，脸上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沈……沈采购员！
误会！
完全是误会！
开玩笑的！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考验一下新同志的觉悟！
对！
考验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去抢那个小本本，又猛地意识到不妥，手僵在半空，动作扭曲。
“咱们都是革命同志，怎么能搞那一套呢！
必须严格遵守厂纪厂规！
一切按计划办事！
对，按计划办事！”
崔大可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正气凛然的味道，仿佛刚才那个提议“互通有无”的是另一个人。
他狠狠瞪了旁边的侄子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给沈采购员让路！
别耽误了沈采购员下乡为革命工作的正事！”
那侄子如梦初醒，连忙慌里慌张地让到一边，差点把自己绊倒。
崔大可干笑着，一边擦汗一边往后退：“沈采购员您忙！
您忙！
我……我车间里还有事，先走了！
回见！
回见！”
说完，几乎是屁滚尿流地拉着侄子，头也不回地快步溜了，背影仓惶，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沈越看着两人狼狈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地合上小本本，铅笔头在指尖转了个圈，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考验觉悟？
这考验方式还挺别致。”
他摇摇头，蹬上自行车，继续朝着东首门外骑去。
经过这么一耽搁，路上时间有点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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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路变得坑洼不平，两旁是大片的农田，秋收己过，地里显得有些光秃，远处散布着几个炊烟袅袅的村落。
沈越根据指示，先找到了红星公社的办公地——几间低矮的土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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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沈越的介绍信和工作证，老支书热情地给他倒了碗白开水。
“采购员同志，欢迎欢迎！
秋菜是下来了，今年老天爷赏饭，收成还成。”
老支书吧嗒着旱烟袋，“大白菜、萝卜、土豆，公社仓库里都有一些。
就是这价格和调拨量，都得按上面的计划来。”
沈越点点头，拿出工作手册和单子：“老支书，您放心，我们严格按照计划办事。
您看方便带我去仓库看看成色吗？
顺便也了解一下咱们公社大致的产量，厂里也好做后续的安排。”
态度不卑不亢，既有公事公办的严肃，又带着对农民同志的尊重。
老支书显然对沈越的态度很满意，不像有些厂里来的采购，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痛快地起身：“成！
我带你去看看！”
公社的仓库就是个大点的土棚子，里面堆着不少白菜萝卜，品相有好有差。
沈越仔细看了看，还上手掂量了几下，问了些关于储存和运输的问题，显得很专业。
看完仓库，沈越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又跟老支书聊了聊今年的收成情况，其他公社的大概情况，甚至闲聊了几句今年的天气。
老支书觉得这年轻采购员懂行又实在，话也多了起来。
聊得差不多了，沈越看似无意地提起：“老支书，咱们公社这白菜，靠路边那片地长得好像尤其好，个大瓷实，是用了啥特别的肥料吗？”
老支书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都一样伺候的。
哦，你说路边那片啊，那是我们公社的试验田，种得密，长得是壮实点，不过那部分不算在计划调拨里的，是留着……”他说到一半，停住了，警惕地看了沈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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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压低了点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内部消息：“我听说隔壁县有的公社，今年山货像木耳、蘑菇什么的，收成好像不错？
不过那些东西不归我们计划管，也就是瞎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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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好东西，城里稀罕，价值也高。
他沉吟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沈采购员，不瞒你说，我们公社后山今年也产了些黑木耳，品相挺好，就是……没走计划的路子，正愁咋处理呢。
你看……”沈越摆摆手，一脸正气：“老支书，计划外的我可不敢碰，这是原则问题。
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工人同志有时候也需要点东西改善生活，厂里工会偶尔也会搞点福利。
要是东西真好，价格合适，我回去倒是可以跟工会那边提一嘴，看他们有没有计划外的采购需求，走正规渠道。
当然，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不碰计划外物资的原则，又给了对方一个希望，而且还是“工会采购”、“正规渠道”。
老支书顿时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明白！
明白！
沈采购员您真是实在人！
这样，计划内的大白菜、萝卜，我肯定给您挑最好的！
价格也按最低的走！
至于那些木耳……回头我让人送点样品给您瞧瞧？
不成也没关系！”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沈越顺利完成了计划内的摸底任务，了解了蔬菜的成色、数量和价格，甚至还超额获取了潜在“高价值”物资的信息，为后续可能的操作埋下了伏笔，整个过程合规合法，谁都挑不出毛病。
离开红星公社时，老支书一首把他送到村口，态度比来时热情了不止一倍。
沈越骑着车，迎着下午偏西的日头，心情不错。
这采购员的活儿，门道果然不少。
既要坚持原则，又要懂得灵活变通，更重要的是，得让双方都觉得你靠谱，有好处。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牛皮小本本。
看来，这宝贝用处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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