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倾塌般压了下来。不是凡俗的山石,而是由无数梵文古篆熔铸而成的巨岳,
带着整个西方极乐世界的重量,带着如来佛祖那宏大无边的意志,沉甸甸地,
无可挽回地碾向下方那一抹桀骜不屈的金色。孙悟空仰着头,金箍棒早已断成数截,
散落在被佛光灼得焦黑冒烟的山石间。那身锁子黄金甲,曾经光耀天河,此刻也黯淡破碎,
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泛着微弱金芒的鲜血,顺着他被巨大压力压得微微佝偻的背脊,
从甲胄的缝隙里不断渗出,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瞬间化作一缕缕带着腥气的红烟。五指山的阴影,已彻底笼罩了他。
那巨大的、刻满佛门真言的掌印底部,距离他火焰般燃烧的金色毛发,不过咫尺。
罡风如亿万把钢刀刮过,割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对抗着那沛然莫御的天地伟力。
他死死咬着牙,獠牙刺破了唇边,血混着不屈的涎水滴落。
那对曾让十万天兵胆寒的火眼金睛,此刻死死盯住山岳顶端那无悲无喜的巨大佛影,
眼底的火焰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几乎要喷薄而出,将这片虚伪的天穹都点燃。
那目光里,没有哀求,
只有刻骨的恨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即将被彻底碾碎的悲凉。“如来老儿!
俺老孙…不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被罡风撕扯得破碎,
却依旧带着撕裂天地的狂怒。五指山落下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一分。佛光普照,梵音宏大,
慈悲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要彻底抹去这天地间最后一点不驯的异色。
就在那凝聚了佛国伟力的山岳巨掌,堪堪触及孙悟空染血的毛发,
即将把他连同这片桀骜的土地一同拍入永恒的沉眠之际——整个被佛光浸透的苍穹,
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不是雷霆劈开乌云,也不是巨斧斩破混沌。
那是一种更古老、更蛮横、更不讲道理的方式。仿佛一张被无形巨手抓住的陈旧画卷,
带着令人牙酸的、空间结构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硬生生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裂口边缘并非平滑,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断崩解又不断重组的混沌状态。
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条疯狂的银蛇,从裂口中喷涌而出,肆意抽打着凝固的空气,
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来自混沌深处的气息,冰冷、死寂、带着万物归墟的意味,
瞬间冲淡了漫天神圣的佛光,甚至让那沉凝如实质的五指山巨掌,
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一道身影,便从那翻滚着混沌气息的裂口深处,一步踏出。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瑞气千条。只有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猎猎作响,
却纤尘不染。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古拙,如同深山中历经了无数岁月风霜的磐石,
一双眼睛却深邃得像是蕴藏了整片星海,平静地倒映着下方那惊天动地的镇压场景。
正是菩提老祖!他目光扫过下方被山影覆盖、血染金甲的孙悟空,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
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深沉的微澜。那微澜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
他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那即将彻底落下的五指山巨掌,极其随意地凌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炫目的神通光华。只有一道纯粹的“意”。那意,
仿佛来自天地未开、鸿蒙未判的起点,带着最古老的道韵,无形无质,
却又真实不虚地跨越了空间。它精准地点在了五指山巨掌最核心、力量流转的那个节点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粘稠的琥珀之中。
那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整个佛国威严的五指山巨掌,
连同其上流转不息、散发着镇压之力的亿万金色梵文,骤然凝固!
如同被冻结在万古玄冰之中。它依旧悬停在孙悟空头顶不足三尺之处,磅礴的力量依旧存在,
毁灭的威压依旧弥漫,但落下的过程,却被硬生生钉死在了这一刻!
任凭山体内部佛力如何咆哮奔涌,那巨掌就是无法再下沉一分一毫!凝固的空间里,
只剩下孙悟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和他眼中那几乎要烧穿虚空的、混杂着震惊、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火焰。与此同时,
凌霄宝殿那由万载温玉铺就、永恒被祥云瑞霭缭绕的辉煌穹顶之下,
一道清越、平静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
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九重天阙的层层禁制,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位仙神的心底:“此子,乃吾徒。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惊雷炸响,震得殿顶镶嵌的星辰宝玉簌簌抖动,
震得那些琉璃灯盏中的不灭仙火都为之摇曳不定!玉帝端坐于九龙缠绕的御座之上,
那张惯常维持着至高威严、仿佛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震惊、错愕、随即是滔天的怒火,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
宽大的帝袍无风自动,周身仙光剧烈波动,将殿内的祥云都搅得一片混乱。
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宫阙,看清那胆敢撕裂天幕的身影,
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微微颤抖:“菩提!尔……尔竟敢现身?尔欲何为?要逆天而行不成?!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带着九天至尊被冒犯的狂怒。“逆天而行?
”那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嘲弄的轻笑,
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凌霄殿内,“呵……”笑声未落,菩提老祖的身影并未在凌霄殿凝实,
但那片凝固了五指山的虚空上方,他宽大的袍袖,仿佛只是被微风拂过般,
极其随意地朝着下方的天宫方向,轻轻一挥。这一挥,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然而,
凌霄宝殿内,却骤然天翻地覆!一股无法抗拒、无法揣度、仿佛来自大道源头的沛然巨力,
凭空降临!这力量并非毁灭性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恐怖的“秩序”之力。
殿内那些刚刚还在惊愕、恐惧、怒视的仙官神将们,无论是位列仙班前列的星宿正神,
还是角落里的力士仙娥,无论他们前一瞬是腾云驾雾还是肃立阶前,
此刻都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一枚枚没有重量的棋子。哗啦啦——没有预兆,没有挣扎。
如同棋盘上被无形大手拂过的黑白子,整个凌霄宝殿内,所有仙神的身影,
毫无抵抗之力地、狼狈不堪地向着四面八方“散落”开去!他们撞翻了玉案,碰倒了香炉,
仙果琼浆泼洒一地,衣冠散乱,惊呼连连,方才的庄严神圣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片狼藉不堪的混乱棋局。菩提老祖那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
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东倒西歪的仙神耳边,如同冰冷的规则本身:“天地为局,众生皆棋。
运转造化,何来逆天?”“阿弥陀佛!”一声宏大深沉的佛号,
仿佛自无尽遥远的西天极乐世界传来,又仿佛就在这片凝固的虚空之上响起。
那被菩提一剑冻结的五指山巨掌上空,无量佛光骤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镇压孙悟空的慈悲与威严,
而是充满了某种宏大、肃杀、仿佛代表天地意志执行最终裁决的凛然气息。
佛光如同燃烧的金色海洋,瞬间铺满了整个被撕裂的天穹,
将菩提老祖那孤峭的身影笼罩其中。如来佛祖那法相庄严的巨大虚影,
在沸腾的金色佛光海洋中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庞大,占据了半边天宇。
他的声音如同亿万座洪钟同时敲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天道威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锤,
敲打在凝固的虚空之上:“菩提道友!你强开混沌,擅阻天罚,可知此等行径,
必遭天道反噬?!此乃定数,强行为之,祸及己身,更累及三界众生!速速退去,尚有余地!
”这声音蕴含着无上佛力与天道意志,形成实质般的金色音波,一圈圈扩散开去,所过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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