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安胎药刚滑下喉咙，带着一股微苦的草木气，才勉强压下了花若胸口那股隐隐的翻腾。
她靠在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微隆的小腹，那里揣着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秘密。
窗外日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格穿进来，投下斑驳的影，一切都安稳得让人犯困。
“小姐！
小姐！”
清月的声音像只受惊的雀儿，突兀地撞破了这份宁静。
她几乎是跌进来的，脸上带着一种花若从未见过的慌乱，却又硬生生挤出一个笑，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糊上去的，“是大爷！
大爷带着人来看您了！
就在前头呢！”
花若的心猛地一跳，倦意瞬间褪去，一股暖流从心中漫开。
大哥！
她眉眼弯起，几乎立刻就要掀开薄被下榻：“真的？
大哥来了？
快，扶我起来！”
她急着去迎，脚步有些虚浮地趔趄了一下。
清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那双手抓得异常用力。
“小姐莫急，”清月的声线绷得紧紧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爷……大爷带了很多人，怕是不便立刻过来内院，您慢些，仔细身子……”花若被她半搀半扶地往外走，初时的欢喜被清月这异常的举动冲淡了些许。
越靠近通往前院的月洞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就越发浓烈。
那是一种……铁锈混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花若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胃里那碗刚喝下去的安胎药突然变得激烈动荡，反得她喉头发紧。
“清月！”
花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惶，她用力去甩清月死死箍着她的手臂，“大哥他……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味道，是什么味道！”
清月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
她一下松开了手，“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花若脚边地上。
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双手死死抱住花若的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像是筑起一道人墙挡着。
“小姐！
求您了，先别过去！”
清月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死死抵着花若的裙裾。
“是大爷！
大爷他……他是心疼您，特意来送东西的！
真的！
您信我！
求您别去前头！
为了小主子，您不能去啊！”
她的身体筛糠般抖着，那份恐惧如此真实，如此沉甸甸，也堵住了花若所有质问的力气和勇气。
花若僵立在原地，月洞门后隐约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嘈杂人声和某种重物拖曳的闷响，与这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腹中那小小的存在似乎也感到了不安，轻轻动了一下。
花若的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指尖冰凉。
为了孩子……不能去。
她最终颓然地被清月半推半扶地劝回了内室。
窗外的日光依旧明晃晃的，却再也照不进她心底，也驱不散那片陡然生出的阴霾。
没过多久，院外果然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器物落地的声响。
清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仆妇，她们沉默地抬进一只又一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描金的锦盒，堆满了小厅的一角。
绫罗绸缎的光泽晃得人眼花，人参燕窝的香气隐约透出，各色精巧的玩意儿堆叠如山。
清月强笑着，声音干巴巴地报着：“小姐您瞧，这是大爷送来的上等云锦，给未来的小主子做衣裳最是柔软；这盒子里是百年老参，给小姐补身子；还有这些玉器玩物，是您夫君特意吩咐送来的，说让您看着解闷儿。”
花若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掠过那些价值不菲的“心意”，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
心口那股被血腥气勾起的烦恶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沉甸甸地压着，让她喘不过气。
夫君宸佑，还有大哥，他们此刻在做什么？
外面那挥之不去的腥甜气息，究竟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清月察言观色，见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汗，连忙挥手让仆妇们退下：“小姐定是累了！
快歇着，这些东西奴婢自会收拾妥当。”
她扶着花若躺下，动作轻柔，眼神却始终不敢与花若对视。
花若闭上眼，试图驱散心头的不安。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大哥向来跋扈，行事有时是激烈些。
至于宸佑他送东西来，总归是想和她修好吧，他还是惦记着她的。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宽慰自己，手隔着薄薄的衣料覆在小腹上。
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静养，必须装作看不见一点，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接下来的几日，她将自己更严实地封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
院门紧闭，就当是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响。
她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只专注于手中的针线。
一顶小小的虎头帽在她指间渐渐成形，金线绣出虎虎生威的眼睛，红绒布衬着雪白的绒毛。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细密的针脚上，投下一片温情。
她刻意忽略着清月偶尔闪过的惊惶眼神，忽略着送饭仆妇比往日更轻的脚步和更低的头颅。
她不想去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总归不会太糟糕吧！
这方寸之地，便是她全部的世界，她小心翼翼维持着的、虚幻的岁月静好。
金线穿过柔软的缎面，小老虎初具雏形，虎目圆睁，透着憨态可掬的生机。
花若微微侧着头，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彰显着母性光辉。
院墙之外，仿佛另一个世界，喧嚣模糊不清，被她刻意关在门外，她还给这一方小院设了隔音阵法。
针尖再次挑起，正要将一枚金色的铃铛缝上老虎的耳朵——“哐当！”
沉重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用身体狠狠撞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花若手一抖，针尖狠狠刺入指尖，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在缎面上洇开、蔓延，染脏了作品一角。
她猛地抬头向屋外望去。
一个人影几乎是滚爬着跌入院中，还带倒了墙角一盆开得正好的秋海棠。
花泥飞溅，混杂着铁锈腥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满院虚假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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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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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跌进来的，脸上带着一种花若从未见过的慌乱，却又硬生生挤出一个笑，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糊上去的，“是大爷！
大爷带着人来看您了！
就在前头呢！”
花若的心猛地一跳，倦意瞬间褪去，一股暖流从心中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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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眼弯起，几乎立刻就要掀开薄被下榻：“真的？
大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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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着去迎，脚步有些虚浮地趔趄了一下。
清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那双手抓得异常用力。
“小姐莫急，”清月的声线绷得紧紧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爷……大爷带了很多人，怕是不便立刻过来内院，您慢些，仔细身子……”花若被她半搀半扶地往外走，初时的欢喜被清月这异常的举动冲淡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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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胃里那碗刚喝下去的安胎药突然变得激烈动荡，反得她喉头发紧。
“清月！”
花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惶，她用力去甩清月死死箍着她的手臂，“大哥他……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味道，是什么味道！”
清月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
她一下松开了手，“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花若脚边地上。
她似乎反应过来什么，双手死死抱住花若的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像是筑起一道人墙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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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的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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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院外果然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器物落地的声响。
清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身后跟着几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仆妇，她们沉默地抬进一只又一只沉甸甸的红木箱子、描金的锦盒，堆满了小厅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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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忽略着清月偶尔闪过的惊惶眼神，忽略着送饭仆妇比往日更轻的脚步和更低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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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若微微侧着头，阳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彰显着母性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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