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证明冰冷窗口免费小说大全_小说完结一张证明(冰冷窗口)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光线像没拧干的抹布，洇湿了市政厅那扇巨大的橡木门。我，

皮埃尔·勒菲弗，把洗得发白、领口磨得有点起毛的外套又紧了紧，

仿佛这样能锁住身体里那点可怜的热气，也能锁住心里那点摇摇欲坠的希望。

那份“品行良好证明”——就为这张轻飘飘的纸，我得像个等待施舍的乞丐，

早早地杵在这冰冷的石阶上。它关系到我能否得到老杜邦店里那个抄写员的职位，

多出那几十个法郎，玛德琳的药钱或许就能宽裕些。队伍已经像条冻僵的蛇，

蜿蜒在台阶上了。我前面是个胖子，粗呢外套散发着隔夜的烟草和油腻味，

后颈的肥肉堆在领子上；后面是个裹着破旧头巾的老妇人，手指关节粗大变形，

不停地、神经质地搓着。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草、湿羊毛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等待的焦躁气息。

我攥紧了那个磨得发亮的旧公文袋，里面装着我的出生纸副本、居住证明，

还有几张皱巴巴的推荐信——我的全部身家性命，此刻都在这薄薄的纸片里了。

时间像生了锈的齿轮，嘎吱嘎吱地挪。市政厅的挂钟指针懒洋洋地爬着。

为了打发这能把人逼疯的等待，我开始观察那排嵌在厚重石墙里的办事窗口。像一排鸟笼，

关着些神色疲惫、动作迟缓的人。大多数窗口后面的人，脸拉得老长，

像谁欠了他们一年的薪水，对探头询问的人，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透过小窗传出来，

闷闷的，像隔着一层布。然而，就在这灰暗的背景里，我像发现了新大陆！瞧，最右边那个，

3号窗口！后面坐着个小伙子，头发梳得还算整齐，动作似乎……是的，

确实比其他窗口快上那么一丝丝！虽然也板着脸，但至少，当那个乡下人结结巴巴问话时，

他没立刻吼“下一个！”，而是皱着眉头，用笔尖在纸上点了点，说了句什么。

乡下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看！他处理一份材料的时间，隔壁2号那个像在数沙子似的女人，

才刚弄完一半！一股小小的、卑微的暖流涌上心头。

这发现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在荒漠里找到绿洲标记的探险家。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计算起来：队伍移动的速度，前面的人数，

如果我能排到3号窗口……也许，也许能在午饭前办完？

下午就不用低声下气地跟工头请假了。这念头成了支撑我继续站下去的唯一支柱。

我甚至开始幻想，那小伙子会不会看我态度谦卑、材料齐全，破例给我个稍微好点的脸色？

我下意识地把公文袋又往怀里揣了揣，仿佛这样能离那扇“幸运之窗”更近一点。

沉重的橡木门终于开了，人群像开闸的浊水涌进去。大厅里更糟。

浑浊的空气混合着灰尘、汗味和劣质墨水的味道。高耸的天花板下，

嗡嗡的人声被放大了无数倍，震得人脑仁疼。指示牌钉在墙上，字迹模糊不清，

箭头指向四面八方，像一张故意画错的迷宫地图。取号机前挤作一团，胳膊肘撞来撞去。

我拼尽全力，终于从一只挥舞的粗糙大手旁边，抢到了一张小小的纸片。

它带着冰冷的油墨味。我迫不及待地低头看去——一个刺眼的字母“C”，

后面跟着数字“57”。C57？这是什么意思？我茫然四顾，

目光急切地寻找着能告诉我答案的标识。终于，在3号窗口上方，

一块小小的、不起眼的黄铜牌钉着：“仅限A类业务”。A类？

我的血“唰”地一下凉了半截。我像个傻瓜一样，

竟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根本不对我开放的窗口上！那点可怜的、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被这冰冷的规则碾得粉碎。“先生，请问……请问C类在哪里办？”我凑近旁边一个窗口，

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厌恶的讨好。里面是个戴夹鼻眼镜的中年女人，头都没抬，

用笔杆不耐烦地戳了戳她窗口上方模糊不清的标识：“自己看！上面写着呢！

”那标识像一团纠缠的线。“可……可是，上面……”“下一个！”她猛地拔高声音，

彻底打断了我。我像被烫了一下，缩了回来。又试着走向另一个窗口，

一个秃顶男人正慢条斯理地修剪指甲。“打扰了，先生，C57……”“不归我管！

”他眼皮都没抬，吹了吹指甲屑，“找B区去！”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指向大厅另一头嘈杂的人群。我攥着那张小小的C57号纸片，茫然地站在大厅中央。

四面八方都是人，都是冷漠的面孔，都是嗡嗡作响的噪音。

公文袋的边缘被我手心的汗浸得发软。刚才在门外发现的“规律”，

此刻显得多么可笑又可怜。这庞大的厅堂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我，皮埃尔·勒菲弗，

不过是其中一只晕头转向、被规则戏耍的小虫子。那扇想象中的“幸运之门”砰然关闭，

只留下这张写着C57的纸片，像一张通往绝望深渊的船票，沉甸甸地压在我手上，

冰凉刺骨。攥着那张该死的C57号纸片，我像个被遗弃在战场上的伤兵，

在大厅污浊的空气里跌跌撞撞。总算，在一个标着“C/D 综合”的窗口前，

队伍挪动的速度似乎……稍微快那么一丝丝？像快要渴死的人看见沙丘后模糊的水影，

我拖着灌了铅的腿挪了过去。公文袋的边角已经被我手心的汗浸得发黏、发软，

里面的纸张似乎都沉重了几分。挂钟的指针不紧不慢地啃噬着我的时间，

也啃噬着我下午那份微薄却不可或缺的工钱。每一次看表，胃都跟着紧缩一下。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前面那个喋喋不休抱怨市政税的老头终于挪开了。我松了口气，

刚想往前凑近一点窗口——就在这时！一股蛮力猛地撞在我侧腰上！

我整个人像片枯叶一样被掀开，踉跄着撞向旁边冰冷的石柱。手里的公文袋脱手飞出，

“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袋口的搭扣弹开，

里面的纸张——我那小心翼翼收集、视若珍宝的纸张——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哗啦啦散落开来，瞬间铺满了满是灰尘和鞋印的大理石地面。“啊！

我的……”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不像人声的嘶叫，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证明，

什么号码，什么窗口，全忘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捡起来！快捡起来！我几乎是扑跪下去，

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也感觉不到疼。手指哆嗦着，疯狂地抓挠着那些散落的纸片。

出生证明副本！居住证明！老杜邦写的推荐信！它们混在被人踩来踩去的污迹里，

沾上了不知是谁吐的痰渍，边角卷曲、发黑。我像护崽的母鸡，

用身体笨拙地挡着周围匆忙移动的腿脚，把一张张纸从肮脏的地面上抢救回来，

胡乱塞回袋子里。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对不起！对不起！

”我语无伦次地对那些被我挡住、投来不满目光的人说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没人回应。

只有冷漠的侧身避开，或者不耐烦的啧啧声。

最重要的那张——那张泛黄发脆的旧出生证明原件！我把它单独放在一个硬纸夹里的！

我发疯似的翻找公文袋，手指在纸张间徒劳地摸索。没有！硬纸夹空空如也！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衬衣。它丢了！它一定混在刚才那堆纸里，

被踢到哪个角落去了！“先生！先生！我的证明！一张黄色的旧纸！”我猛地抬头，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旁边一个穿制服的警卫的胳膊。他皱起眉，

嫌恶地想甩开我的手。“松手！丢了东西自己找！我们不管这个！”他的声音像冰锥。

“求求您！就一张纸！黄色的！它对我太重要了！没有它我……”我语速飞快，

声音带着哭腔，自己都觉得像个疯子。“丢了就是丢了！”他粗暴地打断我，

用力掰开我的手指，掸了掸袖子，“材料不全不能办！这是规定！要么去档案室申请调底档！

”他像背书一样吐出冰冷的话语，然后指向大厅深处一个更幽暗、队伍更长的角落，

“看到没？那边！预约排号去！”档案室？预约？那意味着至少再等上几个星期！