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洛阳城郊,风里裹着股土腥气和腐烂槐花的甜腻。槐树林子深处,
月光被虬结的枝桠撕得稀碎,落在地上,像泼了一摊摊惨白的油。一股子新鲜的血腥味,
混着陈年尸骨的腐臭,浓得化不开。“嗬……嗬……”怪响从林子最黑处传来,
像是破风箱在拉。一个佝偻的影子伏在地上,动作快得不像人,
伴随着湿漉漉的、皮肉被强行剥离的粘腻响动。一张还带着惊骇表情、温热的男人面皮,
被那影子血淋淋地拎了起来。影子伸出细长猩红的舌头,
贪婪地舔舐着面皮上淋漓的鲜血和碎肉,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正是近来闹得洛阳人心惶惶的画皮鬼。她正要将这新得的“画布”往自己脸上比划。
林间小径上,不疾不徐地响起脚步声。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腐叶上,几不可闻,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间隙里。画皮鬼猛地抬头,
浑浊的鬼眼爆射出凶戾的幽光,死死盯住声音来处。月光吝啬地漏下几缕,
恰好落在那人身上。是个极年轻的男子,一身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靛蓝道袍,宽袍大袖,
被夜风吹得微微鼓起。长发用一根简朴的木簪松松挽了个道髻在头顶,
几缕碎发拂过光洁饱满的额头。他身姿挺拔如崖边青松,行走间步履从容,
道袍下摆扫过沾着夜露的草尖。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
唇线清晰而温润。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凌厉的凤眸,
此刻却映着疏淡的月华,清澈得像山涧初融的雪水。他的眼神平静无波,
仿佛眼前并非择人而噬的恶鬼,只是林间一株寻常草木。正是元一。
当年“绽花颜”里那个有一点点怕鬼的小道童,如今长成了这般祸水模样。画皮鬼看清来人,
浑身一僵,那双贪婪凶戾的鬼眼,竟直勾勾地定住了,血淋淋的手还拎着那张新鲜的人皮,
忘了动作。元一在离她三丈外站定,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单手竖掌于胸前,
行了个极标准的道家稽首礼,动作流畅自然,带着古韵。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在这鬼气森森的槐树林里,竟有种奇异的穿透力。“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元一,奉师命前来,
请……”“请”字后面的“阁下伏法”还没来得及出口——“啊——!
”画皮鬼仿佛被这声音烫到,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尖叫,不是惊恐,
倒像是某种受宠若惊的激动。她猛地将手里那张血淋淋的人皮像烫手山芋般远远抛开,
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阴风。紧接着,在元一平静无波的注视下,
画皮鬼那只沾满血污和碎肉的利爪,
竟毫不犹豫地狠狠抠向自己那张用无数人皮精心拼凑、此刻正妖艳笑着的“脸”。
“嗤啦——!”又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比刚才剥人皮更响。
那张妖冶惑人的“画皮”被她自己硬生生从脸上撕扯下来,
露出了底下真正的面孔一张布满纵横交错、如同干涸河床般深刻皱纹的惨青色老妪脸孔。
鼻子塌陷,嘴唇干瘪,唯有一双眼睛,此刻竟盈满了水光,巴巴地望着元一,
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讨好。“小道长!莫念!莫动气!”画皮鬼的声音尖利又急切,
带着哭腔,将那团价值不菲、耗费她无数心血的“画皮”胡乱揉成一团,
丢垃圾似的扔到脚边,还嫌恶地用那破烂的绣花鞋踩了两脚。“奴家降了!这就降了!
小道长您金口玉言,奴家怎敢劳您动手?您瞧,奴家自己撕了!撕得干干净净!”她一边说,
一边还怕元一不信似的,用力搓着自己那张布满褶皱、此刻因激动更显狰狞的老脸,
搓下几块干枯的皮屑。“……”元一念到一半的咒语,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他微张着嘴,
清澈的凤眼里,难得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茫然。
这流程似乎和师父教的、书上写的以及他之前处理过的任何一次“业务”都不太一样。
还没等元一从这“主动撕脸投降”的震撼操作中回过神,
画皮鬼身后那几棵虬结的老槐树阴影里,
又窸窸窣窣地飘出几道形态各异、但都妖气森森的影子。
一个穿着水红薄纱裙、腰肢扭得像没骨头的桃花妖,掩着嘴娇笑,眼波流转几乎要滴出水来。
“哟,画皮姐姐好生见外!这等好事,怎能独享?算奴家一个!小道长仙姿玉貌,
奴家仰慕得紧,愿随侍左右,端茶倒水也是好的!”说着,
还故意撩了撩薄纱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肩膀。另一个则是通体碧绿、身形飘忽的柳树精,
细声细气,怯生生的。“奴……奴家也愿随道长修行,净化戾气……”她偷偷抬眼觑着元一,
细长的柳叶眼里满是羞涩。旁边还有个矮墩墩、浑身长满青苔的石头精,
瓮声瓮气地附和.“俺也一样!道长好看!跟着道长,脸上有光!”一时间,
阴风惨惨的槐树林,竟成了大型妖精投诚现场,妖气与某种诡异的花痴气息交织弥漫。
元一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他默默收回了掐诀的手,
宽大的道袍袖子垂落下来,遮住了指尖残留的微弱灵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已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只是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清朗,却带上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无奈。“尔等既有向善之心,
便随贫道回观,听候师父发落。”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地上那团污糟的画皮和远处那张新鲜的人皮。“画皮,将你害人之物带上,
一并交予师父处置。”“哎!遵命!小道长放心!
”画皮鬼那张老脸立刻笑成了一朵干瘪的菊花,忙不迭地应声,
屁颠屁颠地跑去捡那张被自己丢弃的宝贝画皮和人皮,
动作麻利得完全看不出刚才那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于是,回城的路上,
便出现了一道奇景。皎洁的月光下,一位俊逸出尘的年轻道长,步履从容地走在前面。
他身后,跟着一个捧着血淋淋人皮、满脸谄媚褶子的老妪,
一个扭着水蛇腰、媚眼乱飞的桃花妖,一个怯生生、走路带点飘的柳树精,
一个闷头闷脑、一步一个青苔脚印的石头精。、这支队伍妖气冲天,
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和谐。元一微微蹙着眉,
尽量不去听身后桃花妖那刻意捏着嗓子的娇声软语和画皮鬼喋喋不休的讨好表忠心。
他抬头望向远处洛阳城模糊的轮廓,心中默默叹气。师父交代的“收服”任务,
似乎超额完成了。只是这“伏法”的方式,实在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
在“绽花颜”那个小小的、总是弥漫着清雅香气的铺子里,孟姐姐一边捣鼓着那些瓶瓶罐罐,
一边看着被小女鬼吓哭的自己,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小元一长得这么俊,
长大了怕不是要祸国殃民?说不定连女鬼女妖见了都舍不得动手呢!
”当时叶十二娘在一旁研磨香料,闻言只是淡淡抬了下眼皮,清冷地吐出一句。“道门不幸。
”如今想来,孟姐姐那张明媚的笑脸和十二娘那副“孺子不可教”的淡漠神情,竟恍如隔世。
她们离开多久了?元一记不清了。只记得师父某天摩挲着那枚来自隋朝的螺钿妆奁,
望着西方天际线久久不语,最后只低低说了句。“尘缘尽了,各有归途。
”想必是回到了孟姐姐心心念念的那个光怪陆离、有“手机”和“网络”的家乡吧!
正思绪飘飞间,脚下土路一转,绕过一片低矮的丘陵。前方,月光如水银泻地,
照亮了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衰草萋萋,残碑断碣东倒西歪。磷火幽幽,
如同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队伍刚踏入这片地界,
一股极其阴寒、怨毒的气息便猛地从地底深处窜起,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向每个人的骨髓。
“呜……呜呜……”低沉的仿佛从地底深处挤压出来的女子哭声,断断续续响起,
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在空旷的乱葬岗上飘荡。这哭声饱含了无尽的悲苦、刻骨的仇恨,
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跟着揪紧。元一身后那几个刚“投诚”的女妖立刻噤了声,
连最聒噪的画皮鬼都缩了缩脖子,桃花妖更是吓得直接飘到了柳树精身后。
石头精瓮声瓮气地低语:“好凶的怨气……”只见前方一座半塌的爬满枯藤的坟冢上方,
空气剧烈地扭曲、波动。一个女子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形。她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裙,赤着脚,
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布满了紫黑色的尸斑。最骇人的是她的脖颈——一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勒痕,
如同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其上,黑紫色的淤血凝固在伤口边缘。
浓得化不开的怨气如同实质的黑雾,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让周围的温度骤降。厉鬼!
而且是怨念深重、即将化为凶煞的那种。她缓缓抬起头,散乱的长发缝隙间,
露出一只血红的、完全被怨毒填满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元一。
“负……心……人……偿……命……”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一字一顿,
带着彻骨的寒意。元一神色一凝,右手悄然拢入袖中,
指尖已夹住了一张气息凝重的紫色符箓。他身后的女妖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画皮鬼甚至悄悄把那张血淋淋的人皮挡在了身前,仿佛能当盾牌用。厉鬼的身形骤然模糊,
化作一道裹挟着刺骨阴风和腥臭怨气的黑烟,尖啸着,直扑元一面门。那速度快如鬼魅,
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元一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引动手中紫符——突然,
那扑到离元一仅有三尺之遥的厉鬼身影,猛地一个急刹。黑烟瞬间凝滞,
重新显露出那青灰色、布满尸斑的恐怖身形。她那只血红的、充满怨毒的眼睛,
此刻正直勾勾地、近乎贪婪地盯着元一月光下的脸。时间仿佛凝固了。
厉鬼身上那汹涌澎湃、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怨气,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翻滚的黑雾变得稀薄,
刺骨的寒意也减弱了几分。那只血红的眼睛里,滔天的怨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迷茫。紧接着,竟缓缓涌上了一层水光。
“……”厉鬼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那勒痕卡住。
她那只布满尸斑的僵硬的手,竟缓缓抬了起来,似乎想碰一碰自己的脸,
又仿佛想整理一下散乱如草的头发。动作笨拙而迟疑,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局促。
元一保持着引符的姿势,指尖的紫符灵光吞吐不定,整个人再次僵在原地。袖袍下的手,
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又来?厉鬼喉咙里又“咳咳”了几声,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终于,
那干涩嘶哑仿佛被砂轮磨过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却与刚才的怨毒判若两人,
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和急切。
“道……道长……仙……仙君……”她似乎想找个更尊贵的称呼,却卡了壳,
最后只是笨拙急切地表态。“小……小女子……小梅……不……不报仇了!
求……求仙君……收留!
小女子……愿为鬼侍……端……端茶倒水……暖……暖……”她似乎想说“暖床”,
但仅存的羞耻心和那狰狞的勒痕让她说不出口,
急得身上仅剩的那点怨气又开始不稳定地波动,青灰色的脸上竟诡异地泛起一丝红晕。
“噗嗤!”躲在柳树精身后的桃花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了嘴。
画皮鬼那张老脸上的褶子抽了抽,小声嘀咕。“得,
又来一个抢位置的……”元一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拢在袖中的手。
指尖那张紫符悄然滑落回袖袋深处。他看着眼前这从索命厉鬼秒变求职女仆的“小梅”,
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既……既已放下仇怨,便随贫道回观,听候师父……超度安魂。
”他刻意加重了“超度安魂”四个字,希望能提醒这位新加入的成员认清自己的本质。“哎!
哎!谢……谢仙君!”厉鬼小梅立刻喜出望外,笨拙地学着画皮鬼之前的样子,想福身行礼,
结果动作僵硬,差点把自己绊倒。她慌忙站稳,又下意识地想拢一拢自己散乱如草的头发,
动作依旧笨拙而羞怯,配上那身破烂的粗布衣和骇人的勒痕,画面诡异得让人不忍直视。
于是,回城的队伍再次壮大。年轻俊朗的道长走在最前,
头青苔石头精以及一个脖颈上勒痕狰狞、走路同手同脚却努力想表现出温顺乖巧的厉鬼女仆。
妖气、鬼气、花痴气,混杂着血腥味、泥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槐花香,浩浩荡荡,
直奔洛阳城外那座熟悉的道观。月上中天,清辉洒满青石阶。洛阳城外清幽观的门槛上,
李青山老道士正没个正形地蹲着。他手里捏着个巴掌大的边缘磨得溜光的黄铜扁酒壶,
不时仰脖子灌上一口。劣质烧刀子的辛辣气味在清冷的夜风里格外冲鼻,
和他那一身洗得发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靛蓝道袍格格不入。他脚边,随意丢着两样物件。
一件是个造型奇特、镶嵌着透明晶片的短柄“千里眼”,金属框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孟思离开前硬塞给他的,说是“放大镜”,能看清药材的纹理根须。另一件,
则是半张泛黄、边缘卷曲的旧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只是符胆处空着,
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一行簪花小楷。“驱桃花煞专用,赠小元一”。字迹清冷孤峭,
正是叶十二娘的手笔。李青山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却压不住心头的烦闷。他拿起那半张“驱桃花符”,对着月光抖了抖,朱砂黯淡,毫无灵光。
“驱桃花?驱个屁!”老头愤愤地嘟囔,酒气喷涌。“孟小友当年只说带货!
带点香粉胭脂花钿,了不起带点故事话本!可没说……没说连妖精女鬼都打包往回带啊!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仿佛想把那个“带妖精”的可怕画面揉碎。白天,
离婚后,妻子选择了智障儿子苏敏徐泽最新好看小说推荐_完本小说免费离婚后,妻子选择了智障儿子(苏敏徐泽)
辛苦维护的榜一大哥竟是我未婚夫小说麦粒酥李勇(已完结全集完整版大结局)麦粒酥李勇小说全文阅读笔趣阁
妻子的助理逼我给他赌筹平账叶涛陆瑶小说最新章节_最新小说推荐妻子的助理逼我给他赌筹平账叶涛陆瑶
斗罗真理姜峰斗罗免费小说全文阅读_最新好看小说斗罗真理姜峰斗罗
前室友霸占豪宅,毁坏收藏品还造谣王浩宇张若琳全文免费阅读_完结热门小说前室友霸占豪宅,毁坏收藏品还造谣(王浩宇张若琳)
女导师带我炒股,我倒欠她五十万(傅明轩孟青岩)好看的完结小说_热门小说推荐女导师带我炒股,我倒欠她五十万傅明轩孟青岩
我不听你话你要闹,我听你话你咋又要哭梦云杜蕊免费小说大全_热门免费小说我不听你话你要闹,我听你话你咋又要哭(梦云杜蕊)
团长妻子兼祧两房,我拿着功勋章跪求公道(许长林林落语)免费小说完结版_免费小说免费阅读团长妻子兼祧两房,我拿着功勋章跪求公道许长林林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