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笼子都是自造的,包括用肋骨焊成的这座。
”——阿列克谢·伊万诺夫狱中手稿引言:血锈的哨子海难发生时,
我们正练习如何成为野兽。1986年冬,“彩虹马戏团号”载着褪色的戏服、饥饿的动物,
以及一群名字消失在移民名单上的人,从敖德萨驶向布宜诺斯艾利斯。风暴撕开船腹时,
兽医阿廖沙抓住了一只救生筏。随他登筏的不是人,
是五个伤痕累累的动物:瘸腿的老马、独耳的猩猩、喙残的鹦鹉、断掌的棕熊、瘫痪的斑马。
七天后,只剩一人三兽漂到骨岛。三十天后,搜救队从岛上抬回一具活尸。
医生托雷斯擦亮那人紧攥的黄铜哨子,刮下凹槽里的黑垢:“阿列克谢·伊万诺夫博士?
您该醒了——动物不会在礁石上留下人类齿痕。”正文:浪头砸上舷窗时,
阿廖沙正蜷在“彩虹马戏团号”底舱的吊床上,用一块油渍斑斑的绒布擦拭那枚黄铜哨子。
哨身冰凉,刻着一行几乎磨平的俄文——驯服它,或者被它驯服。这是他父亲,
一个西伯利亚巡回马戏团老班主留下的唯一遗产。
潮湿的霉味、动物粪便的腥臊和廉价伏特加的酒气在低矮空间里发酵。
沉闷的哀鸣和铁笼摇晃的刺耳吱嘎——这艘改装货轮正用自己的老骨头对抗南太平洋的怒火。
“砰!” 一声巨响,不是雷鸣。船体像被巨人的拳头擂中,剧烈倾斜。
头顶昏黄的灯泡炸裂,玻璃碎片混着冰冷的海水瀑布般灌入!阿廖沙被甩离吊床,
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铁笼。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只有海水倒灌的轰鸣和动物垂死的凄厉嘶鸣撕裂耳膜——狮吼、虎啸、鹦鹉尖利的诅咒,
汇成一片地狱的噪音。咸腥的海水冲入口鼻,
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的腐烂气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肋骨断裂般的剧痛。他曾在西伯利亚的冰河里捞起过掉队的幼狼,
那刺骨的寒冷教会他如何在绝对的冰冷中保持清醒。摸索!在齐腰深、急速上涨的冰水里,
凭着无数次在黑暗中为动物接生的触觉记忆,指尖终于抓到救生筏硬质的帆布外壳!
冰冷的释放杆几乎冻僵手指。 “哧啦——” 筏子在翻腾的黑水中瞬间充气膨胀。
就在筏子即将被汹涌的涡流卷走的刹那,几个沉重的黑影撞破水面,
带着绝望的蛮力扑上筏缘! 浑浊的白浪里,惨白的马头最先冒出水面,
左眼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湿透的鬃毛紧贴着嶙峋的脖颈——老马“沙皇”,
它的右前腿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弯曲着,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痉挛般的颤抖。
接着是“卡列宁娜”,那只独耳的母猩猩,她细长的手指死死抠进筏子的纤维缝隙,
浑浊的海水顺着她毛发稀疏的脊背流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胛一直延伸到肋下,
皮肉外翻。一只喙部只剩半边、断口参差不齐的灰鹦鹉“政委”,扑打着湿透沉重的翅膀,
最终摔在阿廖沙脚边,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咯咯”声。沉重的拍水声后,
棕熊“瓦西里”庞大的身躯几乎压塌筏子一侧,浑浊的海水从他厚密的毛发里瀑布般淌下,
他抬起一只巨大的前掌,一道狰狞的、翻卷着暗红肉芽的陈旧刀疤赫然在目。
最后是“茨冈”,一匹后腿明显拖拽着、无法用力的斑马,挣扎着,
全靠前蹄和脖颈的力量才将自己半拉上筏子,每一次海浪颠簸都让它发出痛苦的嘶鸣。
筏子在波涛中疯狂旋转、起伏。阿廖沙抹掉脸上的海水,冰冷的麻木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
他扫过筏子上这几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
列宁娜的伤口渗出的血丝在海水中迅速晕开;瓦西里刀疤下的肌肉微微抽搐;政委断喙翕张,
发出不成调的噪音;茨冈瘫痪的后肢拖在浑浊的海水里,像两条无用的破布条。
筏底积着一层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散发出混合着铁锈和海腥的怪味。政委立刻扑过去,
用那残破的喙急切地啄食着污浊的液体,发出贪婪的吞咽声。阿廖沙深吸一口气,
肺部像是被冰锥刺穿。他颤抖着举起那只冰冷的黄铜哨子,凑到嘴边。哨音短促、尖锐,
带着金属特有的撕裂感,穿透风雨和海浪的喧嚣。
筏子上的动物们——除了埋头舔舐的鹦鹉——瞬间都抬起头,
浑浊或疲惫的眼睛聚焦在他身上。他用哨声划出无形的疆界,
一连串短促而清晰的指令在风雨中炸响:“瓦西里!警戒!
”哨音指向筏子边缘翻滚的黑色浪花。棕熊低吼一声,挪动着沉重的身躯,
面朝外蹲踞在筏边,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水中任何可疑的阴影。他抬起那只带疤的巨掌,
猛地拍击海水,溅起一人高的浪花,威慑着可能靠近的猎食者。“卡列宁娜!收集!
”哨音转向猩猩,手指划过空中落下的雨幕。母猩猩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快速地爬到略微凹陷的筏子中央,用那双与人类过分相似的手拢聚冰冷滴落的雨水,
汇入一个角落的天然水洼。动作机械而精准。“沙皇…稳住…”哨音对着老马时,
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嘶哑。沙皇用那只好眼看了阿廖沙一眼,鼻腔喷出白气,
努力将重心移向后臀,试图用身体压住被狂风吹得鼓胀欲飞的筏子一角。每一次船身倾斜,
它那条瘸腿都在剧烈颤抖。“茨冈…休息。”哨音最终落在斑马身上,带着命令式的缓和。
茨冈呜咽着,瘫软在筏子最平稳的中央区域,瘫痪的后腿随着船身晃动无力地摆动。
政委依旧埋头啄食着筏底的污秽,对哨音充耳不闻。阿廖沙没有理会它。
他蜷缩在筏子相对干燥的另一角,脱下湿透的帆布外套,借着微弱的天光,
撕开内衬相对干燥的布料。
然后摸索着解开自己浸透血水的衬衫——左肋下一道深深的撕裂伤,是被飞溅的铁皮划开的,
皮肉翻卷,边缘泛白。他咬紧牙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角肌肉因剧痛而细微地抽搐。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简陋粗糙的铁皮小盒,里面是油脂包裹的缝针和坚韧的肠线。
手指稳定得可怕,无视自身的颤抖,针尖刺入皮肉,肠线穿过伤口边缘,拉紧,打结。
动作熟练得像在修补一张破旧的帐篷帆布。粘稠的黑红色液体混合着雨水,
顺着他精瘦的肋骨流下,滴落在政委疯狂啄食的那片筏底区域。
猩猩卡列宁娜在收集雨水的间隙,偶尔会抬起头,
用那双充满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阿廖沙为自己缝合。
瓦西里的每一次沉重拍击,都让筏子剧烈摇晃,牵扯着阿廖沙的伤口,
他额头的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但缝针的手没有一丝停顿。食物?
一小袋浸透海水、黏成一团的硬饼干。阿廖沙掰开一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他用哨音发出指令。瓦西里低吼着,巨大的熊掌迟疑地伸过来,接过饼干,囫囵吞下。
沙皇用嘴唇小心地卷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卡列宁娜小心地接过,塞进嘴里快速咀嚼。
茨冈只能得到碎屑,阿廖沙用手捧着放到它嘴边。政委对饼干毫无兴趣,
只是更狂热地啄食着筏底那片似乎永不干涸的污渍。夜晚降临,大海变成无边的墨池。
寒冷渗入骨髓。阿廖沙靠在瓦西里厚实但湿冷的皮毛上汲取一点可怜的暖意。
卡列宁娜蜷缩在角落,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发出压抑的、梦呓般的呜咽。沙皇站着打盹,
那只坏死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一颗蒙尘的玻璃珠子。茨冈半死地躺着,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泡破裂的嘶声。只有政委,那只断喙的鹦鹉,
在筏子边缘摇摇晃晃地踱步,
、带着浓重卷舌音的音节:“Krov… Krov… Krov…” (血…血…血…),
声音在寂静的海上显得格外诡异清晰。阿廖沙闭上眼。
撞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某种沉重的、湿漉漉的捶打声……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额角的伤口在冰冷海风的刺激下传来阵阵锐痛。第七夜。 风暴毫无征兆地再次降临。
不再是风浪,是天空在倾倒。狂暴的雨柱抽打着筏子,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海浪不再是起伏,
是疯狂的颠簸和旋转,整个世界都在翻腾。瓦西里沉重的拍击声淹没在风雨的咆哮中。
茨冈发出凄厉绝望的长嘶,挣扎着想要站起,瘫痪的后腿在湿滑的筏面上徒劳地蹬踹。
混乱中,一声极其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阿廖沙被一道闪电劈开眼帘的瞬间,
瞳孔骤然收缩! 浑身湿透、条纹模糊的斑马“茨冈”,正死死咬住老马“沙皇”的咽喉!
沙皇仅剩的那只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纯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痛苦,
它那瘸腿徒劳地在空中踢蹬。
闪电的光芒照亮了茨冈疯狂的眼神和淌着混合着雨水与血水的下巴。 “不——!
”阿廖沙的嘶吼被雷声吞没。 他扑过去,哨子抵在唇边,却吹不出任何声音。
冰冷的雨水灌进他的喉咙。 又是一道惨白闪电! 他看到瓦西里庞大的身躯动了。
棕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是对风雨,而是对疯狂撕咬的茨冈!
巨大的熊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下!目标不是茨冈,而是仍在痉挛抽搐的沙皇的头颅!
“噗嗤!” 沉闷又令人作呕的碎裂声。
白的、红的、黏稠的……在闪电的映照下瞬间溅开,又迅速被暴雨冲刷稀释。
卡列宁娜也动了!那只母猩猩发出非人的尖啸,她放弃了收集雨水的凹槽,
猛地扑向被熊掌重创、跌落在筏子边缘的茨冈!
她捡起一块筏子上断裂的硬木——也许是某个备用划桨的残骸——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
带着一种原始的、令人胆寒的疯狂,狠狠砸向斑马的头部! 一下! 两下! 三下!
木头砸在头颅和骨骼上的声音混合着风雨,清晰又遥远。茨冈的嘶鸣戛然而止。
闪电消逝,黑暗重新吞噬一切。只有暴雨砸落的轰鸣,
还有……政委那异常高亢、穿透风雨的嘶鸣,不再是“Krov”,
变成了另一个尖锐刺耳的单词: “Ubivat! Ubivat!” (杀人!杀人!
) 阿廖沙僵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脸颊流淌,冲刷着他的眼睛。
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黄铜哨子,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哨子的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
整个筏子像一个漂浮在墨海上的、充满血腥与疯狂的胃袋。他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
而是筏底那混合着血水、雨水和腐臭气息的粘稠液体,此刻正冰冷地浸泡着他的脚踝,
仿佛无数冰冷滑腻的舌头在舔舐。政委的尖叫撕扯着他的神经。黑暗中,
瓦西里沉重的喘息和卡列宁娜喉咙里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
构成了这个地狱之夜唯一的背景音。 筏子在下一个巨浪中猛地倾斜、旋转。
当它稍稍平稳时,筏板缝隙里,卡着几颗带着血丝的、不属于任何动物的、人类的断齿。
骨湾。 这个名字在阿廖沙舌尖滚过,带着海盐的苦涩和骨髓深处的寒意。
救生筏搁浅在嶙峋的礁齿之间,像被巨兽含在嘴里。腥咸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
混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甜。海水退去,露出筏底残留的污渍——浓稠的黑红,
凝固在纤维缝隙里,如同干涸的血痂。政委,那只断喙鹦鹉,
正疯了般用残破的喙啄食着这些污块碎片。 筏子上,活着的只剩伤痕累累的棕熊瓦西里,
沉默的母猩猩卡列宁娜,还有阿廖沙自己。茨冈和沙皇的尸体,连同昨夜疯狂的碎片,
都已被大海吞没。瓦西里粗壮的前肢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新鲜伤口,边缘皮肉翻卷,
是被尖锐的珊瑚礁生生撕开的,暗红的血混着海水不断渗出,滴落在筏子破旧的帆布上。
卡列宁娜蜷缩在最干燥的角落,双手紧紧捂着喉咙,
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让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凸出眼眶,发出微弱的气音,
她的声带似乎彻底毁了。 阿廖沙肋下的缝线在咸湿海风的舔舐下,像埋着烧红的针。
他几乎是滚下筏子,双脚陷入冰凉粘稠的海泥,触感如同踩在尚未凝固的尸蜡上。
眼前的海滩惨白一片,那不是沙子,是层层叠叠、被海水磨得圆润或依旧尖锐的碎骨。
鸟类细小的腔骨、大型哺乳动物粗壮的腿骨、甚至还有扭曲变形、带着獠牙的颅骨碎片,
无声地铺向丛林边缘。阳光惨白地照射着这片森然的骨床,反着冷硬的光。
一块巨大的、灰白色的东西半埋在骨堆里,格外醒目。阿廖沙踉跄着走过去,
用颤抖的手拂开粘附的泥沙和细小的骨屑——那是半副狮子的头骨标本。
空洞的眼窝盯着天空,森白的利齿在喙部断裂处狰狞地呲着,额头上曾经镶嵌宝石的地方,
只剩一个边缘参差的破洞。一根褪色的、沾满污渍的马戏团缎带,像一条僵死的蛇,
缠绕在断裂的狮吻上,在海风中无力地飘动了一下。 他向丛林望去。
浓密的、呈现一种病态油绿色的树冠遮天蔽日。藤蔓粗壮如巨蟒,缠绕着扭曲的树干。
一些从未见过的果实挂在枝头,拳头大小,表皮呈半透明的暗红色,
底下似乎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动,形态像极了……刚刚摘下的、还在搏动的肉瘤。
空气里的那股腐甜气味,就是从这些果实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地飘来,钻进鼻腔,
勾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呜…”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筏子方向传来。
阿廖沙猛地回头。瓦西里庞大的身躯正挣扎着从筏子上挪下来,受伤的前肢拖在地上,
每移动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在惨白的骨滩上,蜿蜒指向丛林深处。
它浑浊的眼睛望向那些肉瘤状的果实,喉咙里发出低沉、渴望的轰鸣。 “瓦西里!停下!
”阿廖沙下意识地举起黄铜哨子,尖锐的哨音撕裂沉闷的空气。 棕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顿,
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阿廖沙手中的哨子,喉咙里滚着威胁的低吼,
受伤的前爪焦躁地刨着骨渣。哨声似乎激起了某种本能的服从,
但痛苦和饥饿显然占据了上风。它最终还是笨拙地、一步一挪地,拖着那条流血的前肢,
消失在了丛林边缘那片病态的绿色阴影里。阿廖沙放下哨子,喘着粗气。
卡列宁娜不知何时也下了筏子,无声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他,
里面翻滚着难以解读的情绪——是恐惧?是控诉?还是一丝……怜悯?
她的目光让阿廖沙脊背发凉。他避开那双眼睛,走向筏子,
试图整理仅剩的物资——其实已经空空如也。他的视线落在政委身上。
那只断喙的鹦鹉正专心致志地从筏子磨损的纤维里,
叼出一根长长的、带着深棕色卷曲毛发的线头。它叼着那根线头,歪着头,似乎在思索,
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尖细怪异的腔调,
断断续续地哼唱起来:“…乌黑的小辫子哟…沾着…煤灰…”阿廖沙如遭雷击!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政委的声音,那怪异的腔调,尖锐地刺破了记忆的薄冰!
…两条用褪色红头绳扎着的、沾满煤灰的细辫子……还有一只破破烂烂、缺了只耳朵的布熊,
被她紧紧搂在怀里……女孩抬起头,一张沾着污迹的小脸,眼睛睁得很大,很大……“政委!
闭嘴!”阿廖沙失控地吼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挥起手,
想要驱赶那只可怖的鹦鹉。政委被他惊动,扑棱着光秃秃几乎没剩几根羽毛的翅膀,
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丛林的黑暗之中。阿廖沙扶着湿冷的筏子边缘,
大口喘气,冷汗浸湿了破烂的衣衫。他努力想把那个小女孩的形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但政委那诡异的哼唱却在耳边反复回响。骨滩的冰冷透过脚底蔓延上来。
卡列宁娜默默走到丛林边缘,没有看阿廖沙。她用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用力撕扯下一段粗壮的藤蔓。藤蔓断裂处渗出粘稠的乳白色汁液,散发出刺鼻的辛辣气味。
她小心地避开汁液,将坚韧的藤蔓在地上拖行,留下长长的痕迹,一直延伸到阿廖沙面前,
然后指指瓦西里消失的方向和自己受伤的喉咙。阿廖沙看着她。母猩猩的眼神平静了一些,
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明白了。他接过藤蔓,忍着肋下的剧痛,
开始用力地撕扯、剥离坚韧的表皮纤维。卡列宁娜也蹲下来帮忙,动作缓慢却有力。
两人或者说一人一兽在死寂的骨滩上沉默地劳作,
只有藤蔓纤维被撕裂的“嘶啦”声和远处海浪单调的呜咽。夜幕再次笼罩骨湾。
阿廖沙在远离海水的高处燃起一小堆篝火,
用的是那些被海水浸泡又晒得酥脆的碎骨和稀疏的枯枝。火焰跳动,驱散些许寒意和黑暗,
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郁的腐甜果香,也驱不散骨滩深处散发出的阴森死气。
卡列宁娜抱膝坐在火堆旁,离得稍远。火光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让她深陷的眼窝显得更加幽暗。她紧紧捂着喉咙,偶尔吸一口气,
发出细微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嘶声。她不再看阿廖沙,
那双眼睛只是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深处,仿佛那里映照着什么外人无法窥见的景象。
瓦西里一整夜都没有回来。翌日清晨,
阿廖沙是被一阵尖锐的、饱含警告意味的鹦鹉嘶鸣惊醒的。“政委”的声音!他猛地坐起,
肋下的伤口一阵剧痛。循声望去,政委正站在不远处一块高大的、风化的珊瑚礁上,
疯狂地扑打着翅膀,朝着丛林深处尖叫:“那里!那里!那里!
”阿廖沙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正是昨天瓦西里消失的方向。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抓起一根用粗藤蔓纤维缠紧、顶端削尖的木棍昨夜简陋的成果,
看了一眼依旧坐在熄灭的篝火灰烬旁、眼神空洞的卡列宁娜,咬了咬牙,
朝着政委指引的方向,踉跄地走入那片病态的丛林。光线瞬间被浓密的、油绿的树冠吞噬。
脚下是厚厚的、潮湿腐烂的落叶层,踩上去软腻无声。空气里的腐甜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混合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味道。那些肉瘤状的果实挂在低矮的藤蔓上,在昏暗的光线下,
表皮下的粘稠液体似乎流动得更快了,像是有生命在搏动。政委在他头顶的树枝间跳跃,
断断续续地尖叫着,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刺耳。不知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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